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潘家孩子的出现,这突如其来的闹剧才算是真真落下帷幕。
在张畔眸子深处蕴含的不甘之中,温昀景满意地带着潘螭离开。他要将这个孩子带到潘妃面前去,好生询问一番潘家到底有什么计划。
潘螭……
名字起的如此嚣张,是生怕他是个文盲,看不出潘家的狼子野心么?
自张畔到安南王身边之后,他还从未看过张畔如此失态的样子。他盯着潘螭离开时候的眼神就像是自己的猎物被抢走了的狼崽子一样,硬是让安南王看的有几分恍惚。
“先生何必如此在意潘家一个棋子?”
今日张畔的行径让他心中甚悦,再加上张畔这么长时间以来,做事向来有条有理,即便他给他放下去的权利其实并不算太大,但他带回来的收获却从未有一次让安南王失望过。
也正因如此,他相信张畔这占有欲并非空穴来风。
然,听到安南王这话的张畔却是愣了一下,随即立马将自己的神色调整过来,垂眸掩下自己眼中的那一丝贪念。
他总不能说,在他的心里,这孩子应该是苏流瑾的筹码,而不是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温昀景给带走了吧……
“只因这孩子非同寻常。”
安南王开口,张畔自然不可能不给出一个解释,“起初以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宦子弟罢了,但后来才发现,这孩子被抓一事非比寻常,可能是有人蓄意策划。不仅如此,这孩子在贼窝里也冷静机智,着实不像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说了这么多,亦真亦假之间,倒是让安南王信了。
有潘妃的行为在前,其实他也想知道这孩子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你先回去吧,潘家这个孩子的事儿,交给我来办。”
及到张畔再次走进青云楼的包厢之中,他的思维依旧浑浑噩噩,全身心都在如何利用安南王对他的那点微薄的信任将潘家孩子给骗回来之上,却是没注意到,他这厢房之中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个人。
看着张畔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苏流瑾心中略有思绪。
她上前为张畔拉开凳子避免他撞到,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将他心中那混乱的思绪驱散。
“不必纠结。”
言罢,厢房之中的屏风动了一下。
一个跟方才被温昀景领走的孩子大差不差的小孩出现在二人面前,倒是有些让张畔摸不着脑袋。
他也知道当时救下了两人,但,都是潘家的孩子,再加上那个孩子的名字都如此醒目,总不能用这个来滥竽充数吧?
看出了张畔心中的疑惑,苏流瑾挥挥手让潘池先行出去,自己则是留下跟给张畔剧透了一下潘家之后的发展。
当他听到被推出去顶锅的潘螭最终才会成为潘家家主的时候,脸上蓦的露出一分怪异。但下一刻,却又立马释然了。
想到方才出去那小孩的眼神,不难想透其中的问题。
潘池,终归还是太过于单纯。
手段不够的人,又怎么可能在一早就忍辱负重的孩子手中夺过权利?
“那你的意思是……?”
性格决定命运,潘家此时的局势已成定局,即便他们不曾插手,也会照着历史的洪流所推进的方向前进。
蓦的,苏流瑾歪头一笑,抬眼往皇宫的方向望去。
“顺水推舟,送他们个人情。”
她今生不在宫中,但宫中的那些人,那些势力却一直存在。若说这京城之中最为接近权利中心的,一个是那金銮殿,另一个,可就是日日要吹枕边风的后宫了!
有了潘池在手,苏流瑾很顺利地见到了潘家现任家主潘默晨。
“你家的挡箭牌已经被带进宫去了。”
将潘池推到潘默晨面前,苏流瑾冲他抬了抬下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要你们与潘妃的联络方式。”
理论上,后宫不得干政。
但,哪家把人送到后宫,不是为了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更加稳固?
看起来密不透风的宫墙,实际上每日都有无数的消息通过各式各样的方法从中穿过,在后宫与前朝之间辗转徘徊,直到一件事完毕,这才稍有停歇。而当下一件事开始之时,便又是一个循环。
潘默晨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女孩,心中总觉得有些熟悉。
但,他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听闻这两个孩子是从土匪窝里救出来的,他便只当苏流瑾是玉畔先生从匪窝里带回来的失足少女,并不曾深思。
也正因有玉畔先生的名号在,潘默晨这才不得不正视苏流瑾的要求。
玉畔先生现在背后站着的是安南王,安南王背后站着的是皇帝……
“阡陌巷桂花糕铺,娘娘时常差人去买糕点。”
心中一番纠结之后,潘默晨很快便将他们之间的联系方式透露出来。相较之于这些不痛不痒的东西,当务之急,还是先将潘池接回来方为正道。
而至于联络地点……
大不了换一个便是。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苏流瑾也没打算多留,确定潘池的健康之后,苏流瑾当即告辞。只是在离开之前,她又深深地往潘池身上看了一眼,留下一句高深莫测的话。
“潘家主,给你一句忠告吧,凡事留一步,日后好相见。”
她那眼神像是已经看透了什么一般,让潘默晨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只是,当他想要再细问一番之时,苏流瑾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徒留潘池那单纯而疑惑的眼神,让潘默晨不由得叹了口气。
苏流瑾当然知道潘默晨心中的小算盘,她匆匆回到青云楼便要跟掌柜的吩咐,让他当即去阡陌巷桂花糕铺子与潘妃接头,却不料,一声惊呼打断了她的节奏。
“苏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一名女子的声音在苏流瑾背后响起,那音调有几分耳熟,却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但对方既然都已经说出了苏小姐这个称呼,只怕是那些少之又少见过她的故人。
当即,苏流瑾调转步伐,拉着开口之人的手便往包厢跑去。
直到将外界全都隔开,苏流瑾这才有时间去辨识对方的身份。
抬眼看去,却是几个月前还在自己身边,与自己讨论如何获得温昀景欢心的徐玑!
苏流瑾万万没想到,当时自己金蝉脱壳的凭借,此时却变成了威胁自己的把柄。更有甚者,这个把柄家里似乎还因为自己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她二人此次的会面只怕不能善终。
当机立断,苏流瑾立马拿出自己的演技,眼眶顷刻间便红了起来。
她愁眉不展地拉着徐玑坐下,不等她开口,便先行哭诉起来,“瑾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连日来,瑾儿过得好苦啊!”
徐玑终归心软,见苏流瑾哭的梨花带雨,反倒是没了最开始那副想要逼问的架势,反而转头安慰起来。
见效果已成,苏流瑾立马将自己的经历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从最开始差点被何立才埋了,到后来辗转到尼姑庵进入匪窝,再到近日被张畔救回,却又物是人非,都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一番谈话过后,徐玑的脸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她顺着窗口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你是说,当时你从桥上掉下去,正是因为丞相一直不退位,故而皇上才对你下手,以此来威胁丞相吗?”
依旧是那个被苏流瑾用烂了的理由。
但也正是这个理由,才最为符合现实。
毕竟,她总不能见一个人就说她自己是重生的,为了避免自己家族遭受上辈子那样悲惨的命运,所以这一世打算先发制人,取而代之吧!
“嗯嗯。”
泪眼婆娑之下,即便徐玑只是个姑娘,看着苏流瑾那张脸也不由得有些色令君昏,“父亲告老还乡之后一病不起,哥哥那边的家书又石沉大海,瑾儿也是被逼无奈,这才独自跟着玉畔先生再度进京,为爹爹寻些药材。”
不曾想曾经名动京城的才女现如今竟然落得个这般下场,徐玑不由得暗自咋舌。
然而,就在徐玑被骗够了同情心,打算开口安慰苏流瑾一番之时,对方却抢先一步开口,说出了另一段让她满头问号的话。
“姐姐可还心悦皇上,瑾儿帮助姐姐进宫,姐姐不要把瑾儿在京城的事情说出去好吗?”
苏流瑾这话题跳的太快,让徐玑着实有些没反应过来。
然而,苏流瑾可不管她有没有听进去,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上元节快要到了,介时皇上会在东湖游船。然,有刺客劫之,圣上坠湖,姐姐需于下游撑船等候,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苏流瑾说这话的时候眸中还带着些许泪水,但她那一字一顿的认真却让徐玑打心底相信了其中每一个字。
她没再纠结苏流瑾这消息从何而来,与苏流瑾约定之后,悄然离去。
直到徐玑消失不见,张畔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看着徐玑离开的方向,眉头微皱,心中略有迟疑,“就这么将徐小姐拱手送到皇帝面前,真的没问题吗?”
毕竟,徐玑可是知道苏流瑾身份的人。
而她,对温昀景用情颇深。
“你忘了?徐家可是皇商。”
苏流瑾早已收起了方才装出来的楚楚可怜,看向窗外的目光如深潭一般不见其底,“与一个皇帝而言,富商的用途,想必不必我多言。”
富商,不过就是皇家行走的钱袋子。
国库充盈之时,任其在外流浪。
一旦国库空虚,便是抄家灭门,为国献身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