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僵在原地,她猛地站起来,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那个纸包,真正的进退两难。
她脸一变,质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闻西陵嗤笑:“我若是不在,岂不是错过了这样的好戏?”
李氏愣了愣,然后立马扔下了纸包。
“人赃并获了,如今还有什么好遮掩的?”说罢,闻西陵让出位置:“还是方大人过来审问吧,毕竟这种事儿您比较在行。”
闻西陵侧了侧身。
李氏这才发现,闻西陵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人身上带着佩刀,穿着衙门的官服,似乎是个捕头。李氏猛地慌了,方才看到闻西陵时,都没有慌到如今全身的血脉仿佛都逆流了一般。
她被发现了,还被官府的人给发现了。这一瞬间,李氏想到了许多。她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听丈夫的话,一意孤行,导致闹到如今这般田地。
李氏已然忘记了反应,不过方捕头也懒得给她动手的机会,直接上前将人押住。
“这是……砒霜?”
闻西陵点了点头:“必定是了。”
方捕头押着她的后颈:“哪儿弄来的?”
李氏咬紧牙关不说话。
闻西陵冷冷道:“看她这样子是要用刑才能招的。”
方捕头也庆幸自己听了闻西陵的话跟着来了:“还是你观察的细,这要是被她得手可就糟了。”
这纸包里面多半是害人性命的毒药,真吃了,大罗神仙也难救。
闻西陵扫了李氏一眼:“不是我观察得细,是她自己整天像只毒蛇一样,但凡长着眼睛的都知道她要做坏事。好在眼下捉住了,剩下的事情便要交给方大人,还请大人还沈记一个公道。我家老板虽说在临安没有什么根基,可跟陈知府也有过一面之缘,烦请方大人看在陈知府的份上,严审这位王家三夫人。”
方捕头满口答应:“放心,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问过李氏一句。
人赃并获,本就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李氏不冤。
只是李氏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方才过来的时候院子里还什么人都没有,她还刻意等着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才摸进来,本来是天衣无缝的,总会被人提前发现呢?
要说闻西陵防备着她,李氏是不相信的,哪有人时刻都在防着?
李氏被带走的时候,似乎得知自己大难临头,所以并不声张。就像王檀所说,李氏平生最好的就是面子了,就是这样丢脸的事,李氏并不希望会被人注意到。
所以,沈苍雪便错过了这样的好戏。闻西陵帮着将证据送去衙门的时候,她还在呼呼大睡。
闻西陵也真是忍得住,一切办妥后,他竟然也回去睡了一觉。
待他睡醒之后,沈苍雪几个也都起身了,闻西陵这才不紧不慢地将中午李氏过来下砒霜的事尽数告知。
众人骇然。
沈腊月吓得直接扑在沈苍雪怀里,龙凤胎年纪小,头一次听到这样叫人毛骨悚然的事。
沈苍雪一遍一遍地轻抚着沈腊月的后背,等她情绪好转了些,才咬着牙问道:“那毒妇现已下了大牢了?”
“嗯。”
黄茂宣细思极恐:“她自找的!这样的人就该一辈子关在牢里,省的出来祸害别人。好在今日她没有得手,倘若真的神不知鬼不觉下了药,回头咱们都得一命呜呼。”
黄茂宣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后怕不已,他从前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怎么都不明白,李氏怎么会疯成这样,“即便是做生意有了些摩擦,也不过就是多挣点钱、少挣点钱罢了,哪里到了要害人姓名的地步?”
闻西陵无情地戳破他的天真:“有些人生来便恶毒,似李氏这样的,也不过是手段低劣的恶人而已。”
真遇上心机深沉的,这四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算计得死死的。
黄茂宣害怕极了,抱着温西陵:“多亏了你。”
闻西陵嫌弃地推开他。
黄茂宣还是厚着脸皮凑上去,巴巴地问:“这回应当会严惩她吧?”
“这就要看王家会不会出手了。若是王家护着或许会好些,不过她犯的可是谋杀罪,又是首犯,当处绞刑。”
话音刚落,沈苍雪这儿却是有个疑惑:“对了,你怎知道她今日会下毒?怎还提前联系上了方捕头。”
闻西陵想到那个怂得要命的兴旺,有几分隐隐的得意:“我在王家也有些眼线。”
黄茂宣惊叹:“张兄竟有如此本事?”
那是自然,闻西陵抱着胳膊,觉得黄茂宣今儿还算顺眼。
沈苍雪拧着眉头,也分不清他的话究竟有没有水分。不过,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思,眼下重要的是,他们有惊无险,都还平安,且恶毒的那个已经被关起来了。
沈苍雪不知道这背后是不是有王亥作祟。一个李氏便已经如此狠辣了,来日她开了饭馆,当真开始跟王家抢起了生意,还不知道要闹出怎样的官司。
王家的狠毒,已经让沈苍雪足够忌惮,摁死一个是一个,王亥如今对付不了,李氏她们绝对不能放过。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管是流放还是侥幸,都是李氏应得的。
沈苍雪几人正说着话,忽见外头来了几个衙门的官差,公事公办地请沈苍雪前去衙门审案。
沈苍雪看了一眼弟弟妹妹,不太想让他们跟着,然而官差们却要求沈记所有人都去。
无一例外。
李氏的日子不好受,买好了菜回来后迟迟未见到娘子的王檀也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再一看房中的架子,往上一摸,已经找不到那纸包了。
他便知道坏事儿了!
只是不知李氏究竟进行到哪一步了,是刚出门,还是已经成功亦或是失败了?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王檀在屋子里开会转了两圈,想去沈记打听消息,又怕反而让他们知道李氏的打算。
正急着,王记这边竟然也来了几个官差。
王檀咬了一口腮帮子,让自己冷静一点,上去迎接:“官爷怎么来了?”
“你家娘子犯了事,如今受刑不招,请你们前去问话。”
王檀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惴惴不安地出交代人照顾好儿子,转身跟着官差一块儿出了门。
刚一出去,便跟对面一伙人碰上。
路边众人看着这情况,不明所以,但是稍微得闲的都回自觉跟上,毕竟看热闹的机会可不常有。
一来二去,跟着一块去官府大堂的人便越来越多。
兴旺远远地跟在后面,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孩儿。
他不想掺和的,更不想招惹那尊杀神,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是王家的家生子呢?跟着老爷这么多年,钱没捞到多少,这些脏活累活不干不净的活,倒是一个都没少。
等沈苍雪进了衙门,李氏已经跪在中间,不知被审了多久。
她形容狼狈,半跪半趴,似乎是受了刑,头发半散着,眼神涣散。王檀跟她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看到她这样也是又气又心疼。
王檀气急败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若是肯听我的劝,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李氏的惨状,沈苍雪他们都看在眼里,只觉得她罪有应得。下的药沈苍雪没看见,不过动动脚趾头想也知道,多半是砒霜之类害人性命的毒物。
陈知府听不得他们夫妻哀嚎,拍了一下惊堂木:“李氏,你可认罪?”
“认罪,我娘子认罪!”王檀忙不迭地应了,甚至按住了李氏的头,“一切都是李氏做的孽,我替她认罪!她记恨沈记生意比我们好,不肯听劝,硬要去买了药准备向沈记下手。今日她趁我外出,偷偷摸摸跑去沈记,险些酿成大祸。都是草民教妻无方,还请大人责罚。”
李氏干瞪着眼,又惊又怒。
她死撑着不认罪,就是为了等王家人来救她。结果王家只来了一个人,还上来就将她往十八层地狱推。杀人未遂,她这一辈子都完了。
“王檀,我们夫妻一场,你怎么敢?!”他们夫妻十载,李氏怎么都不敢相信王檀会这么自私,将要命的罪往她身上推。
沈苍雪呵呵一笑:“害人性命的事儿都做了,反倒在这问别人敢不敢?”
王檀不理李氏,连连磕头:“只是大人明鉴,我家娘子虽然嫉恨沈记生意红火,但也不过只是耍弄了一点小心机罢了,并非是要害人性命的。那纸包里都是巴豆粉,服用之后最多腹泻,不会闹出人命的。”
李氏语塞……巴豆粉?
她要的,不是砒霜么?
沈苍雪跟闻西陵对视了一眼,也有些莫名。
闻西陵确信,他在兴旺那小子口中听到的,也是砒霜,难道兴旺骗他了?
王檀却言之凿凿:“确是是巴豆,大人验过之后便知晓了。”
衙门里头有大夫,拿包下了药的面粉如今就在公堂上,不多时,大夫便验明了,的确是巴豆。
李氏跌坐在地上,木讷地看着丈夫。
那包东西放在哪儿,丈夫也是知道。这两日他不止一次地规劝自己,然而自己鬼迷心窍,一直未曾听进去。只怕他也是担心自己犯了死罪,这才起了掉包的念头,将砒霜换成巴豆。好在,他真的换了,将砒霜换成了巴豆粉,李氏捂着嘴,失声痛哭起来。
她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值得吗?
王檀只是道:“娘子,你糊涂啊。”
李氏泣不成声。
陈知府验明之后,反问道:“罪妇李氏,这巴豆粉既是你所买,又是从何处买得?速速招来,倘若有半句假话,休怪本官严刑伺候!”
李氏打了一个冷颤。
她被打怕了,想到自己方才受的罪,李氏又起了念头,她如今落到这般田地,都是公公害的。她都这么惨了,做什么还要维护那些王家人?
最好都拖下水算了!
体面的王家人,若是沾了一些事儿,看他们还能不能再体面起来。
李氏正要将药出自王家抖落出来,后边的兴旺掐了一把跟前的孩子。孩子吃痛,惊叫一声:“娘!”
李氏一颤,缓缓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以及他身后的兴旺。
兴旺笑得憨憨的,还将李氏的孩子往后拉了拉。
意味几何,不言而喻。
李氏收敛了所有的目光,神色也从疯狂转为悔恨,她张了张嘴,道:“是罪妇自己在东门集市的药铺买的,那药铺是王家的铺子,罪妇仗着自己是王家三少夫人,可以自由出入药铺,遂偷拿了那包巴豆。”
今日这罪,她认了。
但是王家的仇,她也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