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落 第6章 做梦都能梦到

“听说咱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哦，在哪啊？”老张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平时就爱和学生开点玩笑。

他装作不经意地眼睛略过陈玙，“来，把这道题的答案告诉我们大家一下。”

梁宵比陈玙先回过神，他余光瞟见旁边这位没有任何动静，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玙。”

缩在桌子下的手轻推了他一下。

如梦初醒，陈玙猛地抬起头来，露出惊魂未定的模样。

好家伙，原来是打瞌睡去了，自求多福吧。

梁宵支起手撑在额头上看起桌上的书。

“陈……玙？是叫陈玙吧。”老张询问着望向其他同学。

“是的。”费阳抬起头抢答。

“陈玙同学，说一下这题的答案哦。”老张看了一眼杵着头的梁宵又凝视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陈玙，等待着。

陈玙站着看了一眼课本，心中立刻算出……算啦，也不是人工智能，“抱歉老师，我刚没算。”

他带着些许没认真听课的愧疚看向老张。

他站得笔直，脸上还是一脸平静，书桌遮挡住的手一下下扣着抽空边缘。

梁宵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刚写在课本空白处的数字显然没有起到作用。

“那要不你来黑板上给大家做一遍，展示展示？”

他从何路口中了解到新来的同学成绩很好，尤其数学，在原先的学校算得上拔尖，他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孩子的解题思路。

像发现宝藏一样，即使他已经有了好几个宝藏，包括梁宵……只不过这孩子，总是不怎么参加集体活动，什么竞赛都不愿意去。

陈玙拿起桌上梁宵的课本，碰了碰他的手臂，“借我一下。”

梁宵轻轻点头，没有回答。

他侧过身从老张身旁走过时，就看到对方咧着嘴，一脸期待。

陈玙站在黑板前，脑中不断闪过各个解题步骤。

“嗒”的一声，粉笔被他捏断，整道题的步骤以及过程全部呈现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字迹清晰，过程详细。

他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合上课本的一瞬，瞟眼看见书页左上角写着一个数字，答案对上了。

陈玙转过身，看向梁宵，对方已经换了姿势，又变成了那副漠然置之的样子。

他背靠在椅子上，左手向下垂在虚空，另一只手放在课桌上，还是转着那支黑色碳素笔。

梁宵看了一遍黑板上的解题过程，嘴角上扬，挑起眉视线移向了陈玙，对方也正巧在看着他。

老张只是看了一眼就点点头，带着欣慰地看向陈玙，语气中带着小小的激动，“好！过程一步不错哦，陈玙同学，回座位上去吧。”

陈玙回到位置上把书递给梁宵道了谢，对方接过他的书，打开了刚刚那页，三两下把边角上写着的数字划掉，放下黑笔，“不谢。”

在陈玙解完题之后，老张就没有再继续往下讲，他扔给同学们几道题，自己就欣赏起了黑板上的题 ，还拿起手机一拍，下课刚往数学小组里一发。

群里就回复了他，

“恭喜张老师喜提大将一名。”

“恭喜恭喜。”

老张满意的收起手机，伸手挠了挠下巴，是棵好苗子啊。

在每节课必有的提问新同学，调侃新同学，被新老师提问，被新老师调侃中，早上五节课就已经全部上完。

云镇一中和陈玙原来的学校一样，实行早五晚四的排课方式。

只是高一高二的学生还不需要上晚自习，高三就得每晚自习到十点才能放学。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响，整栋教学楼就躁动了起来，拖椅子，拉桌子，互相交谈去哪吃饭的声音贯穿陈玙的耳朵。

他埋下头靠在桌子上，浑身无力，完全提不起精神。

“王与，走啊，一起吃饭去。”林灿走到陈玙身边，拍了拍他，“食堂还是小吃街，你选一个，今天是你加入我们形同虚设三人小队的第一天，说，想吃什么，我请客。”他一拍胸脯，十分阔气地说。

唐清也背着书包走了过来，她塞上耳机，手搭在林灿肩上，“走，他请客。”

紧接着她点开手机，递到陈玙面前，“加个微信吧，你扫我？”

“是哎，还没微信呢，你也扫我？”林灿也掏出了手机接上，还不忘提醒一下他们三人小队的另一名成员，“元宵，你也来扫一个？”

他绕到今早每个课间都在睡觉的梁宵身旁，把他拉了起来。

“你昨晚做贼去了，一早上都在睡觉，醒醒醒醒。”他又大着胆子撑开对方闭着的眼睛。

梁宵皱着眉睁开眼睛盯着林灿，又耷下眼皮，看着戳在他下眼皮上的手 ，没说话，但林灿知道了他什么意思。

这动作确实冒昧。

林灿“哈哈”两声，然后乖乖放下手，拿起手机同意了好友申请。

“加个好友？”陈玙扭过头，手机举在梁宵面前，抬了抬下巴，勾起嘴角看着对方，早上莫名其妙上来的气早就消了，经过他这半天的观察，其实梁宵这人做同桌挺好。

安静，聪明还……还有的后续再补充，经历过昨天晚上的尴尬和今天早上的不愉快还能快速找出对方的两个优点已经够不错了。

陈玙心想，看着对方嘴角的幅度更明显了一些，眼里也带上笑意。

梁宵看着面前这人一系列的动作，轻敲桌面的手指，微微扬起的下巴，向上翘起的嘴角，用一双含笑的眼睛静静等着他回答。

他收回望向对方的目光，落到面前的手机上，开口道，“不用了，昨晚就加过你了。”

昨天晚上陈玙奶奶就把陈玙微信推给了他，让他早上带这位爷一起去学校，结果对方既没同意好友申请，早上也没按时起床。

陈玙刚疑惑地皱起眉，结果瞬间就想起今早起床确实看见了一条好友申请，但对方没给备注，也没说明有什么事，所以他想也没想就点了拒绝。

现在一看才发现，赫然显示“奶奶推荐”。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抱歉啊，不知道是你，重新加你了，你……同意一下？”

梁宵在一众……其实也就两张好奇脸中，拿出手机同意了来“来自一条鱼的好友申请”，他晃晃手机，唇角勾起示意了一下，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嘴角边的酒窝就这么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陈玙第一次看到他笑，完全没想到这么酷的人笑起来居然有这么好看的一对酒窝。

他一时没说话，但梁宵也没再等，他站起来把椅子推回原位，扫了几人一眼，最终目光落在陈玙身上说，“走了。”

林灿从八卦状态中回过神来，冲着门外的背影喊，"又不一起吃饭？你干嘛去啊？"

他伸着脖子等待着回应。

“不去了，回家补觉。”梁宵向后摆了摆手，消失在了三人的视野里。

四道八卦视线重新落回到正在收拾书桌的陈玙身上。

"八卦唐"率先开口，“你们认识？”

“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八卦林”接上。

陈玙把最终还是到了他手中的，梁宵递给的纸放进书包，“应该算认识。”

昨晚状似偷窥的见面，也算是认识了吧。但是暂时不能告诉他们过多细节。

他背起书包，也推回了椅子，两张椅子并排在一起。

“今天就不和你们去吃饭了，我有点难受，回家吃点药，改天再一起？”陈玙拍拍林灿的肩膀，又朝唐清抬了下眉，“先走啦，中午见。”

陈玙凭着今早的记忆沿着视线走过的路终于成功回到了甜枣巷。

结果他刚走到巷子口就碰上了梁宵，但是对方步伐有些匆忙，眉头紧锁，眉眼间全是不耐与烦躁。

他看到家旁边的门被打开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士追出了门，但是在看到梁宵停下的那一刻，她也连忙止住了脚步，小声喊了梁宵一声。

“小宵……”她忧心忡忡的看着离她不远处的那个背影。

梁宵停住脚步却不是因为那一声“小宵”，他注意到了陈玙，但也仅一眼就一步不停地离开了巷子，再次消失不见。

那位女士看着前方只剩下陈玙一人的巷子，叹了口气，收回了放在消失不见的那人身上的目光，转身走了回去。

陈玙向后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

在他拿出钥匙插进锁孔的那一刻，那位举手投足间带着温柔气质的女士突然转头看向了他，语气里带着试探，“同学你好，你……你是不是小宵的朋友。”

她带着些许期待的眼神看向了陈玙。

陈玙静默了一会儿，回道，“同班同学。”

是同学，也是同桌，以后还可能会是朋友。

虽然他不知道现在算不算是朋友，最起码同桌肯定是的，但他没说。

“那你能不能替我给他带句话？”期待的眼神更甚。

陈玙看着面前的人，他知道对方想听到肯定的答案，但单看梁宵刚才的反应，态度其实挺明白的，他歉疚地摇了摇头，“抱歉阿姨，我不能帮您带。”

然后他快速扭开门锁溜了进去，结果门才关上他就意识到家里没人了。

太安静了。

厨房没有，客厅没有，卧室没有……四处都没有老太太的身影。

一条鱼：人哪去了？

陈玙打开手机给奶奶发了一条。

没过多久，对方就回道：

“陪你王叔相亲去啦，家里还有剩菜，你要懒动弹那就随便吃桶泡面将就一下，晚上奶奶再给你做好吃的。

一条鱼：好。

老太太有时候觉得嘴里没味就爱吃点年轻人爱吃的“垃圾食品”，她不反对，甚至还挺喜欢，思想特别超前的一个老太太。

陈玙看着手机笑了笑，而后烧了水烫了泡面稍微填了填肚子吃了药。

他上楼回到房间还是觉得鼻塞头晕得厉害，设好闹钟过了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梁宵转进一条小道，推开一家门口立着“一间台球室”门牌的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门口既有欢迎作用又能提醒店家来人了的传声器播报道。

梁宵瞥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您好，请问……”一头发略短的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在看到梁宵的那一刹，脸上瞬间升起了戏谑的表情，他唇一弯，眯眼看向他，“怎么？又来我这躲人？”

被他直接猜中，梁宵也没想掩饰，“待一会儿，还有饭吃吗？蛋炒饭也行。”

郑陨清无奈的转身往厨房走去，“稍等啊大爷，要几个蛋？”

“你给几个我吃几个。”梁宵说着把书包放到沙发上，走过去扫了一眼那面照片墙，新增了几张。

“最近又去拍了？”

他拨开看了看那些照片，结果余光突然瞟见一张夹在全是风景建筑的照片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梁宵用手指扒开仔细看了一眼 ，果然。

照片里的那人大概是没发现被人拍了，还偏着头笑得一脸灿烂。

“你小子，眼神还挺尖。”郑陨清端着一碗炒饭走出来，“要不要辣椒酱？”

梁宵在他出来之前就将照片回归了原位，揣着手迎上去，接过对方手中的碗，“不要了，随便吃点。”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郑陨清一眼 ，最后什么也没说，笑了笑。

“怎么，我长这么好笑？”对方在他的笑脸中抬起手拨了拨发茬，“虽然我长挺帅吧，但也不要总一脸痴迷的看着我，搞得我挺不好意思的。”

他露出一些不修边幅的模样，推了推梁宵的碗，“快吃，吃完赶紧走，别你妈……阿姨一回来就往我这赖。”

差点说错话，他拿起旁边的水掩饰的喝了一口。

但梁宵却没什么反应，安静低头吃着饭。

他吃完饭又待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和正在鼓捣相机的郑陨清打了声招呼走了。

但没想到路过巷口的时候又遇到了揉着眼睛，耷拉着脑袋，脚步虚浮的陈玙，从家里走了出来。

梁宵看了他一眼，没打招呼，直接走了。

陈玙转出巷子过车路的时候也看到了前面距离他不远的梁宵，他也没想打招呼，头太痛了，没那个心思。

俩人就那么一前一后进了教室，拉开椅子各自回到了位置上。

预备铃响起，吵闹着的教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做着各自的事儿，有人写题，有人一脸呆滞地回味着午睡余韵。

“陈玙。”

突然被点到名。

陈玙抬起头望向声音传出的方向，是他们班的班长，一个一眼看上去就是十分干练可靠的女生。

他等着对方继续说。

但赵蕊喊完之后就没有再看他，而是转向了趴着的梁宵。

这人怎么又在睡，陈玙看了他一眼，继而又耷拉下了脑袋。

“梁宵，你带陈玙去一下教务室，去找李老师领课本，我得去交缴费单，现在没时间。”见趴着那人没动静，她又喊了一声，“梁宵？”

还是没抬头。

倒是陈玙抬起了头。

赵蕊见对方依旧没反应，就转换了目标 ，“林灿，你……”

座位上空空如也，唐清位置上也是。

两人不到一分钟都不会进教室。

她彻底失去了希望，早上观察到这三人好像和陈玙先搭上线，喊别人去也怕人家不乐意，结果一个二个都靠不住。

“班长，要不你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陈玙看着一筹莫展的赵蕊，开口解围。

“啊？好吧……”赵蕊难为情的愣了下，但也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那就只能你自己去了，就在那边诚正楼，我们对面那栋楼的二楼楼梯口，左手边第二间教室，你去找里面的老师，他会带你到教材室拿。”

“那我现在先去了，用和老师说一声吗？”他推开椅子，梁宵也在这时抬起了头。

“哦，不用了，老师这节课开会，让我们自习。”

在赵蕊说完这句话之后，班上瞬间出现了叽叽咕咕的声音，困着的也醒了，班上再次活跃起来。

陈玙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就这么上楼下楼跑了一圈，终于在诚正楼二楼找到了教务室，可惜门关着，没有人。

对哦，老师们不是开会去了？

紧闭的门让陈玙有些心烦。

他皱起眉感受到胃里一阵翻来覆去，难受得加快步伐往最边上的卫生间跑去。

陈玙杵在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几捧水，头脑清醒了一些，吐过之后胃里也没那么恶心了，只是肚子还是钻心的痛。

他拿出几张纸擦干顺着额头流下的水珠，把纸投进垃圾桶里，走出了卫生间。

门没开，这一趟终究是白跑，他也没耐心再等，炎热的天却让他一阵阵冒冷汗。

陈玙低头躲避着刺眼的阳光，拖着步子走到楼梯口刚一抬头就突然看到梁宵斜靠在栏杆上，默默盯着他。

在对视之后，紧接着陈玙将目光移到了旁边的一堆书上。

他走了过去还没等和对方说话，梁宵就先开了口，“没找到教务室？”

“去的时候没开门，你……”陈玙组织了一下语言，该怎么问呢，要是理解错了，并不是给他拿的课本呢。

梁宵看着他欲言又止，犹犹豫豫要说不说的样子。

他抱起脚边的书，十来本，也没那么重，然后给了对方确切的回答，“是给你拿的，刚想起老师开会，教务处应该没人，就直接去教材室找别的老师领了。”

梁宵避开了陈玙伸来想接过书的手。

“我拿吧，我看你……病这么重？”他率先走上了楼梯，回头看了一眼说道，"看路。"

陈玙跟在他的身后，离他三级台阶之远，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他背上，瞪了下眼睛，带着惊讶的说了声“好”。

“有点难受。”陈玙接上他前一句话。

梁宵听到后也没再说什么，帮对方抱着书回了教室。

接下来的几节课陈玙实在撑不住了，胃里一直翻江倒海，就和班主任请了假，先回了家。

陈玙回到家又吃了点药就躺在了床上，不知道老太太要什么时候才回来，他难受得眉毛拧成一个结，汗一直往外冒，手按着肚子在床上扭成一团，但过了会儿药效慢慢开始起作用了，他逐渐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他看到窗外天已经黑了，面前站着一个人，弯下腰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喂，醒醒，陈玙？醒醒……”

陈玙睁开眼看到了对方，他实在是不清醒，但头顶的光晕在了对方的脸上，他皱着眉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没睡醒，怎么处处都有梁宵。

北：老张，你说话为什么要“哦”？

张哥：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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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做梦都能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