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落 第26章 您客气

一顿让陈玙不怎么舒坦的饭吃完，他躺在沙发上和梁宵一起各玩各的手机。

周末老师都不怎么给他们布置作业，玩的时候好好玩，学的时候用心学。老师是这么的通情达理，所以两人此刻很清闲，陈玙懒懒地枕着沙发扶手，睡意逐渐攀上来。

面前的老电视机开着，电影频道播放着以前的电影，老太太就爱听着点声音做自己的事，演员对话的声音挺大，但丝毫不影响她又拿下谷爷爷一个棋。

两位老人最近瘾头很大，几乎每天都会切磋一下。

“昨晚没睡好？”梁宵一瞟眼就看到陈玙眼睛半睁半闭的，眼皮直打架。

“嗯？”

陈玙立刻醒了，但没听清，脑子也还有些不清醒，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一些，他声音有点小，含糊着问：“你说什么？”

“我说。”梁宵顿了顿。

电影放的是一个很老的战争片，此刻枪林弹雨打的正激烈，说话的声音被盖住。

梁宵肩膀朝他那边靠了点，陈玙让开屈起的腿，向上蹭了段距离，身体直起来一些，视线下沉听对方说话。

“你要不去房间里躺会儿？”梁宵抬头，眼神往楼上一瞥。

“算了，楼上热，我在这眯会儿就行。”他听完又缩了回去，重新闭上眼睛。

梁宵收回眼，没再说什么，他俯过身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低了一些。

“小元宵，把电视关了吧。”枣儿奶奶看他俩一眼，笑得很慈爱，“你要困你也睡会儿。”

老太太压低声音说话，老爷子随着她说话下象棋的劲也卸了一些，轻拿轻放的。

“好。”梁宵点点头，但没关电视，只是换了一个台，主持人轻声细语的科普知识，听得人更是昏昏欲睡。

但他没睡，放下遥控器又重新刷起手机，这沙发不大，陈玙一个人躺刚刚好，梁宵坐在最边上，手搭着扶手，随意滑过屏幕，他往外移了点，让陈玙的腿可以尽量伸直一些。

楼下是会比上面要凉一些，况且有风扇在摇头晃脑的吹，温度刚刚好，睡觉确实舒服。

陈玙睡得很熟，但眉毛却轻轻皱起，手下意识去扣被蚊子新咬的包，还不止一个。

梁宵听到动静偏过头去，正好看到陈玙迷迷糊糊地去抓手臂，他寻着对方的手指看去，发现一个不算小的粉红色的蚊子包就在陈玙手臂内侧，那块皮肤比其他地方还要白，被陈玙挠了几下后，周围一片都泛起红。

他视线在那片泛红的皮肤上扫了几眼，又移开目光回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他看似认真的盯着自己的手机，实则却在发呆，一个界面停留了很久，梁宵忽然暗灭屏幕站了起来，后腰被贴得有些热，他拉拉衣摆，偏头看了陈玙一眼。

“怎么了小元宵？”枣儿奶奶抬起头目光从镜框上透出来，又扫向还在熟睡的陈玙，伸直的腿就紧贴着沙发背放在在梁宵刚刚坐的位置，老太太突然意外不明地笑出声，“他要踢你你就把他拍醒，别让他睡。”

虽是这么说，但老太太明显也不想把自己乖孙吵醒，她声音压的低，朝梁宵招招手，“来奶奶这坐，这宽敞。”

“随他们去吧，坐哪不是坐，你再聊会儿我可就要赢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头子一摸下巴，棋都没剩几个了，但却十分自信，口出狂言。

老太太非常不屑地冷笑一声，重新把目光放回棋盘，等着对面的老头输。

陈玙脚背贴着的热源突然没了，风扇吹出的风冷冷的掠过他露出的双脚，他迷迷瞪瞪的半阖着眼睛，只一瞬又毫不清醒地闭上了，手还止不住地去抓抓掌心扣扣手臂。

腿前没了遮挡，他终于可以把屈起的另一条腿放直，陈玙翻了个身，舒服的伸长双腿占了整个沙发。

这下好了，是彻底不给梁宵坐了。

站在沙发前的人将陈玙从头到脚扫了一眼，最后视线定格在对方埋近沙发的侧脸上。

梁宵叹出口气，无奈得拿了一个抱枕塞在陈玙悬空的颈下，这么拧着睡得落枕。他动作尽量放轻，俯身下去的呼吸浅浅的扫在陈玙脸上，对方枕着刚刚放给他的抱枕舒服的蹭了蹭。

睡得很熟，这么摆弄他都没醒，梁宵又看了他一眼最后和两个老人打了个招呼先回了家。

陈玙睡得挺久，一觉醒来捞过手机一看，都快下午四点了，他揉揉太阳穴坐起来，脑袋有些闷，睡太久的缘故。他等视线彻底清晰了才扫了一圈客厅。

“奶奶，他们人呢？”

屋里就只剩了老太太，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撒进来照了她一半身子，老人不觉得热，反倒觉得挺舒服。

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织着什么东西，毛线球滚在小桌上。

“回家了。”老太太回答。

“回家干嘛？”陈玙拿过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有些不解的问。

“回家睡午觉休息吃饭啊，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的乖孙。”

他是真睡懵了，睡着的时候什么都没听见，睡醒了脑子也还有些顿。

梁宵走了没多久，老爷子也回了家，岁数大了，每中午都得睡会儿，只不过没年轻人能睡，枣儿奶奶稍微眯了半个来小时，现在也已经醒半天了。

“饿不饿？”老太太又看了呆坐着的孙子一眼，问道。

“不饿，还早呢。”陈玙回她。

“不饿那该干嘛干嘛去，出去看看绿色，呼吸下空气清醒清醒，别发懵了。”

陈玙站起来，确实应该清醒清醒了，头特别闷，夏天中午睡太久实在难受。

他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要去哪，随即开口，

“那我去隔壁一趟。”

这句说完，还没走出去几步又莫名其妙地停下，莫名其妙地又问，“梁宵醒了吗？”

奶奶瞅他一眼，嫌弃道，“自己去看，你让爷爷给你开门，老头指定醒了。”

“那我走啦。”

“去吧去吧。”奶奶招招手，烦得不行，陈玙还和以前一样，中午只要睡久了，醒来废话就很多，问东问西。

陈玙临敲门前还是拿出手机给元宵发了一条消息，问他醒没醒，但没等到对方回消息，大门就开了。

他和老爷子问完好就被对方赶上了楼，让他直接上去找梁宵。

陈玙轻手轻脚的走上楼，像怕吵到对方似的，脚步放得很轻，他站在紧闭的门前刚准备打开手机看看对方回了没有，卧室门就被打开了。

“进来吧。”

梁宵站在门口，手握着门把睡眼惺忪，像是刚醒不久，嗓子也有些哑。

“你才醒？”陈玙说着走进房间，遮光帘拉着，梁宵把门一关，屋内更黑了，只有很浅的一层光从窗帘连接处漏进来。

“刚醒。”

对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好像贴着他耳边说的，陈玙被惊得一颤，牙齿差点又咬上昨天被烫的舌头，他猛回过头，瞳孔放大得很明显。

“吓到你了？”梁宵也被对方的动静弄得一愣。

陈玙退后半步，拉开点距离，适应了一下有些黑的环境，结巴道，“没、没有。”

“那是怕黑？”梁宵被逗得笑了一下，旁边的椅子挡住一半道，他没地落脚，只能紧挨着陈玙的肩过去。

“闭眼，会有些晃。”

“没事。”

虽说着没事，但陈玙还是很配合的闭上了眼睛，窗帘被拉开，屋内瞬间亮了起来，他没忍住皱了下眉。

等他下一秒睁开眼，就发现梁宵正靠在窗子旁边看着他。

“看我干嘛？”

对方微不可察的挑了下眉，没说话，倒是想反问陈玙干嘛。

陈玙走过去像往常一样很随意的往椅子上一坐，脚蹬地转了一圈，刚刚怪异的感觉少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回来睡觉的？”

陈玙目光随意扫过梁宵的床，他以往来的时候，被子都会被叠得很整齐，但今天不是，床单上有皱褶，被子被掀到一边，是躺过人的痕迹。

脑子里突然闪现过那次看到的没穿上衣站在窗前和他对视的梁宵，这不够还顺便脑补了一下他躺在床上的样子。

天呐陈玙！你神经病啊！

他猛地回过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吓了他一跳，神情都变得不自然，顿时有些没眼去看梁宵，结果对方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他。

“你睡着没多久。”梁宵瞥了他一眼，看陈玙忽然怔愣的神色也有些莫名其妙，他犹疑着说，“随便躺了会儿，你想什么呢?”

“那你怎么不在我家躺？”陈玙脱口而出，却忽然反应过来对方的后半句话。

“没想什么啊。”他说着看过去，脸不红心不跳。

梁宵随着对方的视线一转，走过去把被子往里一叠，坐在床边手往后一撑，笑了笑，

“你也没给我地方躺啊。”

这问的什么话，陈玙听到梁宵回答后更想把自己嘴缝上，他一时语塞，但对方却看他很有趣的又补了一句，

“而且你还总踢我。”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嘴角却彻底扬上去了，“睡着了踢我好几脚。”

“我踢你了？”陈玙震惊，一下子大声了。

“是啊，脚一直踹我腰上。”

这话半真半假，脚是没老实放着，但是也没踹只是好好贴着梁宵的后腰。

陈玙吸了口气 ，说话都没底气了，他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但没想到这么不老实，忙解释到，“我睡着了，不知道。”

“对不起啊。”陈玙抱歉的埋了下脑袋，诚意十足地保证，“下次不会了。”

“下次要再这样，你就直接叫醒我，我绝对……”

“陈玙。”

他还要继续说，却突然被梁宵打断了。

“你怎么这么好玩。”

陈玙听到这么一句，对方还是笑着说的，他一下子闭了嘴。

梁宵回来后换了衣服，这件很宽松，穿在身上有些大，领口往下耷，对方动作大一些，锁骨就会时不时露出来，他看到好几次。

陈玙移开眼睛，没忍住脚一滑，椅子转了一圈，他停下来，有些愣地看着对方。

梁宵挑了下眉，上半身往前倾了点，喉咙里漏出一声闷笑，“逗你的，没踹。”

陈玙又一蹬，椅子又转了，但这次没转整圈，他背对着梁宵停住了。

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梁宵的酒窝若隐若现，连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让他不能坦荡直视。

“别道歉，我骗你的。”梁宵看着面前的椅背，抿唇又一笑，腿却往前一撑，勾着椅子脚把对方转了回来，他手稳住转椅又收回手，坐姿随意。

再次开了口，“舌头还疼吗？”

这话题转得快，陈玙很开心，梁宵那句“好玩”还在脑子里打转，不过他已经冷静了些，摇了摇头，

“疼。”

陈玙再次顿住，没忍住皱了眉，他到底在干什么，都怪中午睡太久，脑子懵没边了。他把这一切归咎于睡醒都快一个小时了的那一觉。

“这是疼还是不疼？”

梁宵这时候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反常，他正了色收起笑，叫了陈玙的名字。

“陈玙。”

对方抬头看他。

“你怎么了？”梁宵回视他。

“不知道……”陈玙抬眸看了梁宵一眼，又移开抓了抓头发，耳廓染上些血色，“应该是睡太久，睡懵了。”

“那下次少睡会儿。”梁宵没追问，扫了对方手臂一眼，又问他，“药膏用完没？”

陈玙听到后低下头看了看虎口上的蚊子包，还随手挠了一下，痒意立刻漫上来。

“用完了。”

他游离回来，神情恢复了自然，这次倒是对方一问，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还补充说，“药膏在哪买的？我再去买一条，我又被蚊子咬了。”

说着还抬手给梁宵看他虎口上的小包，这地方被叮很遭罪，说很痒倒也不是，但就是特别不舒服。

“一会儿带你去。”

家里唯一的一条前几天已经给了陈玙，得重新去买。

梁宵凑近点，他其实吃饭时候就看见了，但还是很配合地凝神一看。

“行啊，不过你一会儿有事吗？不会打扰到你吧，要是有事的话我自己去也行。”陈玙睁着双眼睛，非常善解人意地假客套一句，平时没见他这么客气。

梁宵果然瞥去一眼，眯了下眼尾说，“我没事不打扰。”

陈玙撇撇嘴角，偏头笑了笑，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多说这么一句，纯闲着没事欠一下，他是很乐意梁宵和他一起去的，但也不影响他很喜欢看梁宵被逗时眼睛一眯的样子。

什么怪癖，这倒是不清楚。

“那谢谢啦。”他眨眨眼睛，又补上一刀。

梁宵懒得理他，站起来眼睛下瞟他一眼，觉得对方那睚眦必报的样怪有意思的，也眨眨眼睛回去一句，

“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