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挑个麻袋先？ 第16章 掉马

阮歆被阮舒池接上之前刚下了一场大雨，骇人的瓢泼浇透这座城市，也浇熄了傍晚最后的暑气。

这会儿的空气里，是一股是混着泥土和草腥味的新凉。阮舒池没开空调，后座的车窗开了一半，原本车载香薰的檀木香味被夜风吹散，几乎闻不出什么味道。

只是…这风却吹不散阮歆身上张牙舞爪的牛油火锅味。

“我就不上去了。”阮舒池按了副驾车门的门锁，偏过头看向阮歆，“你……”

阮歆正在闻自己的针织小开衫，听见阮舒池叫她满眼期待地抬头：“哥，你闻得见我身上的味道吗？”

“……”

“我觉得，我应该没有丧失嗅觉。”

“毕竟现在就是离你二百米开外，都能知道你晚上这顿是牛油火锅。”

阮舒池语毕，还特地降下驾驶座的车窗，这动作的言外之意是阮歆被熏得是真的很入味。

“别抱侥幸心理了，我们家那点地方，估计你一进门就能被妈闻到。”

阮歆当然知道，可她的主要目的不是“亡羊补牢”浑身去味，而是把阮舒池叫回家，用一个更大的麻烦去祸水东引。

她又不是傻的，这会儿也没多晚，她妈特地让阮舒池来接她，无非是想把自己久未归家的儿子一起骗回家。

听说最近她哥又婉拒了一位相亲对象，虽说舒女士能算作家长辈里难得开明的，可怎么说阮舒池也是三十岁的人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便是算得上开明的舒颜女士也难以免俗，被同龄人含孙弄怡的生活状态所影响。这不阮歆有身体不佳的“免死金牌”，就盯着阮舒池解决人生大事。

可阮舒池立志做个辛勤的教书匠，几次三番拒绝相亲导致舒女士对着“老大难”心里窝火，估计早就想把搬出去住的儿子叫回来做一些婚恋观的CPU。

而她，机智的阮歆，只要把她哥骗进家门，就能转移当前的主要矛盾，哪怕被妈妈发现吃了顿荤的也没什么关系！

“哦~我亲爱的敬爱的哥哥~”

“喊我喊破天也没用。”阮舒池不为所动，抬手在阮歆的脑袋上摸了摸，“收一收你满脑子的坏主意。你是想让我说火锅是我吃的，还是说你坚持只吃了清汤？”

“歆歆，我都不信，更别说舒女士这位教龄25年的老教师了。”

阮歆腹诽，其实是想把你交给妈妈洗脑去找对象的来着。

实话阮歆可不敢说，一次性和可循环的道理她不要太懂，自然不能为了一顿牛油火锅的蝇头小利，彻底抛弃她哥这尊万能大佛。

“哦。”阮歆见阮舒池确实没有下车的意思，耷拉下眉眼显得很是可怜，“那我只能找爸爸了，可是老阮同志不中用啊！唉，我们家的男人就没一个靠得住的！”

“别演了，下车吧。”

阮舒池根本不吃阮歆的激将法，手落在阮歆肩头拍了拍，收回手时，指尖也被沾染上了淡淡火锅味，不由得蹙眉开口：“回家记得洗头，你现在像一块行走的火锅底料。”

“知道了知道了！你路上小心，我上去了！”

阮歆父母住在任教学校附近的一幢老式公寓楼里，九十几平的屋子不能算特别宽敞，不过三室一厅也足够当时的一家四口居住。

阮歆童年起的记忆，就始于这幢房子、这片小区。

她的房间朝南，正对着楼下的小超市。因为自小身体不好，阮歆几乎没有和同龄人玩耍的机会。

所以在过去年岁的很多个午后，她只能趴在窗口看着坐在树荫下的阿姨妈妈们聊八卦，看着认识的不认识的邻居孩子捉迷藏过家家，最后一身泥的被大人拎回家，而她常常一个下午过去作业是字未动。

阮歆爸妈是早有打算的人，都是人民教师工资还算不错，前些年没提减负那会儿在寒暑假在培训机构赚了不少外快。

于是一早在新海近郊，分别以阮歆兄妹俩的名义各买了一套房。那地界原本离市中心稍远一些，不过这几年发展迅猛，生活便利程度同市中心已然没什么区别。

阮歆这会儿正站在电梯老旧的轿厢内，液晶显示屏上，红色的阿拉伯数字随着电梯上升，数值一点点增大。

她无比清楚且惆怅地感受到，在狭小且密闭的空间里，自己真就像是一块底料在散发火锅味。

方时聿误人！火锅误人啊！

自骨折以后她就被遣送回了爸妈家，被退休在家的舒颜女士监管着清淡饮食，感觉嘴里都快淡出个鸟了。

好不容易能在外面吃一顿，还是正宗的老火锅，别说是方时聿邀请，就算天上下刀子，她都会准时赴约，先吃完再说。

只是吃完以后被“狂风暴雨”教训一顿罢了，阮歆摸摸自己微突的小肚子，为了口腹之欲，她顶得住！

电梯停在15楼，轿厢金属质感的大门缓缓打开，发出一阵老旧机械齿轮相扣摩擦的声音，每一声都像落在阮歆心上。

阮歆不由得再次叹气，这家总是得回的。

不出所料，阮歆蹑手蹑脚刚进家门，鞋都没换就被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冷脸舒女士当场“逮捕”。

抓着阮歆絮絮叨叨说了一顿她这手还没好，应当吃得清淡些，又发现阮舒池顺利潜逃根本没上楼，语气不由得更哀怨起来。

这下倒好，阮歆拉阮舒池下水不成，还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己之力承担了两份妈妈的唠叨。

阮歆在心里给自己亲哥狠狠记了一笔，这高低得让阮舒池出血好好补偿她一下。

而这期间阮爸爸不时附和点头，愣是没帮阮歆说上一句。显然关于子女教育这方面，全然不见这位职称更高的特级教师不同于老婆的见解。

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后，阮歆连忙钻进浴室，躲避教导主任式的“攻击”是其一，主要是这一身的火锅味任谁也受不了。

为了防止左手沾水，她手上被舒女士套了个巨大的黄色塑料袋，只是单手操作本就严重影响她洗头洗澡的操作，这会儿还要担心塑料袋会不会掉，洗漱速度就更慢了。

这一耽搁，就直接耽搁到了凌晨。等阮歆吹干头发，趿着拖鞋踢踢踏踏回到房间时，爸妈早就回屋关上了门。

忙活了一天，骤然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有几分懈怠下来的酥软，这感觉难以形容，总之就是疲乏攀援，后知后觉反应到了脑袋。

阮歆把自己扔到床上，小毯子三边压在身下，又把空调调成睡眠模式后，呼吸间只剩下自己洗发水的清香。

她甚是满意这个状态，然后拿起手机，开始……兴致勃勃地玩手机！

疲惫是疲惫，可她现在毫无睡意，甚至感觉还能再刷几小时手机。

而属于当代网瘾少女冲浪的一般顺序大概是，首先打开微博小红薯批阅当日新鲜事，然后转道游戏打工清日常，最后广播剧一听小说一看，抱着手机安然入睡。

结果阮歆出师未捷，第一站就折在了微博上。她嘀咕着这个点还能有新人申请加群，也没细看顺手就把人放了进来。

群里的夜猫子是真的不少，和桃桃几个插科打诨一阵，却始终不见新人冒泡，阮歆心里不住又泛起了嘀咕。

她赶紧发了条消息艾特新人询问属性，就怕一不留神把什么发小广告的放进来了……

新人半晌没回，阮歆干脆从申请消息点进个人主页，大概看了看属性。

个人微博空空荡荡，拢共两个关注分别是方时聿和裴向寻，而超话却只关注了方时聿的。

阮歆思忖，这磕cp的劲头太过明显，可以排除发小广告的可能，大概是个cp粉走错了群，所以不好意思说话吧。

阮歆放下心来，切回到微博群时，倒是发现新人冒泡回复了她的消息。

……

〔歆歆向太阳〕：@是鱼 姐妹在嘛！我们这里是配音演员方时聿的粉丝群，你知道方时聿的哦？没有走错哦？

〔是鱼〕回复〔歆歆向太阳〕：知道的，没有走错。

生怕疑心病查户口吓着人家，阮歆赶紧补充回复。

〔歆歆向太阳〕：那就好！小鱼有空多出来聊天呀，群里大家都是方老师的粉丝，很好相处的！

〔桃了桃个乌龙〕：是的是的，别怕大家虽然时常精神不正常，但这群里都是好人！

〔是鱼〕：……谢谢。

〔歆歆向太阳〕：客气啥都是一家人！

〔咕咕咕〕：哦吼，新人福利！我找到了方老师唱歌的剪辑，小鱼你听过天籁吗！分享给你要吗！！！

〔是鱼〕：不，不用了。

阮歆见提起方时聿唱歌，看得直乐。

抱着手机翻了个身，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别搁着脖子，结果一会儿的功夫消息提示又多了许多。

作为配音演员，方时聿本人在粉丝眼里可能无可挑剔，如果真要有，那就是他主役的广播剧主题曲，基本没有主役合唱版本。

也不是他不想，主要灵魂歌者方时聿，永远在二创的路上。要不是最早邀约主役合唱的那个制作组作证，否则没人会觉得花絮里方时聿唱的和原曲是同一首歌。

当然好处也有，公开演唱的话，方时聿应该是不需要付任何版权费了。

〔桃了桃个乌龙〕：鱼鱼这个拒绝就很灵魂，是真粉确认了。

〔冲鸭鸡鸭鸡〕：哈哈哈哈哈哈方老师别看，是恶评！

〔是鱼〕：……

〔桃了桃个乌龙〕：xswl 方老师唱歌这个梗还真是常看常新。

〔咕咕咕〕：我刚发现，这个视频是日老师剪的诶。@歆歆向太阳日老师，剪完这个视频你有什么想法吗？

emmmm阮歆脑内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创作和方时聿的创作，还没从一个铁杆粉丝的角度找出不过分脑残粉的发言，就被桃桃抢白。

〔桃了桃乌个龙〕：她能有什么想法，无非是被方老师的声音迷惑了心智，发出违心的夸夸！

〔冲鸭鸡鸭鸡〕：哦？骄傲的太阳老师原来是走彩虹屁路线的啊？

〔桃了桃个乌龙〕：何止啊，就我们在躺各位，年轻的时候谁没变态过！尤其是日老师，那可是变态中的变态！毕竟除了她没人能真心实意夸方老师唱歌好听。

〔歆歆向太阳〕：图片. jpg

既然话题都到这儿了，阮歆也没放过桃桃，打开表情栏发出已经被存为表情包的桃桃个人语录。

图片上头赫然几个大字“桃桃乌龙：时鱼离不开水，而我就是水！”

陈年旧事重提总是特别的有意思。有意思就有意思在，过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现在脚趾扣出三室一厅的助推剂。

自然都是认识多年的网友，桃桃也没落得下风，直接回赠阮歆的表情包。

“歆歆向太阳：姐妹们！抄麻袋！套方时聿！”

〔冲鸡鸭鸭鸡〕：好好好，大家以前玩挺大啊！我以为只有我变态，结果大家都变态，那我就放心了！

〔咕咕咕〕：已收藏！大家多说两句虎狼之词让我截个图吧，以后出套无料贴纸，有朝一日漫展线下，我可以拿给方老师看！

〔是鱼〕：……

〔桃了桃个乌龙〕：？？？姐把你放心里，你把姐踹沟里！日老师你看咕咕！以后返图不给她看！

〔咕咕咕〕：嘻嘻~

阮歆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没什么被翻旧账的害羞感。毕竟接受过当方时聿面处刑的囧事，现下被揭互联网老底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变强了，脸皮也更厚了！

只是夹在几人小学生幼稚互怼的消息里新人的省略号相当惹眼，她估量着对方可能是个社恐，作为网络e人保护弱小可怜又无助社恐的心，便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总得来说，阮歆是有些人来疯的潜质在身上的，人越多显得新人越无助，她身上油然而生的道德感总会迫使她做些什么。

就譬如，带上人家一起发疯。

〔歆歆向太阳〕：@是鱼 小鱼不要点点点了，快说说你喜欢看什么！是线下返图还是FT营业，或者是鬼畜口胡剪辑！我！都！有！

〔咕咕咕〕：日老师开始了热情的安利！不过她是真有，破站刷到的剪辑视频十个里有八个是日老师。

〔桃了桃个乌龙〕：是的鱼鱼，快出来！想吃啥让日老师给你掏家底！

微博群的安利是卖得热火朝天，可是“鱼鱼”本尊却并不是很想吃下这份掏家底的盛宴。

方时聿平素就不太看微博，评论或是私信的危险发言他虽也知道，却远没有在聊天群里被贴脸开大来得刺激。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几句话上，想到的却是许久以前在新海外初遇阮歆的那次，女孩子清亮明丽甚至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语调。

他忍不住想，他的粉丝对麻袋倒是挺情有独钟的，一个两个都想套他……

方时聿略过几条@他的消息提示，回顾消息往上翻找，视线落在了名叫歆歆向太阳的兔子头像上。

那是某部迪士尼动画电影里的兔子警官，他在自己大号的评论区似乎经常看见她，应该是一位关注他许久，且产出颇多的粉丝。

鬼使神差地，他修剪得干净圆润的指尖，落在她的头像上，然后屏幕跳转链接到的是她的个人主页。

黄V认证，cv方时聿超话粉丝大咖。

最新一条微博是…这周三……

〔歆歆向太阳〕：拆石膏换新搭子喽！

【配图蓝色固定带】

方时聿的眼瞳颤了颤，盯紧图片中甚是眼熟的固定带，脑海中不住冒出些大胆猜测。

他顺着时间倒序下滑。

漫展后几日。

〔歆歆向太阳〕：方老师的抢拍返图~姗姗来迟了！

【九宫格】

第一次去声遇录制《半夏》报幕那日。

〔歆歆向太阳〕：我发誓！虎狼之词我一定少说！谁知道哪天就被公开处刑了呢！

再到一个多月前，关于骨折的微博。

〔歆歆向太阳〕：下楼没看路，左手光荣骨折！好了要做一段时间的独臂大侠喽~

【配图左手石膏照】

这张照片里的石膏上有个用马克笔画的小太阳，和他亲眼见到阮歆左手石膏上的图案完全一致。

所以……

方时聿忽然按熄手机屏幕，仰起头，一手搭在额前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过片刻，被半遮着的脸颊一侧，梨涡忽然加深，他似是忍不住般从嗓间溢出一声轻笑。

还真是巧到家了。

他以为的无处可寻，却偏偏就在眼前。

所以是怎么做到，他的心动对象都在他本人的粉丝群里当上管理了，自己才堪堪开着小号打探进群。

一时间，竟有些分辨不清，到底谁是谁的粉丝了。

想到这儿，方时聿放下手又拿起了手机，翻过不断增加的消息记录，他把页面定格在那张已经变成表情包的阮歆语录上。

保存收藏，留取记录。

然后小号点击关注歆歆向太阳，便于他后续暗中观察，投其所好。

忙活完今日最重要的事项，方时聿又把页面切回那张语录表情包。指尖拂过那行黑色字体和那个多年未变的兔子头像，他再次失笑。

软心太太啊，原来这么些年你的喜好还真是一点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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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