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板的联络框里弹出一则消息,温慈在询问他的情况。确认一切安好之后,温慈通知洛予去一趟员工餐厅,与大家会合,切忌轻举妄动。
洛予走在路上,莫名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算计他。
他想了想,打算把这事先扔一边。
洛予加快脚步来到了餐厅,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不少员工有说有笑的打趣、闲聊,场面平常普通。要不是知道它们不是人,洛予差点就信了。
到了以后,其他玩家已经先他一步到位,围一块儿坐着,压低声音讨论。
温慈眼尖,没多久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洛予,“洛予,这里。”
等洛予落座,精英男见不惯他好,看哪都嫌,便又开始挑刺,“你区区一个新人,也好意思让大伙等你。”
陆成实在不喜欢这种人,总是一副自我良好的样子,热衷没事找事,刚刚一个劲在那吹牛逼,洛予一来就摆出老玩家的臭架子,当了阴阳人。
他这暴脾气快忍不住了,“你够了啊,洛予没招惹你,你还上赶着找事。”
温慈皱眉,也有些反感,“洛予离高危区最近,风险系数是我们所有人里最大的,晚一点很正常。”
洛予对温慈和陆成的感观一直不错,见他们维护自己,也不想他们因为自己徒增麻烦,于是解释了一下,“我走之前遇到了护士长,就多聊了会。”
陆成惊叹于洛予的胆量,够勇。
先前被护士长恐吓的女生也小声问:“洛哥,你不怕吗?”
洛予淡定回答:“还行,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胆子比较大。”
温慈说:“我和陆成事先检查过病人的药品和员工餐,一切正常。”
洛予没有问具体方法,温慈和陆成八成是经验丰富的老玩家,肯定有他们自己的法子,用不着钻牛角尖死扒着问下去。
“我认为,这所精神病院除了玩家以外,其他人应该都不算人类。”洛予说了说自己的发现,“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员工和病患的眼睛很奇怪。”
陆成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洛予自认为说得还算委婉,“他们的眼球不太牢固,转动幅度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范围。”
其他玩家想象了一下,顿时毛骨悚然,可想而知,这些npc的皮囊底下肯定有什么东西蛰居。
陆成感到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他直接爆粗,“我日!”
洛予继续道:“普通病人在经历手术后有一段适应期,这个时候他们的状态往往不稳定,病人越不稳定,行为举止越异常。”
温慈听完洛予的发言,忆起见到的那些诡异的病人,面色更为凝重,“照你所说,那就意味着,主线任务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困难,最坏的预想是,玩家将会在最后面临所有怪物的围捕。”
最小的两个女玩家年龄相仿,走的最近,吓得直接搂成一团,小声啜泣。
哭声听得人惶惶不安。
何恬声音打着抖,“那……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谁也保证不了。
进入游戏的那一刻,人命似乎就成为了不断消耗的物品,这一秒还在手里,下一秒就消失了。
温慈敲了敲桌面,“回归正题,大家还有什么发现?”
陆成单手支着下巴,说:“温姐,这些npc好像都知道我们是新来的。”
大叔应和:“我那里也是,他们都认出我是新来的护工。”
精英男被死亡吓到,也没空找事了,“他们应该有自己的判别标准。”
洛予:“有位好心的护士小姐告诉我,员工的选拔要求是个人的精神状态。”
温慈的眼里流露出些许笑意。
npc会有那么乐于助人,主动分享情报给玩家?想也知道不可能。
陆成也啧啧称奇,“你胆真大。”
闻言,洛予轻轻笑了下。
一直没有出声的精英男暗中翻了个白眼,显然非常讨厌身为新人的洛予抢风头。
陆成说:“药品和食物都没有问题,那秘密的关键就在手术上。”
温慈沉思片刻,说:“我和陆成可以想办法藏进手术室。”
“这个计划有隐患,”洛予说,“目前我们尚不明确npc分辨他人的手段,就算你们成功混进手术室,很大概率也会被发现。”
温慈不苟言笑,但接触起来就觉得让人放心,不由自主将信任逐渐托付给她,“我们可以做到自保,还有一些特殊道具,能够应付的了。”
洛予默默看了她一会,突然说:“温慈,我感觉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温慈:“……是么。”
“嗯,责任心强,很有正义感,一看就像个好人。”洛予回答。
陆成顿了顿,“……该不会我也?”
洛予说:“你也一样。”
陆成:“……谢谢啊。”
温慈和陆成双双被洛予发了好人卡,这么一打岔,冲淡了起初有些僵持的气氛。
何恬和另一个女生慢慢停止了哭泣,此时,何恬也轻声说:“温姐和陆哥的确让人很有安全感,洛哥也真的很厉害。”何恬现在已经后悔进游戏了,但后悔也来不及了,跟紧这些厉害的玩家,她生存的几率才会更大。
“其实,我倒有个效率更高的办法。”洛予直接道,“在这里,没有哪个地方比禁区的线索更多。”
温慈:“院长办公室。”
而所有玩家里,只有洛予的机会是最大的,收益与风险成正比,与此同时,意味着洛予随时都岌岌可危。
洛予面不改色道:“这件事由我去做,会方便得多。”
陆成投了否决票,“不行,这太危险了。”
洛予笑道:“富贵险中求。”
大叔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小洛,凡事得求稳,万一出事了,咱们小命不保啊。”大叔的神情隐约带上几分怀念,“你们都还这么年轻,真要出事了,家里人会伤心的。”
温慈口吻严肃,“洛予,他们说的没错。你的方法是很快捷,但那过于冒险,加上你又是新人,风险太大,我们不能拿你的命去赌。”
洛予微怔,随即垂眸不语。
精英男嘲讽道:“他要逞能做英雄,干脆就让他去呗。”
陆成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温慈对这个人没了好脸色,“这位先生,请你端正好自己的态度,洛予一直在努力想办法解决任务,如果你帮不上忙,那就闭嘴保持安静。”
面对众怒,精英男终于没了声音。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本来嘈杂的餐厅如同被按下禁音键,没了任何动静。
洛予察觉不对,随意一瞥便定住了。
来人步伐优雅,不紧不慢向他们靠近。
声响在静默的餐厅听得真切清晰,每一下都像在敲打心门一般。
洛予呼吸一顿,他转过身用更好的视角关注来人的一举一动。
男人续着长发,他的面孔格外俊美,穿着讲究的衣物,颈部带了副十字架项链,为他增添了几分禁欲与斯文。
那对蔚蓝色眼睛,宛如海面倒映的天空,深邃又神秘,当他注视你时,仿佛被冰冷的海水无声无息浸润了身躯。
“抱歉,打扰各位宝贵的用餐时间。”男人神情冷淡,“我是沃姆医院的院长,埃利斯。”
无需多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
几乎在座的所有玩家心脏都咯噔了好几下,脑中警铃大作,求生欲不断叫嚣着自己远离危险人物。
除了洛予。
他盯着埃利斯,凝视了许久,而后逐渐笑起来。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心情很不错。
埃利斯与洛予对视,也弯了弯眸,“接到你们入职的通知,我本想第一时间过来迎接,中途却被一些事情耽搁,不知道你们适应得怎样了。”
温慈迅速镇静下来,“大家适应的都还不错,这里环境很好。”
埃利斯只是随意瞥了温慈一眼,便重新将视线转向洛予,“你呢?”
他启唇道:“你喜欢这里吗,洛予?”
埃利斯咬字清晰,本透着冷感的语调,因为对话人物的不同,无端掺杂了一股奇异的元素,像温柔至极的爱语,又似蛛丝织就的黏腻密网,将洛予紧紧囚在巢穴,不给他任何逃脱的可能。
方才短短的时刻里,埃利斯短暂蜕下人类伪装,向他明目张胆暴露出垂涎的利齿。
洛予嗯了声,轻缓吐出暧昧的字眼,“我好喜欢啊。”
话语醉人,往深了尝才能品出好滋味。
洛予眼中有着淡淡的笑意,他似乎只是在单纯地回答埃利斯的问题,却像是某种无形的诱惑,宛如落下一个轻盈的吻,慢条斯理地点起了火,热得心潮沸腾,烧得情意翻滚。
他们明明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可简直跟唇齿相贴一般热烈地吻过,令人心醉神迷,深深沉溺其中,仿佛早已因彼此无法自拔。
埃利斯喉中溢出愉悦的闷笑声。真是太合他的心了。
旁观的玩家直接傻眼。
陆成感觉气氛有一丝微妙,他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眼神不好,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俩人是在**。
埃利斯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他摸出那个微型控制器递给洛予,“这可以用来控制高危病人所佩戴的监视环,送给你了。”
洛予:“……”这是黄鼠狼在给鸡拜年?
到底还是接过了控制器。
“我想了一下,发现没人能比你更适合管教他们。所以今天过后,高危病人就全权由你负责。”埃利斯的嗓音优雅且迷人,内容却不太友好。
“你们的相处一定会非常融洽。”
洛予面带笑容。不仅如此,还要让鸡主动走进黄鼠狼的老巢,让一只鸡面对一群黄鼠狼。
“埃利斯医生,可我还是很害怕。”
埃利斯垂眸把人看着,随及伸手,摘下一只手套,那指腹轻轻拂过洛予的眼尾,像极了冰冷的蛇爬过皮肤。
洛予没躲开,由着他。
“是啊,你看上去很脆弱,他们可能会伤害到你。不过,凭你的能力足够了。”
洛予微微眯了眯眼。
埃利斯懂得点到即止,适时收手。
“我该走了。”
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玩家,被注意到的人下意识绷紧了身体,不与他对视,只听他缓缓笑道:“时间不多了。”
说罢便离开餐厅。
埃利斯一走,无形的压迫感才逐渐散去,npc继续吵闹,玩家依旧安静。
洛予将其他人复杂的神情尽收眼底,“看来埃利斯院长很看重我。”
何恬颤颤巍巍地说:“洛哥,他是……看上你了吧。”
又是一片沉默。
洛予:“哇啊,好刺激。”
“……”
温慈的表情有点板不住,彻底服气了。
这人岂止是胆子大,压根就快浪得飞起了。
她苦口婆心地劝,“你别玩脱了,安全第一。”
“所以,还是把我的想法一并纳入计划吧。”洛予口吻真诚,“不要有太多顾虑,交给我就行,我有数。”
温慈沉默半晌,叹了一口气,最后敲定主意,“好。”
陆成不赞同地看了温慈一眼,“温姐。”
温慈也知道这个决定有些草率,其中赌的成分居多,无异于让洛予只身涉险
这个人从始至终都贯彻着泰然自若的行事风格,似乎游戏里所有危险在他眼里都不算回事,无端有种目空一切,并且傲慢得理所应当的感觉。
这感觉矛盾而古怪,又有着奇特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就拜服于他的强大。
何况细细想来,温慈打心眼里认为,洛予不是个鲁莽的人,清楚失败会让他陷入怎样的境地,他选择把那番话说出口,必定经过一系列深思熟虑。
他敢放手一搏,那么,温慈为何不敢信他一回。
她对洛予说:“洛予,如果出现意外,你要舍弃任务,优先保全自己,以最快速度找到我们。”
看着这两个人,洛予心想:这种好人真是让人喜欢。
埃利斯最后说的话让洛予很在意。
表面上似乎没什么毛病。
拆开来看,‘我该走了’和‘时间不多了’转换顺序表达的意思相差无几,区别在于逻辑性。
埃利斯不讲条理……
想到这,洛予笑了下,直接推翻了这个观点。
不,他不会犯这种错误。
所以那句“时间不多了”是他有意针对玩家给出的提示。
强调时间,说明事态危急到刻不容缓。
没准要惹上的麻烦相当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