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彻骨心扉的痛,大腿、手臂、前胸、后背,冷感与痛感夹杂在一起,浑身都变得麻木起来,稍稍动一动都会牵扯到伤口,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仿佛被巨型卡车碾过。
“嘶”
江孜珏半眯着双眼,空气中散发着柴火燃烧的味道,火星子冒出一点点光亮,带着余温。
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冷战,这才骤然察觉,自己靠在一棵歪脖树上,入眼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地上一阵轰轰的声音,仿佛地震一般,她还未有所反应,一只手将她猛地一推,江孜珏倒地,不知是谁在前头吼道,
“跑!”
干练而冷漠的声音很快消散在冷风中。
她踉跄起身,条件反射般奔跑起来,大脑一片混沌,条件反射般往声音来源处看。
一群长着棕色毛发的庞然大物疾驰而来,鼻子两侧是长而尖锐的牙,在灰蒙蒙中发出冷冷的寒光,排山倒海而来,一时之间地动山摇,所过之处树木灌林被刮倒一大片,肥大的脚掌踩到的地方留下一片深深的印记。
她慌不择路地跟随前方人跑着,急躁混乱,惶恐不安,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颗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一般,初中体测结束后她就再没做过这么激烈的运动,后头的猛犸象仿佛发现了目标,加速狂追,她如一条搁浅的鱼,两股战战,双腿发麻,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嗓子眼儿里有股铁锈味儿。
眼前一片白花花的星光,她不是躺在小破床上为大学学费而焦虑失眠吗?这到底是哪里?她甚至突然有一瞬间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在丛林中跳跃,起飞,降落。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在了一条小溪边。
身后的猛兽似乎是调转了方向,脸上冷风胡乱拍打,她缓慢地跪在草地上,平复呼吸。
“这里,休整一下,三五,你看一下东西全不全。”为首的人发号施令,
三五从她面前走过去,江孜珏看向他,他身形瘦高,一身黑色布衣,说不出是什么材质,着装很奇怪,眉毛浓重,竟然还留着一头长发,用黑色布条缠着,其貌不扬,笑嘻嘻地没个正形。
而他们的头头,发号施令的样子格外严肃,刚毅冷峻,整个人都很冷,像一把锋利的剑。
此刻,他眉头紧皱看着她,“速度太慢。”
“哼,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的考核。”那边一个胖子阴阳怪气道。
“老大,九七你还不知道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训练一天不落,武功还是很差。”三五遍清点着他们的东西,一边插科打诨。
“哈哈哈哈,别说九七了,这情破岭我也撑不住。”那边一个大块头男人脱了鞋抖抖里面的土,一股子酸臭味传出来。
“草,你从脚底下腌酸菜了?”
所以,她叫九七,
见没有人再提自己,江孜珏喘匀了气儿,慢慢缓过神儿来,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一共七人,所有人都穿着黑色衣服,很像古代的那种夜行衣,不过手腕脚腕都包裹着黑色皮质一样的布料,她摸了摸外面很硬,应该是保护重要部位用的。
她可能是穿了……至于朝代……笑死……她一个理科生压根就看不出什么朝代。
这一行人之中,除了她之外还有一名女子,在一旁裹着胳膊的一处渗血的伤口,她这才发现这里面的人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她也不例外,最严重的是大腿,血迹透出来,她可以清晰感知血往外流,但最难受的还是身上关节处,刚才跑着逃命的时候没感觉,现在每个地方都火烧火燎地疼。
“这有个山洞!”前头探查的人道,山洞还算干净,就是有些窄,挤一挤凑合一夜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拖着沉重的腿到山洞里面休整,江孜珏有样学样地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药和绷带躲在后面笨拙地包扎着。
天色一点一点变暗,林子里黑黝黝的,风从林中刮过,发出奇怪的声音,似婴儿啼哭,似狼群嚎叫,听起来十分渗人。
其他人包扎伤口的,说话的,对外面的声音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一般,每一张都是陌生的脸。
江孜珏慢慢抱紧自己的双腿,手里面是一把原主一直握着的短刀,鼻尖泛酸,腿上的伤口似乎一半已经结痂,拉开绷带血肉又重新撕裂开来,现下疼得更甚。
她强忍了又忍,才没有哽咽出声,大颗大颗的眼泪在眼眶中滚动一圈,又悄无声息地落下去,疼过了那个劲儿,江孜珏已经满头大汗。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在山洞里烧上了火,她被三五支配着去烤干粮,
她躲在一旁默默地给馒头翻面儿,压根没人在意她心情如何,也没人跟她搭话,江孜珏不敢贸然出声打听,只能小心翼翼地倾听他们谈话,大概听出一点信息出来。
如今所在之地叫情破岭,这几人似乎在这里找什么东西,而岭中危险重重,此时一个大个子正说道人熊和食人兽。
这群人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另一名女子叫六六,为首的那个冷峻的男人都叫他老大,其他四个都很好记,三五,七九,十一,十三,是一组2n-1的等差数列。
江孜珏突然想起数学老师前几天还在讲台上白活,“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哼”她想着想着突然笑出声。
“——”突然寂静。
在场的都是耳朵灵敏之人,耳聪目明是他们打小训练过来的,大个子也就是十一莫名其妙地挠头“九七你笑啥?”
九七一直都是话少,沉默,没什么表情的司马脸,冷不丁突然一笑,其实挺吓人的。
“……”
“笑你讲得稀巴烂呗!”三五巴拉巴拉土堆,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滚,你行你来。”十一踹他一脚,手里的肉差点儿掉了,连忙卧槽卧槽地用棍子插牢固。
老大表情变了变,看了眼三五,似乎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他拿起地图,放到有光亮处,“这几天想必大家见识过了这次训练的凶险,接下来遇到的兽可以说只会更多更凶更险,务必多加小心。”
再多的废话老大没有多说,指着地图上的路线道,“如今我们在这里,情破岭的腹地,而我们的第二个目标白天鹅的眼泪在这里,途经凤岗、岩山,凤岗我曾经去过,是一群食人鹰。岩山尚未有人去过,更需小心,过了这里就是天鹅湖,我们必须赶在这个月的中旬午时三刻到达,只有那一刻的眼泪才作数。”
老大见每个人都神色凝重,顿了顿,从包裹中拿出一颗圆圆的物体,
这东西通体发白,还发着一层莹莹的光芒,即便是在火光之中也感觉到它在闪闪发亮。
“诸位不必太过忧心,第一个任务完成得还算顺利,时间也来得及。这颗象蛋是我们的战利品。”
江孜珏将烤馒头揪了一块放在嘴里,闻言差点儿没被噎着,她是空耳加重了吗?
什么玩意儿?象蛋?
大象不是胎生吗?
怪不得那群猛犸象穷追不舍,合着把人家的崽崽给偷来了。
十一想到啥就问啥,道“我咋记得象是直接生出来的??”
三五接过象蛋嘲笑道“这都不懂?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情破岭葑象,异也,破蛋而生,食肉而长,蛋六寸两斤,坚而硬,可入药,治肺疾风寒,颇有疗效,沸水常食可延年益寿。”
那蛋虽然大,可在三五一只手便可把玩,他手修长细白,那蛋在他手中仿佛是浑然天成的手工艺品。
老十一最看不惯他这副嘚瑟的样子,“把你给能的。”
那蛋在黄色的火光中照耀下,可以透见里面的纹理。
江孜珏想到那葑象之凶猛,走过之处寸草不留,暗道,食用未免可惜,如果孵出小象还可以作为己用,这可是一等一的大杀器。
没有人注意,那颗蛋的一道纹理,突然猛地发光,只是一瞬,稍纵即逝。
“小珏,你王叔说得也有道理,要不然这学咱们……就别……”别上了,女人不过四十出头,却苍老的美人尖上生了白发,眼神中是藏不住的紧张与挣扎。
这是她亲妈,她口里的王叔是她后爸。
在江孜珏愕然的表情中,卢梅芳一口气说完。
“你王叔这钱被他们老板拖了好几个月了,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钱了……”她怀里抱着的孩子突然哭出声,卢梅芳赶紧轻声哄着。
……
又做梦了,江孜珏张开双眼的时候天还没完全亮,她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却没想到会睡得如此沉。火堆里的火跳跃着,扑扇扑扇烧得正旺,几缕烟从火中飘上来,遮挡了视线,
最后值班的是七九,他正往里面加柴,三五懒洋洋地靠在他旁边,半眯着眼,似乎也是刚醒,声音听着困倦,手搭在腰上,黑色衣服撩开半截,正在上药,露出一截清瘦细腻的腰。
她腹部一阵疼痛,强大的早晨排泄功能被带到了古代,连忙带好随身携带的物品,提着短刀,跟正在值夜的七九打了个招呼,出了洞。
三五懒洋洋枕着脑袋“你快着点,小心外面的飞禽走兽,两个你都不够他们塞牙缝儿。”
江孜珏握紧刀点头称是,出去之后这才发现,并非烟遮挡视线,而是这外面雾气正浓,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声响,鸡皮疙瘩从尾骨向上爬,她眼尾扫到两点金光,转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只有长得歪歪扭扭的树,张牙舞爪的样子有些可怖。
她怕得很,快速解决完往回走,马上要到洞口,突然,眼前一片漆黑,竟然难以视物,刚刚那点儿微弱的火光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江孜珏睁大双眼,紧紧握住短刀。
她感到脚边有什么东西在爬,更像是什么黏腻的虫子在上面蠕动,这个时代的鞋子是布面,此刻,蠕动的感觉格外清晰,缓慢地绕在她的脚踝上。
江孜珏一动不敢动,视线适应了黑暗,她低头,左脚腕处缠绕着一条双头蛇,金色眼睛,头两侧有金色薄翼,轻轻忽闪,正摇摇晃晃地往她大腿上缠绕。
草!草!草!
日尼玛,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