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趴在床边的人眼皮动了动,被光照射得隐隐有些烫热。紧接着,一道阴影遮住了光线,缓缓朝他俯下身来,颜最在他眼皮上嘬了一口,眼角下垂发起呆来。
祝容几乎是秒醒。
他稳如老狗,不动声色地睁开眼,想看看颜最是什么反应,这人怎么还偷亲啊。两人脸对着脸好一会儿,颜最像个布娃娃一样睁着眼不说话,半点儿反应也没,弄得祝容晕头转向的。
他伸手揪住颜最脸上的一块肉,晃了晃,“你刚才在干什么?”
颜最眼帘微掀,“发呆。”
“……发呆之前干了什么。”
颜最:“睡觉。”
偷亲呢?
偷亲呢!
这么重要的事让你吃进肚子里去了?!
祝容咳了声,“哦,我还以为刚才你亲我了,原来是错觉。”
“不是错觉,”颜最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坦然又认真看着他,“那是早安吻。”
“……”
胸腔里一串甜蜜蜜的炮弹接连炸开,祝容嘴角忍不住地上翘,他撩起颜最的额头,也凑过去在上面盖个章,“这是你的。”
从医院里出来,两人到附近的早餐店里吃了点东西,祝容把冒着热气的粥推到他面前,从袋子里掏出颜最的检查报告细细看了起来。检验单上写的很清楚,颜最对龙虾过敏,还好不是海鲜,他想。要不然这人这辈子都没口福了。
“吃东西。”
祝容刚把化验单折起来,嘴角就碰到了什么东西,热乎乎的。他目光下移,看到了被筷子夹着的松软的灌汤包。
奇怪。
真奇怪。
祝容心说。这人怎么从昨天开始就这么不对劲,一会儿是亲的,一会儿是喂的。
还怪有些不适应。
颜最见他迟迟不动,戳了戳他的唇,“吃。”
祝容脸皮烫得很,不自在地将包子拿下来塞进嘴里,“谢谢。”
“对了,这个给你。”颜最把手机壳取下,从里面拿出两张银行卡,手指摁着往祝容面前一推,“一张里面有30万,另一张里面是我妈妈留给我的,100万,我没有动过,这些是我全部积蓄,都给你。”
我。
操?
祝容盯着面前两张卡,又看了看颜最。这算是什么意思?钱都要交给女朋友保管?
他摇了摇头,“你自己收着。”
颜最执拗地盯着他,“不要。”
祝容心里啧了声。
以前也没见颜最这样啊,他究竟是怎么了,虽说他们两个算是在谈恋爱,但和钱有什么关系,这个人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他算怎么回事。
“你自己好好收着,”祝容摁着他的手背,力气使的大了些,让他退了回去,“我拿你的钱干什么,你平时那么精,怎么现在笨成这样。要是对象换成别人,你也打算就这么把钱全交代出去?”
“嗯。”颜最点头。
祝容:“……”
“那你把这个收着。”颜最把那张30万的卡放进祝容手里,“之前欠你的,还给你。”
祝容定定看着手里的卡。
原来这个人有钱啊,还这么有钱,但是为什么他一直那种地方,还装没钱的样子被迫让他包养?
祝容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猛地想起什么。
……颜最该不会是想跟他睡,才佯装没钱被他包养的吧?
我的天。
这个人真是次次能够打破他的幻想。
况且……况且他们两个这才刚刚交往,这人怎么就傻到全盘托出,愿意把钱全都给他。
“既然有钱,之前为什么不去外面住着?”
祝容一想到那个狭小逼仄的房间和冷冰冰的地面,就心里泛酸。这个人该不会是想有个完整的家,才一直待在那里的吧。
真是笨透了。
“不想搬出去。”颜最回答,“讨厌一个人。”
祝容心说果然。
在颜最妈妈嫁给那个男人之前,也曾是个豪门大小姐,挥金如土的那种,但不知道怎么就瞎了眼看上那个男人,死活要嫁给他,甚至不惜跟亲爹断绝关系。婚后生了颜最,那个男人开始频频出轨,在她死后,更是带着比颜最小一岁的弟弟进了家门。从此两个孩子一个飞在天上,一个活在地下,那个男人在某段时间染上赌瘾,把家里有钱的首饰全给卖了,才填补亏空。
颜最的外公荣浩听到女儿去世的消息,心里也十分不忍,但最后也没把年幼的颜最接回去,只每年按时往卡里打些钱,让他好好活着。
祝容认真听着系统的阐述,心里滋味五味杂陈,他很难想象出颜最小时候被迫躺到地上睡觉的样子,他会在半夜里偷偷哭吗。
祝容眼眶酸涩,他极力克制着,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可脑中还是忍不住浮现各种想象的画面。那么小的人,为了得到后妈和亲爸的关心,每天积极做家务,抱着最好的成绩展示给他们却只得到一句让开别挡路,即使这样对他,他还是忍不住对家抱有幻想……
这就是之前颜最整整二十年的生活。
先前祝容曾为自己夺走了颜最的家而隐隐后悔过,但现在只觉得自己那个想法太可笑了。那个家就是深渊,颜最想要放弃却始终牢牢沉溺其中的深渊。
“放心。”祝容把那张卡牢牢收进手里,双目清明,“这辈子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系统和姚宋都说不能把人带出去,他偏要打破这个说法。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不能、不可能,他祝容都绑系统穿越了,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到最后就算是把他的肉身一寸一寸剔了刮了,他也一定要带着这个人出去。
死了,那也一定要死在一起。
假期还有好几天,祝容准备带着颜最去旅游。两个人的东西都装在一个箱子里,祝容提着就走了。他们来到海边,躺到沙滩上晒太阳,这里的天空比任何地方的都要澄澈,让人舒心的碧蓝空明。
海水的颜色要更深一些,与金黄色的沙滩糅杂成一团,猛烈的海浪偶尔会将深埋在沙滩里的海螺贝壳给冲刷出来,颜最跑到海边,赤足踩在柔软的沙滩上,他脚背白的晃眼,让人一下子就看呆了。
清澈的海水淹过他的脚踝,他弯腰,将一个个海螺从地上捡起装进玻璃瓶里,海风掀起他洁白的衣角,吹起他额前的头发,这样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任谁看都移不开眼。
“把这些装起来干什么。”祝容走到他身后,蹲下来瞧,但他的心思全然不在那些海螺贝壳上面,目光始终盯着他白到发光的小腿。
“漂亮啊。”颜最捡起一块纯白的海螺,好好观摩了阵,“我都没有见过这些,想把它们都装起来。”
祝容垂眸看着,始终不明白哪里好看了,他见颜最越捡越来劲儿,终于忍不住想把人带走。他夹住颜最的腰,将人横着带走,“有什么好看的,椰子汁不比这个香。”
他把颜最随手扔到椅子上,被他脸上那副又臭又凶的表情逗得想笑,吸管一插,他捧着椰子汁递到颜最面前,“尝一口。”
颜最瞄了眼,尝了口。
祝容:“怎么样?”
颜最:“难喝。”
“怎么会……”祝容喃喃出声,就着喝了口,甜甜的,“挺好喝的啊,你再喝一口。”
颜最又喝了一口。
还是那个表情。
“难喝。”
祝容险些笑出声,他哦了声,把椰子汁收回怀里,“那我就自己喝啦。”
“?”颜最闻言缓缓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沉默着,却仿佛在说:你要是敢那样你就死定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口是心非。
祝容心里笑道。
他抓了把颜最的头发,把椰子汁塞进颜最的怀里,“慢慢喝,别噎着。”
颜最:“……”
傍晚吃完饭后,两人坐在沙滩上看海上日落,浓丽的橘光将天空大片晕染,扑翅而过的黑鸦成为天空中唯一的点缀,浑圆的太阳缓缓没入海中,整个画面美得惊心动魄。祝容忽而偏过头,看到颜最的脸庞被橘芒渲染,他眼中始终隐隐闪动着光,像是盛装了星星一样。
昨天就是这样,落日晚霞照在他的脸上,祝容沉默着心想。昨天他和颜最没有关系,所以即使有什么念头,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今天他们有了一层新的关系,祝容心里想的什么也就自然而然地做了。在海边拥吻这种事在祝容看来是十分可笑且做作的,因为那时候他不懂什么叫做情到浓时,更不理解情侣之间为什么会产生想要亲吻对方的想法。
只以为是博别人眼球的手段罢了。
来这里看日落的当然不止他们两个,周围人连成群,拍照声和嬉闹声连成片,祝容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一点一点,慢慢朝颜最靠去。
唇触碰到了柔软的肉,他没有亲到嘴,而是在颜最的唇角留下烙印。颜最扭过头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因为晚霞的光落在他的脸上而显得些许柔和,祝容见他缓缓开口,声音只淹没在他的耳里和海风中:“你是不是说过,下次做全听我的。”
祝容已经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喉结滚了滚,声音有些许颤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