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旺正心慌着,该死不死的,他竟然又碰到了闻西陵。
闻西陵是远远地站在原地,没什么表情地打量着兴旺。
兴旺吞了吞口水,往后直退。殊不知,他这一番举动越发表明他心中有鬼了。
闻西陵咧嘴一笑,暂且放过了他,只是打定了主意晚上过去瞧瞧。
兴旺走后,王记夫妻俩也许久都不曾平静。
杜喜摔门而去,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店铺这些日子每天都是在亏本经营,连日亏损,手里存的钱越来越少了,如今连能顶事的大厨都走了,明儿还拿什么来开业呢?靠这几个不顶事的帮工?
李氏几乎可以想见明儿铺子里会是什么样的境况。然而她已经忍不了了,李氏将一切都归咎到沈苍雪头上。若非沈苍雪,她绝对不会狼狈至此。李氏看过公爹整治别的竞争对手,用的都是相似的手段,几乎屡试不爽,而她却败了。可见不是因为手段不行,而是沈苍雪天生克她!
若没有了沈苍雪——
那可太好了。
李氏铁了心想要让沈苍雪悔不当初。可王檀多少还是有点儿惧怕的,见他娘子已经对着那一包东西看魔怔了,赶忙将她拉到房里,小声问道:“你……你还真敢下药啊?”
“有什么不敢的?咱爹不是将东西弄来了吗?说明他也是支持的。就算出了事儿,王家家大业大,是摆平不了几个逃荒的流民还是摆平不了一个乡下的土财主?”
王檀嗤笑道:“他自然当然摆平得了,可要说他有多维护你我,那也不见得。自分家之后,咱们就被赶出来了,若来日咱们犯下了事情,他大可以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一切杀头的罪名可都是要咱们来背着,何至于此?”
李氏怒了:“难道要放任沈记继续嚣张?”
王檀还是怕了,按下了她的手:“总之这些东西碰不得。”
可李氏听不进去。
王檀急得够呛,他太知道自己妻子是什么德行了,比他还狠,狠起来那是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何必呢?王檀自己都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念头,更没有多少让王家人刮目相看的野心,但是李氏对此却莫名坚持,她太要面子了,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一心想在妯娌亲戚面前挺直腰板做人。尤其是最近诸事不顺,人也更激进了。
他真怕最后东窗事发,他和李氏都死无葬身之地。然而不装南墙不回头的人,哪是那么容易说服的?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感应,沈苍雪正在抠着算盘上的珠子,忽然眼皮一直在跳,她伸手按了许久,都未曾让它停下。
闻西陵注意到她的异样,多看了她两眼:“不舒服?”
“没有,只是总感觉不对。”沈苍雪的第六感一向很准,“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
逃荒路上,因为这点直觉,他们不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免遭被拐卖的境遇。这次又跳了,还跳得这样心慌,沈苍雪多少有点不安。
“有功夫胡思乱想,不如去打听打听你看上的那家铺子月租多少。”
沈苍雪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想开新铺子?”
闻西陵心说,你那点道行能瞒得过谁?
沈苍雪托着下巴:“从一无所有,到开第二间铺子,我这做生意的路子如有神助。若是一切都如此顺遂,再过几年我该成为首富了吧。”
闻西陵轻嗤:“出息。”
沈苍雪习惯性地给他画大饼:“到时候让你当我的三把手,有钱一起挣。”
她忽然觉得,张岭这样的员工也不错,虽然傲娇且懒惰,但是生得一张好脸,让客人瞧着欢喜便是他的本钱,何况他还有一身武艺,来日他们沈家做大做强了,张岭还能兼职做保镖。
一人多用,划算!
闻西陵听罢,心里却有些堵。
他知道沈苍雪在意他,在她未来的规划当中,处处都有他。但是他却不会一辈子留在临安城,他们二人的交集,仅限于这两个月罢了。待他在医书上找到解药的方子,便是他离开之时。
沈苍雪还不知道这家伙已经计划着离开了,只觉得眼皮跳得越发厉害,嘀咕道:“不会真要出岔子吧?”
闻西陵望着她,冷静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不知为何,沈苍雪总觉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格外让人安心。
闻西陵没等到她回应,有些费解,便道:“你便这般不管了?”
沈苍雪带着点侥幸地道:“你不是说不会有问题么,倘若出了事儿,想必你也不会坐视不理。”
“你倒是想得挺美。”闻西陵气得笑了一声,什么离愁别绪统统没有了。
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非要管那么多,他在沈记仅仅拿着五十文一天的工钱,凭什么要关心别人的死活?
沈苍雪是死是活同他何干?
他在意的是沈淮阳身上的医书!
入夜,迟迟没有睡着的兴旺却再次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烛火一闪,屋子里边多了一个黑影。
兴旺吓得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人怕不是鬼吧?来无影去无踪的,他都快要被吓死了,再多来两次只怕魂都要吓没了。
来人目光如炬。兴旺瑟瑟发抖,他本来就心中有鬼,尤其晚些时候回来还偷听到,那玩意儿可是能害人性命的,当下腿肚子更是哆嗦的厉害。
“我,我……跟我无关。”
“呵。”
鬼才信。
翌日,一切风平浪静。
沈苍雪得知对面的大厨离家出走之后,又多做了好些包子,果然不出她所料,今日生意比往常又好了许多。
不少人从王记那边跑了过来,满腹牢骚:“从前便宜,且味道尚可,所以大伙儿才去他那边吃。可今日不知为何做出来的包子早点难吃至极,也不知是换了厨子还是怎么的,这样的手艺能留得住谁?”
只有那些真不挑剔,只想着饱腹的人才能捏着鼻子吃完那些玩意儿,稍微注重口腹之欲的,都在王记待不下去。
附近卖包子的只有两家,除了王记便是沈记。这两天王记辛辛苦苦招揽的客人,大半便宜了沈苍雪。
沈苍雪跟黄茂宣熟络地招待着客人,闻西陵则在招呼方捕头,不知为何,他今儿跟方捕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在那儿交头接耳了好一会儿,也不晓得在商议什么,面色都挺凝重的。
沈苍雪在揽客,一时也注意不到闻西陵身上。
这些人刚从王记那边过来,不太适应沈记的价格,买早点的时候不免跟沈苍雪计较起来:“老板娘,你家的包子粥点卖的也忒贵了些,比隔壁整整高出了一倍呀。”
早上难得说动妻女跟着他一块出门吃早点的王明听到这话便不高兴了:“一分价钱一分货,若要随便将就一口对面也有现成的,沈老板儿这,吃的则是一个口味。”
方捕头跟着道:“不错,沈记贵有贵的道理。”
这话一出,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不过尝过之后,确实发现此话不虚。人家贵,的确有人家的道理,这包子味道这样好,卖的贵些又算得了什么呢?照样有人买账。
王明自己爱喝这里的粥,但是妻女却只钟情奶茶配奶黄包,那样甜腻腻的,王明接受不了,她们却十分喜欢,尤其是他们家挑剔的小女儿,喝了一碗不够,还要了第二碗。
甚至若不是不能带走,她还得再打包两碗。
王家的小姑娘如今才五岁,看着却比沈腊月还要高一点。小姑娘可喜欢奶茶了,喝完之后巴巴地央求王明:“爹,咱们明日还过来喝奶茶行不行?”
“怎么不行,只要你能起得来。”
小姑娘攥着拳,煞有介事:“能,我能起得来!”
王明也就笑笑不说话,小懒猪似的,能起得来才怪呢。
这一日,沈记里的客人似流水一般,除了奶茶少有人问津,剩下的都卖的精光。不过那些奶茶最后也被几个管事模样的人买走了。
兴许是知道沈记的奶茶只能堂食没办法外带,他们还自己准备了一口干净的茶壶。
沈苍雪还见到了杜鹃,杜鹃过来替方妙心跑腿,把剩下的奶茶都买回去了,还摆脱沈苍雪又单独做了两屉奶黄包,道:“咱们姑娘要设一个小宴,正愁没什么好东西招待那些姑娘们,所以便派我过来求人了。”
沈苍雪乐意至极,甚至没让黄茂宣动手,她自己亲自做了一份奶黄包,想了想,又添了驴打滚。
杜鹃没想到还能有意外之喜,这点心虽从未见过,但看着便好吃,遂千恩万谢地领着东西回去了,还说过两日再来谢她。
忙完了之后,铺子里才终于冷清下来。
沈苍雪伸了个懒腰,关上门,带着众人简单吃了中饭便准备午休了。
对面王记里头,李氏也终于找到了机会。
她知道沈苍雪每日午后都要午憩,足足要睡满一个时辰。这段时间,沈记院子里压根没有活人。
王檀劝了她一上午,都没能劝服李氏,她仍铁了心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沈记。
李氏趁着王檀去买菜的时候,打开了放在高阁上的纸包。
午后的沈记,最是安静不过了。后院门半掩着,甚至没锁。
李氏狂喜,直接偷偷摸摸地走了进去,凭着直觉,没多久便摸到了厨房。
一切都太顺利了。
她找到了面粉的袋子,从怀里取出纸包,将东西慢慢撒进去面粉。
只要沈苍雪用了这面粉,这沈记便开不下去了。没有人知道是她下的毒,纵使来日查出来,也会有王家保着她,若是不保,她便攀扯出王亥,量他们也不敢不管!
李氏想到此处,心下一狠,直接将整包的东西撒了进去。
正待要撤,忽然发现门口倚着一个人。
李氏心都吓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