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门被暴力地推开了,一人急匆匆走进来:“老板,矿、矿洞被水淹了!”
谢悯之脸色一变,一时没压住情绪,沉着声音问道:“哪个矿洞?”
越是纯净的绿松石越能承载灵力。
绿松石的精品率不足5%。过几天就要给协会交货,遇上暴雨,矿洞被淹,废料堆又发生了塌方,从散户那收购绿松石的路也断了。
从同行那里买根本来不及,且不提同行不一定有存货。
谢悯之一个没矿石家族背景在绿松区也没有势力积累的人却得到了最好的矿石资源,眼红她的人多的是,她倒霉了同行只会幸灾乐祸,没有落井下石都算是好的。
手下打着哆嗦,低头不敢看谢悯之,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就是1号口,那个产量最高的…”
谢悯之心脏一跳,拿起手杖就要往门外走:“我进去看看。”
手下猛地一抬头,眼睛瞪圆,心想:“我的天,老板这是疯了吗!”
她提高声量劝道:“老板,这大晚上的多危险,要不明天再看,明天再看也来得及的。”
何蕴川也劝道:“不如等洞里的水排完了再进去。”
不看清1号矿洞的情况,谢悯之心底发慌。听见何蕴川的劝告,她以退为进道:“道长不必陪我,我看看就回来。”
何蕴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完全不理解谢悯之的行为,不就是一堆破石头吗。对于计划外的事情,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陪你去一趟。”
贺盐立刻积极表态,跟在后面说道:“我也要去!”
何蕴川反驳道:“你待在这。”
贺盐大步上前,挽住谢悯之的胳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也想保护你。”
谢悯之有些为难,道士之间的事情她不好插手:“这…”
见谢悯之不愿帮忙说服何蕴川,贺盐立刻抛下她去缠何蕴川,满嘴胡话道:“别抛下我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你要是被缠住了,我还能带她跑出去不是。”
何蕴川心想:“谢悯之不能死在这里,你贺盐也不能死在这里啊!”
贺盐开始耍赖:“你不带我去,我也会跟着去,还不如带我去呢。”
何蕴川心想自己怎么也比贺盐要大,在刚成年的小朋友面前还是要靠点谱。她伸手捏住贺盐的两边脸蛋往外扯:“这位妹妹,你死了让我怎么和林教练交代。”
没有直接拒绝就是有戏。
贺盐立刻拿出手机给林清延发消息,手指都按出了残影。
四个字,两个标点,端端正正地摆在屏幕上。
【死了,勿念。】
看见这四个字,何蕴川的话都被噎在了喉咙里。
贺盐笑嘻嘻地收起手机:“这不就行了,我们走吧。”
这话说得轻快,像是她们一行人正要去春游踏青一样。
何蕴川又好气又好笑,觉得不愧是贺盐能干出来的事:“行,你跟着来吧。”
门窄,谢悯之出去后,何蕴川跟着出去。
贺盐正低头回林清延消息,一抬头人都不见了。
乐子怎么能少了我呢!
她急匆匆往外跑,正巧谢悯之的下属也急匆匆往办公室里跑,两人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哎哟。”那人捂着胳膊叫了一声,张嘴正要骂,扭头看见是老板的贵客,魂都要吓没了,着急地喊道:“这位…小姐,你没事吧,手没问题吧,要不要让医生看一下。”
何蕴川听见声音,折回来看见这一幕,握住贺盐的胳膊道:“没事,就是青了一块。”
贺盐摆摆手说没事,还从口袋里拿了个糖塞在下属手里:“压压惊,你的脸白得都像个重症病人了。”
办公室离矿洞不远,脚下是修好的水泥路,道路两旁还弄了几个花坛,里面的花被打得蔫啦吧唧。
谢悯之步履匆匆走在最前面,贺盐何蕴川落后两步走在后面。
“最讨厌痛了。”贺盐揉着手臂抱怨道。
何蕴川说道:“刚才不是说没事吗?”
伤的地方是连接大臂和小臂的肘关节,撞到门框的那一刻,贺盐仿佛都能听见骨头咔擦一声脆响,手臂又疼又麻。
贺盐满不在意地回答道:“为难打工人干嘛。”
何蕴川脸上出现一丝笑意,小声地凑在贺盐耳边说道:“那我安慰你一下。”
灵力从她指尖涌出,化作只有灵力者能看见的漫天星辰,星星点点的灵力朝残花散去,一瞬之间,所有的花都舒展了枝叶,每一片花瓣都尽情绽放,摇落了花蕊处积聚的雨水。
贺盐眼睛闪闪发亮:“怎么做到的?”
何蕴川弯起眼睛,得意地说道:“万物有灵,厉害吧,我叫它‘生死录’。”
贺盐:“你的招数叫生死录?”
何蕴川无奈地摇摇头:“什么招数,这是我的术法,你的基础常识也太差了。”
贺盐问道:“生死录,有生有死的,那你也能掌握灵力的‘死亡’。”
何蕴川:“对啊,很帅气吧。”
贺盐赞同道:“是很帅气”
矿洞就在眼前。
谢悯之的下属赶了上来,手里抱着三套防护服,气喘吁吁地说道:“老板,等一下。”
矿洞潮湿,电气设备极易故障。这要是发生了漏电,还是发生在水里的漏电,我那么大一个老板岂不是直接没了!
下属特意叫人去拿绝缘工作服,她可不想另找工作,在这待着挺好的,钱多事多,老板也是个聪明人。
虽然她觉得老板的脑子今晚下线了,连进矿洞要穿防护服都忘记了,“明天说不定就好了呢”下属心想。
谢悯之垂下眼睛,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烦躁。
她没忘记要穿防护服,就算下属没主动送来,到了矿洞口她也会打电话让其他人送过来。
听到矿洞进水的那一刻,她的情绪一下就没绷住,从办公室到矿洞口这短短的几分钟,是她给自己的休息时间。
凝视着1号矿洞,谢悯之一时无言,千百种情绪涌上心头。
她把防护服递给贺盐,开口问道:“贺道长修行如何?”
贺盐回答得坦荡:“我是个废物。”
什么悲秋伤春都被贺盐这句话创没了,谢悯之脸色复杂,无语了几秒,圆了个场说道:“道长说笑了。”
防护服穿在身上非常不舒服,特别是对谢悯之来讲,生理和心理上都不舒服。
矿洞墙壁两侧都装有照明灯,绿松石的挖掘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隧道深不见底,走了十几分钟都没走到近期要开采的地方。
谢悯之走一步就要停下来喘会气,水的阻力让她走得格外艰辛,汗水已经把她耳边的头发打湿。
越往里走水越深,水已经没到腰,何蕴川出声阻止道:“回去吧,里面不都一样,除了水还是水。”
谢悯之低下头,不甘心地看着浸没在水里的手杖:“再看看,不…还是先回去吧。”
贺盐满是遗憾地说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要回去了吗。”
何蕴川平静地说道:“总会来的。”
接受了矿洞必须停工的事实,谢悯之紧绷着的弦一下松了,注意到水下与手杖纠缠的裤腿,顿时觉得难堪,心绪不稳手杖没拄好,一下滑倒摔进了水里。
咳,咳。
呛了几口水,谢悯之立刻闭上嘴巴。一只脚没法用力,她在水里摸索着想要找到手杖,再借助手杖把自己撑出水面。
憋着气,谢悯之闭着眼睛,一双手在粗砺的石头上乱摸,动作不敢太大。
几秒过后,随着肺部的氧气的减少,她的头开始犯晕,手里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模糊间,谢悯之心想:“就到这里了吗,不要!谁来救救我。”
突然有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用力把她带出水面。
谢悯之靠在那人身上缓了几秒,伸手把脸上的头发拨开,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
何蕴川搂着她不解地说道:“谢什么?你是我的委托人啊。”
贺盐把手杖递到谢悯之手里后,甩了甩手心的水,打着哈欠说道:“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何蕴川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走,干脆把她背在背上。
贺盐大大咧咧走在前面,完全不担心鬼会突然出现。惊吓和惊喜就差一个字,对贺盐来说,这两个词语没差。
矿洞内静悄悄的。
何蕴川表情难得严肃,白天没说出口的话在这特殊的气氛里脱口而出:“我真不懂你们在想什么。听着,徘徊于生死之间听着浪漫,实际上,一但变成活死人,你的身体,你的思想都会被怨鬼操控,你就别想那些了。”
谢悯之把脸埋在何蕴川的脖颈处,虚弱地说道:“道长,我知道的。”
谢悯之温顺的回答反而让她烦躁。
何蕴川想再多说些什么,可又心累不想说。
好言难劝该死鬼,我两又没情没爱的,干嘛自落身价去讲这些!
何蕴川语气硬邦邦地说道:“你别做傻事就行,死也别死在我面前。”
出了矿洞,天又下起了小小雨,朦胧的雨丝落在脸上、身上、心上。
贺盐伸手接住雨丝,问道:“接下来去哪?”
谢悯之从何蕴川身上下来,失去了温热的身体,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去宿舍,我让人准备好了。”
矿工宿舍是四人寝,上床下桌。山里虫蚁多,床上铺着新被子,甚至还挂上了蚊帐。
洗完暖水澡,三人坐在椅子上吹头发、看手机、处理工作。
符咒湿了不能用,何蕴川看着手机里的图片用灵力描画符文:“你别墅里的佣人,你让她们回去了吗?”
谢悯之愣住了,缓缓开口道:“没。”
何蕴川睁大了眼睛,重复道:“没?”
谢悯之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吗?”
何蕴川:“鬼也许会找上她们。”
谢悯之明白了,她拿出手机给管家打电话。
何蕴川问:“怎么样?”
谢悯之打开了免提,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谢悯之:“没人接。”
何蕴川面带纠结,转头看了眼正在吹头发的贺盐,又看了眼谢悯之,没说话,空中没画完的符咒散了开来。
谢悯之明白了。
让贺盐回去于事无补,还可能搭上她的命。
不让贺盐回去,万一有鬼找上门来,别墅里的佣人必死无疑。
就算她们三一起回去,也不一定赶得上。
法律对鬼不起作用,她若是不想回去,也没人能告她个过失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