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是上官怜儿早就安排好让人叫来的。本意是为了让她亲眼见她和世子的亲近场面。可知道计划不成的时候,上官怜儿是想阻止侯夫人再像原计划一样出现的。哪里知道,会让宗瑾奕给看破了。
眼下,看着侯夫人看见了秋竹和表衣衫不整在一起的样子,她真是恨得手里的帕子都要拧烂了。
还是侯夫人反应快,当即就让李妈妈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包括上官怜儿。即使她并不愿意。
高门大户里总有些不能外传的秘密,这些事情就不好跟外人言说了,显然,上官怜儿就是这样的外人。
是以,即使平日里侯夫人和她的感情再是亲热,现在却还是不能例外的。
秋竹倒是没把心思放在一脸不甘愿被下人拉走的上官怜儿身上,毕竟她现在面对的可是一不留神就会丢了小命的绝命局。
待把不相干的人都清出去后,李妈妈还很是利落地去请了府里的府医过来,替自己的儿子瞧瞧,可伤地厉害。
虽然她心里关系儿子,可看着二人那副样子,就知道大概是自己的儿子想要强迫人家姑娘,虽说这姑娘只是个丫鬟,可他们靖安侯府却也不是那等苛待、不把下人看在眼里的人家。
可话是这么说,眼下受了伤的到底是她自己的儿子,看他那副被打破了头的惨样,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
“你跟李妈妈先下去,我回头再找你。”说完这一句,侯夫人就带着大夫和儿子离开了。
天知道,这样一句冷冰冰的话和直接宣布了秋竹的死刑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纵使心里百转千回,秋竹却是不后悔的。她的身体里承载的终究是来自后世的灵魂,哪里能受得了这种与强迫无异的亲密行为?即使是发生这样的关系,那也该是和相爱的人情到浓时的水到渠成才是。
想清楚以后,她反倒是冷静了不少,反正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一死,实在没什么大不了。
意外来到这里本也非她所愿,若是真死了,说不定还会是另一番的际遇。
或许是侯夫人并没有下令苛待她,李妈妈也只是吩咐人把她关在自己的屋子里。至于几时能出门,还得要等到世子爷醒过来,侯夫人同侯爷商定后才能决定。
也不知是不是她那一下使尽了全力,一连两天过去,都没有传来世子爷醒过来的消息,这也让秋竹开始着急起来。
虽然她当时真的有想过让世子爷死,但冷静下来后,这杀人的活也不是好干的。悲伤一条人命的感觉总不会太好。毕竟,最后他也没得逞啊,否则最起码还能说是他自作自受才是。
被关在屋里的她不知道,外面却是因为她早就闹得不行了。
宗瑾奕到底自小习武,秋竹那一下虽说是极度惊恐之下的应激举动,但到底是因为慌张失了些力道,他再被送回院子的当天深夜就醒过来了。
醒过来以后,侯夫人和侯爷夫妻也只是去看了看,处置秋竹的事情是隔天才提及的。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面对这样一个敢出手伤主的丫鬟,宗瑾奕居然语出惊人:要纳人为侍妾。
高门大户里规矩多,这后院的规矩更是,就说这娶妻纳妾那也是其中一项。按常理,府里没有女主人的时候,再是爷们忍不住,也只能有几个通房丫鬟。
至于这些丫鬟也都是没有名分的,顶多是比身边的普通丫鬟多要多几分体面。而他们未来的路也很是清晰,要么是在主子成婚后得了主子的脸,成为侍妾,要么就是新进们夫人为表贤惠做主抬给自家夫君受用的。
当然,除了这留用的两种,自然也是有被赶出府去的。就比如这玥城中,也才曾有爷们为了自家夫人开心,在成婚后就让府里管事嬷嬷把成婚亲的通房丫鬟给遣走的。
上面的被赶走的时候可能还会给点银钱,可若是被主家发卖的,那可就是最低贱的了。失了清白,又被主家发卖,就是被卖的地方也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多是烟花之地,更有甚者,会被卖到那最下等的地方去。说是如坠深渊也不为过。
因此,像秋竹这种情况,虽说是事出有因,可出手伤主就是不容原谅的行为,侯爷夫妻本还想着说看在是自家儿子有错在先的情况下,就给秋竹点钱远远地打发也就算了。
可儿子一醒过来,居然就说要纳人为妾,这可着实是让老两口都吃了一惊。
他们的儿子,他们最是清楚,好歹也是城里众人夸耀的谦谦君子,想当初他一举夺得了殿试头名,他们可是被外人好生艳羡一番竟得了如此才貌双全的儿子!
就是这样让他们骄傲的儿子,现在竟然要为了一个下人无视规矩礼法执意纳人为妾!
侯夫人也许是被儿子气昏了头,竟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倒是侯爷先冷静了下来。
“你当真要纳了那丫鬟?就一点都不给你将来未过门的妻子脸面?”侯爷的声音沉重如钟声,一字一句都颇具分量。
他这话问得很是直白,却也没有说错,向来体面的大户人家都是不会在少夫人进门之前就给少爷纳妾的,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在打未来夫人的脸。
察觉了自己父亲的怒气,可这事宗瑾奕不想退让,他十八年的人生中,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愿意让他费些心力的女子,偏巧着女子的身份又很是好拿捏,他若是就这么放过了这样的机会,他相信自己日后一定后悔。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的妻子定是要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家闺秀般贤惠体面有余,却失了待人的真挚热情。既然妻子的人选他不能做主,那就在身边放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
而眼下,秋竹就是这样一个合适到不能再合适的人选。他虽然觉得如父母一般相敬如宾一辈子也无甚不好,但内心终归也是想有一个人能在自己的面前毫无顾忌地展露真性情,而不是困在礼教的束缚里,受祖宗礼法的约束,只表露出世人希望他们表现的那副样子。
“是的,父亲,我要纳她为妾。”
听了他这话的侯夫人都露出了吃惊的神情,嘴巴几度开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儿子从小受他们教导,是不允许他使用“我”这等个人意味极其强烈的自称的。可现在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他竟然用了已经多年未曾被听见的“我”字。
显然,侯爷也有几分震惊,但他到底更能沉得住气,面上也就没太泄露。
沉默良久,二人对视一眼,达成了一致。
“儿子,你先好生养伤,这个秋竹的事儿先不急。”
待他们关上门,侯夫人就急了,转头看着自家夫君,语气里都是藏不住的焦急:“夫君,这可是如何是好?”
侯爷却突然镇定下来了,安慰着自家夫人:“夫人,你就放心吧,眼下可是咱们儿子一头热,你看那丫鬟竟然敢出手伤了咱们儿子,你觉得她会愿意做人妾室吗?”
自古以来,为人奴仆的人,可不是每个都有秋竹这样的胆子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同样的道理,她既然敢做,就说明规矩礼教这些束缚人的东西她未必放在眼里。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愿意为人妾室?
经过自家夫君的点拨,侯夫人也很快反应过来,可本来还觉得是自家儿子更高人一等,眼下却很有可能让人瞧不上眼,她这心里的滋味也变得古怪起来,忍不住嘟囔:“那可是我的儿子,还由得她瞧不上?”
话是这么说,可秋竹那丫鬟的性子她虽说不是全部的了解,却也是知晓几分的。就说起先胡嬷嬷尚在的时候,她都能去找人把自己安排在了整日不怎么见人的书房。若是真的拒绝了自己的儿子,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虽说他们不比一般的人家那般不拿奴仆当人,可让她接受一个丫鬟做自己儿子的侍妾,还是在儿媳妇儿没进门的情况下,她还真做不到。
她心里宽慰自己,这样想也不过是为了侯府的名声,为了儿子的名声,至于她的私心,却是选择视而不见的。她身为一位母亲,总不会害自己儿子的。
因着三人之间的意见达不成统一,最后还是侯爷拍板,让自己儿子亲自去找秋竹说纳妾的事儿,若是人真同意了,他们就豁出脸面去安排之后的纳妾事宜。可若是不同意,那就另说了。
秋竹会不会同意,宗瑾奕虽然心中早有不好的猜测,可他还是不想放弃。心里安慰着自己那丫头当时拒绝自己也许是还没有意识到成了自己妾室的好处。
倘若今日自己去和她好好说一番,或许人就会改变主意。
于是,这一日,趁着大家伙准备去用午膳的时间,宗瑾奕就来了秋竹被关的屋子处。
刚走到屋子不远处,就和一群下人碰上,他却是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想着这么多人在场,她定是不好拒绝的吧。
那些下人眼见着世子突然出现,自然也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大事,当即也不去用饭了,反倒是逐渐放慢了脚步,有些大胆的更是直接悄悄跟在了宗瑾奕的身后。
到了秋竹的屋子门前,他示意小厮打开门。随后走了进去,门却是没关。
而好些跟在他身后的下人自然也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屋里的宗瑾奕先是好生把秋竹打量了一番才开门见山道:“秋竹,做我的侍妾。我一定会——”
“奴婢,不愿意。”两句话竟似在同一时间响起。
同样的回答再一次出现了,可这一次,却更是让宗瑾奕既恼火又羞愤。
心里暗道这丫鬟怎么就这么会下自己的面子?她就这么不愿意做自己的人吗?难道是……有了心仪的人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的理智瞬间像被什么切断了一般发挥不了作用。
随即,门外的人就听本还开着的门,突然被“砰”地一声给关上了。要不是那个躲在门后的小厮躲得快,可得把鼻子碰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