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选择。
但凡谢悯之还想和协会做生意,想在何蕴川面前留个好印象,今晚她就必须回别墅去。
吹风机发出呜呜的声音,贺盐一边吹头发,一边读唇语。
她好奇地看向谢悯之,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不情愿,或者一些负面的情绪。
可惜,没有。
谢悯之感激地说道:“都是我的错,这要是有个好歹…唉,辛苦何道长这么晚还陪我跑一趟。”
何蕴川站起身来,把椅子推进桌底,对谢悯之道:“那就准备走吧。”
对于这个结果,贺盐也不算惊讶。做戏要做全套嘛。
她关上吹风机,装作不知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整天没停,何蕴川估摸着贺盐也累了,不愿把她扯进来,哄她道:“我两出去一趟,你先睡吧。”
贺盐放下吹风机走到何蕴川身边:“我也去帮忙。”
觉得何蕴川会不答应,她临时编了个理由:“你眼圈都黑了。是不是外面出事了?”
何蕴川摇摇头:“我不知道,希望今晚没事发生吧。我和她现在要回湖边别墅,那里的佣人没人保护,碰上鬼可就糟了。你要是累了,我一个人去也可以。”
贺盐坚定地说道:“我要去。”
贺盐又问:“绿松肯定有道士离别墅更近吧,给于舟打电话问一下怎么样?”
何蕴川先是疑惑这和于舟有什么关系,反应过来于舟是任务对接人后,她才恍然大悟地说道:“你说得对,我居然把她忘了。”
现在是晚上11点47分。
何蕴川拨通了于舟的手机。
“我是何蕴川。”
“现在你能到…”
挂断电话后,何蕴川脸色轻松了很多:“于舟说她可以过去。”
谢悯之等何蕴川这边结束后说道:“车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下楼后,沿着水泥路往山脚走,路过花坛时,贺盐特意用余光看了一眼,却发现之前盛开的花竟然枯萎了。
在一众蔫着的花朵中,枯萎的花格外显眼。
贺盐伸手摘了一朵枯花,枝条是脆的,一掰就断,她用手指揉捏着花瓣,枯黄的花瓣在指间碎成几十片渣渣。
万物有灵
在脑海里咀嚼着这四个字,贺盐仔细感受着花坛里的灵力。
土壤中的灵力远胜花朵,灵力顺着枝条向上,流向叶片,流向花瓣。用过‘生死录’的花朵里的灵力远小于正常花朵。
原来是这样,贺盐想明白了。
‘生死录’并没有给花朵注入灵力,而是让它燃尽生命力换来一时的盛放。
假设何蕴川没说谎,‘生死录’既掌管‘生’又掌管‘死’,那么她当时就只用了‘死’的那部分。
贺盐想得要更多一些。
为什么不用‘生’?是不想用,还是不能用?
把灵力注入枯萎的花里会怎么样?
来到游戏也有12天了,贺盐好歹也有A级的精神力,体内的灵力不多,但对于灵力的操控,她已经如火纯青。
细如发丝的灵力顺着切口缓缓注入,然后飘散在空气中,枯萎的花朵一点变化都没有。
看来不行,贺盐在心里感慨道。
一坐上车,她就懒懒地靠在后座右车窗上。何蕴川和谢悯之约好轮流开车,何蕴川开前半段,谢悯之开后半段。
谢悯之坐在副驾驶上,低头回消息。手机贴了防窥膜,车窗上没反射出一点光亮。
18:03
A:你人呢?
18:24
A:死哪去了。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
18:38
A:我可警告你,上了船就没有下船的道理
19:04
A:回消息
23:57
谢悯之:矿场出了事,没看手机。
A:计划照旧?
谢悯之:今晚不行,明天。
删除掉所有聊天记录,退出软件,关上手机,谢悯之揉了揉太阳穴,头靠在椅背上小憩。
路上一辆车都没有,细雨蒙蒙,世界像是蒙上了一层滤镜。
等三人到湖边别墅的时候,已经有一辆陌生的车停在别墅后方——一辆黑色的路边常见的普通轿车。
下车后,贺盐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疲倦的身体得到了安抚,她现在精力十足。
三人走到别墅正前方,远远就看见一人靠在墙上,一把黑伞被她握在手上,伞尾点地没有撑开,柔和的壁灯从上方打下,照亮了她的面容,毛绒绒的雨丝闪着亮光飘飘洒洒,随风乱飞落在她的身上,像是落在一座沉默的雕塑。
“于舟?”何蕴川迟疑地喊道,第一次见面,她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
“我是。”一道冷淡的声音回应了她。
认出了于舟的声音,何蕴川松了口气问道:“你来多久了?”
于舟避而不答:“里面的人没事。”
别墅里佣人已经睡了,她们不会知道于舟来过。就像这个人的名字一样,一叶扁舟江海逝。
何蕴川点点头,道了声谢。
出门前贴在别墅外墙上的黄符已经灵力失效,变成一张张普通黄纸,在暴雨的冲刷下早就不见踪影。
现在笼罩着别墅的,是于舟新画的符,清音咒、度魂咒搭配着天雷破,是实用性最强的一种组合,也是标准的教科书做法。
道士间曾有戏言:遇事不决,先来三件套。清音、度魂、天雷破。
贺盐瞧了瞧于舟,觉得她像冰块一样,看上去冷,手心也是冷的。
“你…”于舟惊讶地看向贺盐。
“你好啊,我是贺盐。”贺盐双手合拢,包住于舟的左手,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
被这热情的、奇怪的、别具一格的见面方式惊住,于舟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你好,我是于舟。”
贺盐:“今晚留下来吗?”
于舟摇摇头道:“不了。”
贺盐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是一种夸张的失落,眉眼都耷拉着,像是落水的动物,可怜兮兮的。
于舟简短地解释道:“还有工作。”
贺盐干脆整个人都挂在于舟身上,死缠烂打要交换联系方式。
明明找何蕴川就能要到手机号,她偏要于舟亲自给。
手指在数字键盘上摁下号码,贺盐一脸满足地把手机还给于舟,右手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临走前不忘撩拨一句:“记得找我聊天哦。”
望着于舟离开的身影,贺盐在心里给她下定义道:“是一个好人,无聊。”
三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天亮。
谢悯之独坐一个沙发,何蕴川和贺盐坐在对面。
茶几上摆着一个玻璃壶,里面是热乎乎的三豆饮,刚才谢悯之去厨房煮的。绿豆红豆黑豆圆润地躺在杯底,莲子和红枣赋予这杯热饮特殊的香味。
“年纪上来了,我反而不爱喝茶了。”谢悯之把三豆饮倒在杯子里递给她两。
谢悯之实在太累了,一杯热饮还没喝完,就忍不住睡了过去,脚踩在地上,身体歪斜着倒在沙发软枕上。杯子从手里掉了出去,三豆饮撒了一地。
厨房轻拿轻放的碗具碰撞声把她吵醒,谢悯之睡眼朦胧,哑着声音问:“几点了?”
贺盐把头从手机里抬起来,顺口回答道:“8点40多了。”
谢悯之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几个小时的扭曲睡姿让她身体酸痛。
“嘶——”
地上的三豆饮已经佣人清理掉了。谢悯之拿起手杖,往洗漱间走去。她上午得去安监局,下午约了一个同行见面。
匆忙地吃过早餐,谢悯之带着何蕴川离开湖边别墅。别墅里只剩下贺盐和三个佣人。
贺盐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她在浏览“不想笑论坛”里的帖子,想找找哪里有奇闻怪谈可以去玩一玩。
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眼睛一目十行,一边还在心里想着待会要把别墅探索一遍。
“大师,麻烦抬一下脚。”管家推着吸尘器说道。
贺盐把脚移开问道:“你知道这房子闹鬼吗?”
管家目不转睛盯着地板,手里推拉着吸尘器:“也许吧。”
贺盐来了兴致,又问:“你不信?”
管家关上吸尘器,摇摇头说道:“不是不信,我没见过鬼,哪里知道有没有鬼。”
还有一堆的家务等着安排,说完她就转身准备离开客厅。
贺盐伸手拉住管家的衣角,撒娇道:“你坐下,我们聊聊?”
管家带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顺着力气坐在沙发上:“大师想聊什么?”
贺盐问:“你来这工作多久了?”
管家把茶几上的杯子叠了起来,打算聊完天拿去厨房洗干净:“1年不到。”
贺盐又问:“谢悯之和你们说过闹鬼的事情吗?”
管家点头道:“说了,让我们晚上别出房门,已经找了专业的人来处理。”
贺盐:“闹鬼你们还在这里住?”
管家解释说:“我们签的合同就是驻家,来回耗费的时间太长,住在这挺方便的。”
贺盐:“不怕鬼来找你吗?”
管家沉默了,问题不去理就可以当作没看见,自我保护的泡沫被戳破,她一时无言,低着头瞧着脚尖不说话。
贺盐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这几天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了吗?”
管家颤抖了一下,回答说道:“一楼的玻璃全碎了。”
想起那天恐怖的场景,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还有…那些家具,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家具都被碾成了粉末。”
贺盐拍着管家的背部,用轻柔的声音说道:“深呼吸,已经没事了。你老板是惹到谁了吗?”
管家笑得勉强:“大师,我们不能透露雇主信息。”
贺盐委屈道:“和我说一点可以说的也不行吗?”
管家低着头,喃喃道:“对不起。”
贺盐:“我理解的,你知道左边楼梯处系着的白绳是怎么回事吗?”
管家松了口气,解释说:“老板说左边楼梯有人摔下来过,不吉利,那边就不让走了。白色绳子拿去道观做过法,说是可以辟邪消灾。”
准备把别墅走一圈,贺盐可不想被抓了个现行:“那两个女生去哪了?”
管家:“她两去城里买东西了,12点左右才会回来。”
聊完,管家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向厨房方向走去。
一楼贺盐已经看过了,厨房、客厅,几间佣人居住的房间,还有大量的打扫干净了的空房间。
从右侧楼梯向二楼走去,给何蕴川准备的房间已经看过了,直接无视。
沿着曲折的回廊一扇门一扇门进去看。
有些房间没上锁,里面除了基本家具什么都没有。贺盐伸手在桌上抹了一把,手指上干干净净,没有灰尘。
连窗户都是干净的,热烈的阳光下湖水波光粼粼,像是银片在闪光,有些晃眼。
暴雨让水位迅速升高,从高处看去,可以很清晰地看见水已经和矮堤坝齐平,若是今天再下雨,怕不是会淹了别墅。
贺盐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一汪湖水,心想:“湖水里会不会有东西?别墅的存在是为了掩盖什么阴谋之类的。”
有些房间上了锁,老式的锁对贺盐来说轻而易举就能撬开。
铁丝被拧成一团放在口袋,贺盐把铁丝拉开,伸入锁孔。
咔哒一声,门开了。
在上锁的3个房间里,有一个房间让她格外在意。
那是一间医疗室,面积足足有其他房间三倍大,厚重的窗帘遮住了窗户,房间内没有一点光亮。
管家要是上来打扫卫生肯定会经过这扇门,贺盐淡定地把门合上
她没有开灯,如果开关连接着警报器,行动就会失败。谨慎起见,贺盐选择打开手机手电筒。
如果可以,她更想把窗帘拉开,在大太阳下观察这间医疗室。可惜一但拉开窗帘,窗帘上的灰尘落在地板上会留下踪迹。
贺盐先走到窗户边,掀开一个小角往外看,窗户上蒙着厚厚的一层灰,至少有三、四年没擦过窗户,郁郁葱葱的树枝遮盖了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是别墅的背面房间。”她心想。
退后一步,贺盐拿光对着窗帘照,窗帘上的花纹很童趣,墨绿色的窗帘上印着玩偶小熊的暗纹。
病床上叠着一块被子,枕头放在被子上。贺盐走过去低头闻了闻,一股潮湿的味道。这床被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
她正准备去看床边的输液架,余光突然撇到一些小点,一些褐色的小点。
不是脏东西,贺盐第一时间否定了这个答案。
在医疗室这种特殊的地方,她的第一联想就是血液,或者药液。
想起墙上涂鸦的高度,又看了看输液架的位置,血液距离床头的高度,她在脑中模拟一个小女孩躺在床上输液的场景。
看着床上血点的轨迹,贺盐确定这是情绪激动时猛烈拔出针头造成的血迹。
这很可能是谢悯之的女儿谢承晴留下的,或者是其他相似身高的小孩。
拉开床头柜,里面只有几只未开封的5ml针筒。
房间虽然很大,贺盐已经看完了,这里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和一个输液架什么都没有。
环顾四周,贺盐把手电筒对向了地板,地板上有杂乱的脚印和几个黑黑的方形印子,以及一些拖行产生的痕迹,她猜测是中型医疗设备留下的痕迹。
把门恢复成原样,贺盐原路返回,通过右侧楼梯向三楼走去。
医疗室离左侧楼梯很近,贺盐打算看完三楼之后再去查看左侧楼梯。
一楼住着佣人,二楼是何蕴川,三楼就应该是谢悯之了。
三楼的所有房间都上了锁,也没有空房间。
有几间房间是儿童房,里面的摆设都是小孩喜欢的,滑滑梯、沙堡、积木…
还有几间房间堆放着杂物,像是各种各样乐器,能让电脑发烧友激动的各种配置…
已经是最后一间,也是距离左侧楼梯最近的房间。
毫无疑问这是谢悯之日常居住的房间。
第一眼吸引贺盐的就是窗户,她惊奇地发现,这间房间居然在别墅背面,树叶盖住了一半的窗户,阳光从窗户上侧照进房间。
住在湖边别墅,选择的却是看不到湖的房间。
好怪。
贺盐戴上手套,开始翻箱倒柜,试图找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书架上摆满了玉石相关的书,每一本她都查过了,是正经的玉石书籍,书籍中间没有夹页,也没有秘密信息。
文具端端正正摆在笔筒里,桌上有几份绿松矿产分布研究报告,还有几颗巧克力。
贺盐看了看巧克力上的口味——抹茶夹心。
衣柜、床底、所有地方都看过了,这个房间唯一不寻常的地方,就是摆在地上的一堆小熊,各种尺寸的都有,从巴掌大小到成人身高。
床上也有一只小熊玩偶,身体被被子盖住,只露了个头在外面。
贺盐吐槽道:“这人是有收集癖吗。”
没有感受到任何怨气,也没有灵气,她从谢悯之房间出去后,径直向左侧楼梯走去。
一切都很正常,甚至有阳光从楼梯旁的窗户照入,除了扶手上灰尘大了些,没有任何异常。
贺盐站在一楼楼梯拐角处,再往下走就会被管家看见,听着楼下传来做家务的声音,心想:“难道真的如管家所说,只是因为出过意外觉得不吉利,才把这边的楼梯封起来?”
从那根白绳上,她没有察觉到任何灵力,那就是一根普通的绳子,菜市场2块钱一根。
不对劲。
所有的房间都看过了,贺盐依旧觉得不对劲,大脑在向她发警报,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坐在第三阶楼梯上,贺盐一只腿屈着,一只腿伸直往下蹬。
作为机甲设计与维修专业的学生,空间想象能力是基础功。
没找到不对劲的地方,贺盐干脆把这栋别墅在大脑里重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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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副本·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