造物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组织（8）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地堡里两个人的状况却没有一丝好转。

“真是废物啊，”林旺又幽幽叹了一口气，“这种时候，只能等着别人来救自己，好他妈废物！”

“我们，还是经验不足，能力有限。”季天阳试图用苍白的语言宽慰林旺，但是配上他此刻同样苍白的表情，完全没有一丝说服力。

“除了程是非，这是第二个我破不掉的虚影。”林旺自顾自说着，“如果这次咱俩能够获救，我不想再经历第三次......”

黑暗中，林旺将头艰难地扭向季天阳的方向，他知道对方此刻跟自己一样，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才敢将眼中的不屈与熊熊的占有欲，**裸地暴露在与他近在咫尺的地方。

在林旺看不到的地方，季天阳已经被折磨得青筋暴起。他很庆幸这地穴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样他只需要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喊出来就好。

“季天阳，你是不是有点害怕了？怎么身上抖了起来？”

此时此刻，林旺的每一句话既令季天阳紧张，又让季天阳渴望。

“我......”季天阳闭了闭眼睛深呼吸，“是有一点，这地方阴森得邪门！”

林旺好似累极一般，身体滑至墙边，接着把头顺势靠在了季天阳的肩膀上，如果可以，他其实很想揽住身边人的肩膀，可是此刻他连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好意思，我头撑不住了。”

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肢体接触，瞬间就令季天阳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努力控制着肌肉，成功遏止了微颤，比起自己承受的痛苦，他更不想把林旺的头从自己肩膀上抖落下去。

“怎么才能让你好受一点呢？”

不一会儿，林旺又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啊？我、还好啊。”

“刚刚是难受得发抖，现在连冷汗都滴我脸上了，季天阳你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逞强的？”

林旺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又把头的角度偏向了季天阳一些，有清晰的呼吸喷吐在了季天阳的脖子上。

“林旺你......”这次换季天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也确实成了强弩之末，这回连声音里的伪装都褪去了，他虚浮着说道，“我脑袋疼得有点想吐。”

“还能坚持多久？”

“我不知道。”

为了保持头脑的清明 ，林旺不自觉地想起了很多有的没的事情。

这里面有清醒也有迷糊的产物，他几乎凭借本能先挑出最让自己在意的东西。

“季天阳，你这次怎么这么能忍了？之前不是还会对我撒娇的吗？”

说着，林旺又把头往上抬了抬，凑很近的时候甚至用额头擦到了季天阳的下巴。

闻言，季天阳第一反应就是否认：“谁......谁撒娇了？没有的事！”

“你是不是欺负我现在脑子不行，翻脸就不认账了？”林旺自己说着都有种被耍的感觉，反而又让他又焕发了些斗志。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生死关头，两个人竟然还要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吵起来？于是季天阳只是抬起手摸了摸肩膀上的头，安抚一下，表示自己不计较地闭了嘴巴。

但是，林旺显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愿，这次不知道他又是出于何种目的，提起了更加激动人心的往事：

“你还记得高三对我表白的事情吗？”

季天阳刚刚平静下来的身体明显又是一颤，林旺猜他这次应该不是因为疼痛。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觉得回忆一下这件事情，应该能帮你转移一下注意力。”

没错，注意力确实转移了，甚至在季天阳听到“表白”的一瞬间，就成功忘记了脑中的疼痛，可转而袭上心间的又是一股浓浓的失落与难堪。

“怎么样？管用吗？”林旺竟然还锲而不舍地追问起来。

“管用，你可真是了不起啊！”季天阳无力望天，他对着虚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回反而可惜林旺现在看不见。

“我就知道提这个肯定好使，虽然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可能不太愉快，可是以毒攻毒......你应该能理解。”

不知为何，季天阳确信自己竟然还能从林旺的口气中听出一点自负的小骄傲，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其实，你还不如不提......”季天阳现在有种腹背受敌的冲击感，人却激起了点莫名的骨气。

“不能不提，如果可以，我都想让你再重温一下那天的场景，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细节......”林旺哼笑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怎么不可以？你敢放权，我就敢看！”

“好啊，你来吧～”

翘起的尾音令季天阳都要怀疑身边这人是不是神经错乱或被下了降头，他抖着声音再次确认：“你认真的？”

“认真的。”

这个诱惑太大了，过了这村铁定就没这店了！季天阳几乎瞬间抖擞起了精神，马上回溯了林旺眼中的那段“黑历史”。

......

趴在桌子上的男孩安静而美好，他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却不愿意睁开眼睛。只是虚虚眯着双眸，被温暖的日光晒着，想再懒上一会儿。

一阵不属于自己的体温向他靠近，一开始只是小心翼翼地观望，接着就胆大妄为地把脸凑了过来。

开幕即暴击！

这次季天阳能清晰地从林旺留出的一线视线中看到自己的拙劣表现，他甚至屏住呼吸开始读秒，数到三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的林旺猛地睁开了眼睛。

几乎贴上来的那双唇抖了一下迅速张开，接着季天阳就听见从自己的口中发出一声愚蠢无比的“汪！”

被无端贴脸狗叫的林旺疑惑地皱起眉头，刚要发作，却听近在咫尺的季天阳又魔怔一般毫无起伏地说了一句：

“我喜欢你。”

语气平淡得好似在说【我吃过了】。

这下林旺彻底清醒了，他瞪大了眼睛，一边挺起胸膛，一边仇人一样盯着季天阳。季天阳甚至在这一刻的记忆中，感受到了当事人直冲天灵盖的震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旺的声音，在炎热的夏季，竟掺着股冰碴子味儿。

季天阳到现在都想不通，自己当时是怎么敢......竟然没听出林旺这句话中“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的意思。

“林旺，你听我说，我认真的，说多少次都可以，我......”

季天阳的嘴到底还是被林旺一把捂住了，男生喘着粗气，手上用力到青筋暴起。季天阳重新观察一遍才发现，当时的林旺究竟有多抗拒他的表白，抗拒到看着他的眼神中甚至掺杂了一丝恐惧！

然而当年对此一无所觉的自己，竟然挣脱开林旺的钳制之后，立刻死死抱住对方，又胆大妄为地在人耳边确认：“我现在紧张到手脚发抖，我也让你紧张了，对吗？是不是只有我会让你这么紧张？”

季天阳看到，当年那个语无伦次的男孩，此刻坚定的眼神中有一股不顾死活的纯情。

林旺确实也在克制身体的颤抖，但他失败了。

所以，他推开季天阳，狠狠给了对方一拳。

猝不及防被打蒙在地的人，下一秒就被林旺骑在身上，揪着他的领子吼道：“别说了，混蛋！”

林旺瞪着身下人的表情近乎狰狞，这着实有些吓到了挨打的人，这次他终于看到了林旺眼中【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的意思。

重看回忆的季天阳感慨地想：原来那一天的林旺给了自己那么多次反悔的机会，可是他却一意孤行，直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那么多年来，林旺一直认为是自己亲手毁掉了他们的关系，如今站在他的角度重新审视，也不是毫无道理。

躺在地上的男生起初有些无措，可很快又聚精会神地盯住上方的人，那双眼中此刻满溢而出的爱慕之情简直藏都藏不住。

刚要开口，肚子上又被人擂了一拳，林旺这次几乎急红了眼睛，闷声道：“闭嘴！”

他每次都能预判到他要说什么，他始终还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这次，季天阳只能痛哼一声，然后反手给了林旺一拳。

两个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身上的校服在一路翻滚之中迅速沾满了难看的污渍，这场景现在看来也是十分不体面的。

最后，打得挂了彩脱了力，季天阳只能撑在林旺身上，有气无力地按住他的胸口祈求，他那时脸上没有流泪，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林旺，求你......”

“绝交吧。”

躺在地上的人却发出无比冷漠的宣判，又赶在他之前，急速结束了这场荒唐的对决。

说着这令人绝望的三个字时，林旺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麻木不仁。

......

回忆到这里停止，季天阳眼前重新恢复了死寂一般的黑暗，他的头又疼了起来。不知道是那似曾相识的绝望再度侵袭，还是自己用力过猛产生的副作用。

这时靠在肩膀上的林旺突然出声，拂在季天阳脖颈上的气息几乎勾勒出一笔一划的缠绵形状：“小阳，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知道......你最后，要......求我什么？”

闻言季天阳的心脏如遭电击，仿佛又无缝连接到了当年自己青涩表白后的状态，可能是过度流失精神力，让他的意识防线几乎崩溃，愈发迷糊的头脑中，好似又回到了五年前的光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乖顺地回应道：“求你，给我个机会。”

说完，他的双眼慢慢闭上，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