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洛盐雪下楼赶到时,救护车已经停在洛天酒楼门口,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医护抬着担架上了车。
躺在担架上的宋清菀闭着眼睛眉头紧紧锁着,面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细密的汗从额头上冒出,嘴角微微抽搐着一张一合不知道说着什么,粉嫩的唇瓣也如白墙灰般陷入死水中。
她脚上还穿着高跟鞋,身子蜷缩成一团,瘦骨嶙峋的身体在担架上只占了三分之二。
救护车外站了许多围观看热闹的人,其中不乏有拿着手机拍的,窃窃私语斥责洛天压榨员工的,还有刚从酒楼吃饭出来不明所以的路人。
在慌乱的人群中,其中一个女医护镇定的声音从车里喊了出来。
“谁是家属?只能有一人陪同,谁来?”
那些员工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愿意上车。
上了车就意味了要给宋清菀交医疗费用,先不说宋清菀还不还这件事,就算还他们也只是同事关系,还是平时毫无联系的普通同事。
本身她挤走了上一个经理,众人就对她心怀芥蒂;外加她还是个兼职,平时下班之后基本上跟他们毫无沟通,上班也只是对一些工作上的交接,其余便再也没有其它的交流。
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那个经理的位置,多少人想将她从上面拉下来,不言而喻。
“我是她领导,我来吧!”
洛盐雪拿着手机穿着制服从拥挤的群尾挤到面前上了车,然后交代一下车下的人回去继续工作。
“小闻,你去前台把入职表找出来打一下清菀爸妈的电话,打完后给我打电话,我们电话保持畅通。”
车下的小闻点了点头立马跑了回去,救护车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驶离了洛天酒楼门口。
救护车一走,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大家回到工作岗位继续开始了紧张的工作;刚刚那一个小小的插曲在所有人的心里都只如轻风般拂过,谁也没入心。
前台又恢复之前忙碌的工作强度。
小闻坐翻来覆去在架子上找简历表,终于在第二层的中间找到了那个用蓝色文件夹夹住的入职表,翻出宋清菀那张,从上到下将纸上的内容收尽眼底。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表摊在桌子上,手指敷上那栏家属电话号码数字,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对,没有问题后按下拨通。
旁边催促的声音依旧围绕在前台的周围,少了一人以后,前台的任务压力更大起来,相当于宋清菀的工作压在了剩余的两人身上。
她们心有怨气却又不敢在明面上说,只能暗自在心里默默的吐槽。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
电话里出现系统空号提醒,小闻以为自己打错电话,挂断后又重新对着号码一字未差的输上去按下拨通。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再拨....”
静待几秒后,对面再次出现了与刚刚相同的提示音。
她挂断给洛盐雪打电话,洛盐雪在宁安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缴费大厅给宋清菀排队缴费。
医院里浓厚的消毒水味道充斥她的周身,她瞥见旁边坐在角落铁椅上抱着小孩的白发老人,老人的额头抵在小男孩的头顶打瞌睡,小男孩头上贴着白色的退烧贴安安静静躺在老人怀里乖巧的睡着。
“叮——!”
电话一响她就匆忙按下了接通。
“喂,小闻,给清菀家里人电话了吗?怎么说?”
听筒里还传来一个尖锐说要开票的女声,电话对面等那个女生说完要求之后才发出声。
“喂,盐雪姐,宋经理家属栏的所有电话都是空号,一个都打不通。”
洛盐雪诧异不已,拿着电话换了个手接;她把单子给里面的人,拿出耳机连上蓝牙说:“你确定吗?是不是你打错了?”
里面话筒传出声音:“一共是2478”
她打开微信付款码对着机器扫了一下,不出一秒扣款界面就跳了出来。
小闻自辩道:“没有啊?我打了好多遍都是空号,两个号码都是空号,要不然就是填错了,要不然就填假的信息。”
洛盐雪:“你把清菀工衣柜里的东西送过来吧,我给你打考勤。”
对面答应着:“好。”
洛盐雪心里有了定数,又叮嘱了几声酒楼注意事项后挂了电话。
她拿着缴费单游疑了几秒,最后还是选择给沈千嶂打了电话。
毕竟他是这家酒楼的老板,刚刚外面又围了不少人,估计过不了多久网上就会传出消息,在网络负面新闻出现前,还是提前打个预防针比较好。
她站在病房门外,垫脚往门上透明玻璃块瞄了一眼;此刻宋清菀还没醒,只是身上的洛天制服被换成了白色的病号服。
电话被接通过,扬声器里出现一道慵懒的嗓音。
“什么事?”
洛盐雪坐在病房外的门口,压低音量尽量不打扰其它病房人休息。
“老板,清菀刚晕倒在洛天门口,我现在已经将她送到医院,你看....”
沈前嶂掩着声音,不耐冷言呵斥:“洛盐雪,我是老板,不是她妈。”
“这种小事按工伤报就行,挂了。”
圆桌上的男生见他在听电话,都识时务收住了声。
“?”
过了几秒,他刚要挂断,想起什么,又拿起电话问了一声:“你说谁晕倒了?”
洛盐雪盯着通话界面又重复了一遍:“老板,是清菀。”
沈千嶂后退实木凳起身,心揪成一团:“在哪?”
“宁安市第一人民医院二楼203单人病房。”
桌上的人看沈千嶂接了个电话后急匆匆拿起书包就要走;他拦住他的路痞笑着问:“又提前走啊沈千嶂?够不够义气?”
“让开。”
沈千嶂没答他的话,嫌弃的一把将挡路的男生推开,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那个男生被驳面子推到一边,他对着背影破口大骂。
范齐和余彬俩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俩人还是站起身安抚那个替补男生的情绪,帮沈千嶂找借口说他肯定有什么紧急的事。
直到俩人口水都快说干了,吐沫星子从口中都出不来的时候,那个被推的男生面色终于有所缓和,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
沈千嶂赶到病房前时,宋清菀已经醒了。
病床旁站着身穿制服的洛盐雪和一个同样身穿制服的男生,他有印象但是想不起来了。
他胸口上下起伏着大口喘气,头发被风吹的后仰,额前就这样毫无保留的露出来,面色因长跑而变得涨红不已,他直起身整理了下自己被风吹乱的衣角,书包肩带往上提了提。
扭开门把手推开门走进病房,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冷哼几声:“哟!说倒在洛天门口就倒在洛天门口;宋清菀,我是不是要夸你言而有信?”
宋清菀偏头往病房门口看去,下咬着唇心情复杂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总是口头说要倒在洛天,但那也只是嘴上说说,并无此意。
这次意外让她很愧疚,她觉得有点对不起洛盐雪,也对不起沈千嶂给他高昂的工资。
洛盐雪和小闻听见沈千嶂声音后,把病床前的位置让了出来,默默站在他身后一边。
他紧紧捏着校服外套,白色的布料被他纂出几条褶皱,手背上清晰明了的青筋看起来异常性感,修长的手指搭在她床头的铁架上,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洛盐雪看见宋清菀没什么事了,瞄了眼坐在她旁边的沈千嶂,叹了口气拉着小闻说:“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清菀。”
然后试探性跟沈千嶂打了声招呼:“老板,那我们先回去工作了?”
沈千嶂蹙着眉死盯着宋清菀,他没转过身,只是挥了挥手。
洛盐雪弯了弯腰然后拉着小闻往外走。
宋清菀看她们要走,掀开被子要下床,却被沈千嶂一把拉住了制止动作,蹙紧的眉又锁紧了几分,极其不耐烦地说:“你又想干嘛?”
“我只是想问一下总共多少钱,我拿钱还洛经理。”
她吞咽了口口水,朝俩人的身影喊了一下,语气听起来十分虚弱无力。
“洛经理,多少钱?”
“不...”
未及洛盐雪那个“不”字脱口出,沈千嶂也扭头问了一句:“多少钱?”
本来洛盐雪没打算要这钱的,但听沈千嶂也问了一遍,她这才恭敬的回道:“我想这清菀单人病房会休息的好一点,所以就给清菀开了个单人病房,加上点滴药物之类话一共是2478。”
“2478?”宋清菀其实有想过不便宜,但听到价格还是心下一颤。
两千五她要兼职一个多月不吃不喝才能还得起,竟然就被她这么浪费了,她懊恼看手边那个还在输液的点滴,眼底扫过一丝阴霾任命般说:“我现在没那么多钱,分期还你可以吗?”
“这个病房可以退吗,太贵了。”
沈千嶂嗤笑了声,转身对身后的洛盐雪交代:“去开票,走报销。”
“你倒在洛天门口,那就还属洛天的工伤范围,直接走报销。”
“好的”
说完俩人就一起走出了病房,顺带关上了门。
宋清菀为难的小声嘀咕:“那我下次倒远点....”
“你!”
沈千嶂听她这话,气的指着她,看她惨白的脸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他吸了口气,渐缓了下语气道:“听小闻说你家属栏电话全是假的?你挺能耐啊?洛天这样的入职表你都信息造假?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宋清菀别过头,坐靠在床头往窗外看去,淡然的回了四个字:“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与你无关,又是那句与你无关;他真的觉得这小姑娘身形挺小,脾气挺大,油盐不进的。
沈千嶂神色不明看着面前的女孩,本就惨白的脸因为白色病号服的原因显得更加苍白无力,她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滑下太阳穴,神色空洞的看向窗外一言不发,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机。
他默默起身,把肩上挎着的书包拿下,走出去带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很小,几乎微乎其微;但宋清菀还是听见了,她转头往门的方向看,视线停在门把手上多时,然后继续转向窗外静默的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