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豪庭酒店某个房间里灯还亮着。厚重的窗帘紧紧地闭合着,浴室里水汽弥漫,随着磨砂门的打开向外蔓延,祝容嘴里叼着根烟,把昏睡中的颜最放到床上后,啪嗒摁下了灯的开关。
房间里骤然变得昏暗,他坐到沙发上,把还未点燃的烟夹在手里,忽而烦躁的啧了一声,手指在头发上猛抓一通。
【哇,老男人这又是怎么啦?】
【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还会偷偷吃肉,啧啧。】
“闭嘴。”
祝容脸色不太好看。
按理说他嘴也亲了,人也睡了,换做任何一个人也不该是这表情啊。系统无比地疑惑,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宿主,你不开心吗?可以跟我说说哦,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
祝容抬头盯着天花板,半晌,忽然伸手盖住双眼,他猛的在脸上搓了一通,就在系统以为他要跟自己发脾气时,男人忽然开口:“一百,你有没有做‖爱教程视频?”
【你流氓啊!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系统在祝容脑袋里大声尖叫起来,震得祝容耳膜生疼,他嘶了声,抬手揉了揉耳朵,“别叫了,要聋了。”
【宿主你为什么要那种东西?你又不是不会。】
祝容:“他嫌弃我。”
系统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呆呆的问:
【啥?】
祝容:“他嫌弃我技术不好,要自己动。”
系统:【………………】
系统沉默了,祝容也跟着沉默了,他身体微弯,双肘放在双腿上,掌心掩盖住自己的脸,纳闷道:“有那么不好么一直坚持要自己动。”
【……】
系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个忧郁孤独老男人,只好从资料库里面调出来一些文字版教程。
【视频没有,这些你拿去看吧,应该会有你们两个都喜欢的体位。】
祝容:“……”
操!
他拍了拍脑门儿。
他怎么什么事都跟这家伙说了!
男人的尊严啊。
以后还怎么见人。
【宿主,别伤心啦,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想想看,从下一次任务开始,你就要和颜最隔三差五啪啪啪了!正所谓身经百战,熟能生巧,我相信几个月后,你的技术一定不会让颜最失望的!】
祝容:“……”
妈的,傻逼玩意儿。
他嘴角控制不住抽了抽,手指摩挲着烟头,“这一次能算进任务里吗?”
【嘻嘻,不可以。】
【按照剧情,下一次你们做的地点是你租的公寓里,别的倒是没什么限制,宿主要好好完成任务噢~不要像上次一样。】
祝容响起那一百多万字的细节描写,只觉得眼前一黑,生活无望。
在沙发上坐了不知多长时间,外面天都亮了,淅淅沥沥还在下着小雨。祝容见颜最还没醒,趁着下的小出去买了两份早餐,翠绿的树叶被刮落在他的脚边,啪嗒啪嗒迅速被打湿了,空气潮湿黏腻,却也格外清新,让他乱成一团麻的脑子也逐渐变得清醒。
他呼出一口气,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早餐,付了钱后折返到房间里。颜最还没有睡醒,他双睫轻微的颤动着,眉头微蹙,像是梦里梦到了不好的东西。
祝容盯着他,鬼使神差伸出手指,指腹摁在他的眉心处轻揉了几下。几秒后,眉头神奇地不皱着了,颜最翻了个身,呼吸匀称继续睡了过去。
祝容收回手,盯着虚无的空气发呆,话说他昨天还没问颜最到底发生什么了。
真的是被家里人赶出来了?
什么爸妈啊都是。
那本小说也真是没用。
翻烂了也没看到对颜最家里人的介绍。
祝容心里嘟囔着,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细小的哼哼声,跟家里养的小猫在撒娇似的,他心脏咯噔一声,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中了,没了底,悬空突突剧烈跳动着。
他耳根发热,头皮发麻地转过身,呼吸都不自觉变得轻了。颜最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发懵地盯着窗户的方向,脸颊两侧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地想捏一捏。
祝容真的上手捏了两下。
“你睡醒了?要不要吃饭?”
颜最慢吞吞的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沉默两秒,才嗯了一声。
两人围着桌子坐下来,祝容往他那边递了瓶热牛奶,看着颜最小口吃了一阵,忽然开口说:“我打算在校外住,你要是愿意的话,就跟我一起搬出来吧。”
颜最吃饭的动作一顿,黑黝黝的瞳仁看着祝容,“……我一定要搬出去吗?”
“也不是一定,”祝容用勺子搅了搅热粥,“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颜最:“我想想。”
“嗯,”祝容点头,“下一次再碰到昨天那事了就去我那儿住,回头我给你一把钥匙。”
吃完早饭,颜最说要回家,祝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撑着伞把颜最送到了家门口。
看着颜最进了筒子楼之后,祝容才转身离开,右手插兜时忽然摸到了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串钥匙。
不是他的。
他握了握手里这串钥匙,调转方向朝着楼里走去。白天这个楼里出入的人挺多的,还没走进楼,面前忽然跑来一个穿着粉色裙子扎着牛角辫的小女孩,她手里捏着一根棒棒糖,嘴里跟后面的同伴炫耀着:“这是颜最哥哥给我的糖,你们都没有吧,这糖可甜了——”
祝容还没从那根眼熟的棒棒糖上回过神,忽然听到一阵惊呼,那个握着棒棒糖的小女孩脚下踩空,马上要从楼梯上摔下来,祝容微愣,动作比脑子快,反应过来时已经把女孩搂在了怀里。
她膝盖上磕破了皮,棒棒糖摔在一边碎成了几瓣,呜呜地哭喊着,后面一堆小孩跑过来,把祝容和女孩包围。
“甜甜,你怎么了?没事吧!”
“别哭别哭,我给你吹吹。”
祝容垂着眼,看着那个男孩嘟起嘴在女孩腿上吹了几下,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他把女孩扶站起来,擦了擦泪,捡起地上的棒棒糖放到她手里,“你叫甜甜啊,你刚才说这个糖是谁给你的?”
女孩被祝容的笑晃了眼,呆呆地盯着他连哭都忘了。
“我知道!是颜最哥哥给她的!他家就住在我家旁边,我亲眼看到的!”刚才吹气的男生举起手,大声说道。
祝容看着男孩,笑着:“住在他家旁边?那你知不知道昨天他们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男生脸上犹犹豫豫,看了眼楼梯口,慢吞吞走到祝容的旁边,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昨天孟阿姨打了颜最哥哥,打得可狠了。”
祝容垂了垂眼,“是么?你看见了?”
“嗯!”男生点了点头。
“她的声音可大了,有时候能传到梦梦家里去,她家住在六楼。”
祝容:“那她昨天都说什么了?”
男生唔嗯想了一阵,“我也忘了昨天都说了什么,好像是钱什么的,她经常打颜最哥哥,我妈妈都不敢去拦。”
男孩说完,另一个一直站在祝容身后的小胖子也开了口:“而且孟阿姨不是颜最的妈妈,他的妈妈可早就去世了,我妈妈经常跟我说我要是惹她生气她也走。”
“这样啊。”祝容轻声喃喃着,他把外套口袋里装的糖全掏了出来,“这些你们拿去吃吧。”
女孩惊奇地呼喊:“你的糖跟颜最哥哥送我的一样诶!”
男生:“傻甜甜,这世界上棒棒糖就那么几样啊,一样有什么奇怪的。”
几个小孩抱着糖美滋滋地吃了起来,祝容笑了笑,站起身拎着伞往楼上走去。
楼道里不似夜晚那么昏暗,走一步都能听到回声,祝容心不在焉的数着台阶,一转眼就到了202房门口。
手抬起正准备敲门,忽然又停在了半空中。祝容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颜最发了个信息,让他出来拿。
信息刚发过去,祝容忽然听到门里咚的一声,沉闷的哼声过后紧接着响起花瓶炸裂的声音。
“颜最!你还要不要点脸?昨天晚上跟谁鬼混去了!”
浑厚的男声透过门板清晰传入祝容的耳里,他顷刻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昨天那一夜他在颜最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铁定是被发现了。
他握了握手指,听着里面的谩骂声,抬起腿猛的把门踹开。
这里的房子都感觉东倒西歪的,门更是不堪一击,小铁门被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房间里的辱骂声停滞了一瞬。胡子拉碴的男人瞪大双眼看着祝容,手指发抖:“你你你你是谁!我要报警了!”
祝容冷冷的看他一眼,把摔在地上额头正在流血的颜最从地上拉起,他没顾男人死灰复燃的臭骂,把伤口看了看后,将手里那串钥匙从窗户那里扔了出去。
“你干什么!”男人手里拎着棍子,唾沫星子飞溅朝祝容走过来。
“去收拾东西。”祝容垂着眼皮,声音毫无起伏地说。
颜最抬了抬眼皮,不动。
祝容捏着他手腕的手逐渐收紧了,语气冷漠严肃,“我说,让你去收拾东西。”
“你算个什么东西?”男人重重在祝容背上抡了一棍,咚的一声非常沉闷。
颜最刷的抓住祝容的肩膀,“你让开……没事吧?”
祝容垂着眼皮,自上方看他,右手忽而抓住男人手中再次袭来的棍子,“我再说最后一次,把东西收拾好,跟我走。”
“妈的,这是老子家,你到底想干什么!”男人凶狠地跺了跺脚,“颜最,你今天要是敢跟他走,以后就别进这个家半步!”
“呵。”祝容冷笑一声,转过身盯着男人,“那我替他谢谢你。”
男人一噎,眼神微妙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就是昨天跟他鬼混的那个男的?你们两个还要不要脸!颜最,你给我滚过来!”
“大晚上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尖锐的女声从房间里传来,一个红裙长卷发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目光犀利地盯在祝容身上,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祝容心想这应该就是他那个后妈。
“门的费用我出,颜最以后就不回来了。”祝容牵着颜最的手腕,把这个房子看了一圈,总共有两间小卧室,他越过女人走到另一间,对颜最说道:“进去把你东西给收拾好,等会儿跟我走。”
颜最被祝容推进去,慢吞吞的开始收拾东西。
祝容靠在门边,看着他走向地上那个地铺,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那个妈宝男还蒙在被子里睡觉。
他心里太不是滋味儿了。
这他妈是虐待吧。
颜最怎么说也是个主角,怎么家里能这么惨。
“你要带他走?”女人抱着臂走到祝容身边,身上的香水味浓重刺鼻。
祝容眼珠转也没转,“嗯。”
“我们养了他这么多年,怎么能说带走就带走?”女人精明地看着他,“怎么说也得给个百八十万吧?我看你也不像个穷的。”
百八十万?
这女人可真敢说。
光看颜最这样子也不像是被好好对待过的。
“你是在说梦话?”祝容偏过头,“修理门的费用我会给,十万够不够?剩下的就当捐给你们了,好好给客人弄一张床吧。”
“呵,”女人冷笑,“颜最跟他妈一样,勾引人最有一套,你不知道吧?他之前勾引过一个富豪,要不是有他哥,他早死了。”
祝容对她的话不为所动,哦了一声便没再开口说话。
颜最要收拾的没那么多东西,一个双肩包就装下了,祝容接过他手里的包挎在肩上,懒懒地道:“你先出去,我给个钱。”
“颜最,你可记住了,这个男人把你甩了的时候可别哭哭啼啼求着回来,我就不信这人能在你身边待一辈子。”女人摸了摸长卷发,“既然你走了,那房间里的东西就全是小满的了,以后一步也不准跨进来记住了?”
“大妈别说了,”祝容低着头转钱,说道:“你们放他走真是积了大德了,这辈子就做了这么一件好事吧,放心,就算你儿子埋进土里,他也不会被我赶走的。”
他晃了晃手机,“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