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过来赶马车的人都忍不住骂了一句:“什么人啊,开门做生意,至于对着人泼水的吗?”
“不长眼的人哪儿都有。”沈苍雪淡淡地回道。
不过沈苍雪忽然想到,她今日虽说是因为要替方家做菜,所以才关了铺子,可旁人未必知道啊,兴许这姓王的几个还以为自己怕了他们呢,这才嚣张成这样。
王檀跟李氏正是这么想的。
王檀是王亥庶子,不过商贾之家嫡庶之别并不分明,王檀不受重视乃是因为他为人不行,品行比他爹还要低劣。这回王亥想找个人恶心沈苍雪,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儿子。
今日他们本打算大出血,宁愿不赚钱也不让沈记好过,没想到他们还没出招呢,沈记就先怂了,压根不敢跟他们对上,吓得连门都关了。
原来每日过来排队的顾客没能吃上沈记的包子,见王家的包子便宜,便都来了王记。
这下,王家夫妻更张狂了。
李氏泼完了脏水,便跟丈夫炫耀:“我方才见到沈记那个女老板了,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我朝她泼水她都不敢吱声,可见是个胆小的。这样窝囊的人,也不知公公究竟在怕什么?让我们来对付她,真是杀鸡焉用宰牛刀。”
“管她呢,她懦弱无能最好,也省的咱们使手段了。这回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收了这沈记。咱们从来就不受老爷子待见,倘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往后再加你哪有立足之地?”
李氏一想也对,遂与丈夫琢磨起来明儿要用什么损招。
且说这边沈苍雪绕过紧闭的大门,直接领着人走后门进了院子。
方家的人卸了货便忙着走了,沈苍雪甚至没来得及请他进里面吃盏茶。
然而这么多东西,沈苍雪一个人是搬不走的,她先进去,刚走两步便看到铺子里三个男的跟商量好了似的坐在石桌前。
沈淮阳在发愣,黄茂宣一边练习刀功一边切着明天的菜,闻西陵……则是在打盹儿。他似乎累极了,眼下青黑,精神也不太好,晕晕欲睡。
困成这样,昨晚莫不是去做贼了?沈苍雪腹诽道。
她将东西一放:“我们回来了。”
沈淮阳跟黄茂宣惊喜地抬头,见到沈苍雪后忙上前帮忙。
两人一见沈苍雪带回来的东西都吓了一跳。这大包小包的,东西足足有半车,若不是知道沈苍雪是从方家走了一遭,两人都忍不住要以为这是打哪儿打劫回来的。
“你这是把方家给搬过来了?”
沈苍雪乐了:“真把他家搬过来,又岂止这点东西?”
黄茂宣赶紧将这些贵重的东西放回屋里。
这样的好布,寻常人家是买不起的,便是他们家也得咬咬牙才舍得。然而方家一出手便是这么多,可见寻常地主跟权贵区别甚大。
沈苍雪搬完了东西,才问黄茂宣:“今儿早上外头有什么动静吗?”
黄茂宣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便道:“动静别提有多厉害。咱们开业的时候不声不响,对面那家开业的时候反而锣鼓喧天,把附近的人都给吸引过去了。咱们这边大早上的也围了不少人,我还同他们再三解释,他们才信了你今儿当真不在,他们也吃不上包子。可咱们不开业,到底便宜了对面那一家。他们招来了不少顾客,对此嚣张的很,总觉得已经凭本事把咱们的生意给抢过去了。”
黄茂宣也是攒了一肚子的气,沈苍雪今儿不在,黄茂宣一个人笨嘴拙舌的,根本吵不过他们,反而把自己给气得够呛:“咱们对外说是有秘方,他们也说有,还说是京城那边传过来的秘方,京城的人吃了都说好吃。还说这开业三日,所有的包子一概半价出售。”
黄茂宣一股脑说完,鼻翼都在呼呼扇着气。
沈苍雪陷入了沉思,这个王记真是来势汹汹,先前是她小看了对方,王家能起来自然是有他的本事的。口味先不说,这做生意的手段魄力就比别人强上许多。
不成,她今儿晚上得弄些新玩意儿出来了,否则明日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看来明儿一早还有一场硬账要打。”沈苍雪呢喃。
说完,她便发现周围貌似太安静了,安静到有些诡异,巡视一圈,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闻西陵身上。
闻西陵仍靠在树干上,精神不济。
沈苍雪杵了杵黄茂宣:“他又怎么了?”
黄茂宣小心地觑了对面一眼,压低声音细细地道:“不知道,打今儿早上便一直如此,懒懒的,谁叫也不搭理。”
沈苍雪跟黄茂宣的话,闻西陵都听到了,可他实在提不起精神。
昨儿晚上他彻夜未眠,然而那本医术也仅仅只看到了一半儿,还是囫囵吞枣似的看了一半,有无遗漏尚且不知。那位沈神医当真无愧于神医之名,编写的书内容庞杂,如闻西陵这样的门外汉,若想看懂不下一番苦功夫是绝对不行的。
今儿一大早,他便赶忙将书还回去了,免得被沈淮阳发现。今日铺子不开门,原本他是可以躺着休息的,然而黄茂宣跟对面那家老板娘吵了一架后,一直在院子里嘟嘟囔囔,闻西陵被他烦得实在睡不着。下午还被他拉着一块去菜市口买了菜,他硬生生撑到现在,没有发脾气已经很不错了。
今儿晚上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看了,再看下去他就真的困死了。
回房后,沈苍雪将这些布给分了。
黄茂宣跟闻西陵也各分了一匹,剩下的沈苍雪都打算给他们家做衣裳。先前过得太苦了,如今好容易得了新布料,当然要一次做个够了。
除了布匹、糕点,剩下的便都是山野货了,全都堆在了厨房。
再有的,便是那个荷包了。
沈苍雪带着兄妹二人围坐在床上,荷包打开之后,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都是如出一辙的亮。
掂了掂后,沈苍雪嘿嘿一笑:“里头大概有二十多两呢。方家真是实诚人家,回回给的都是银子。”
这要是给铜钱,二十贯放在一起,能把人给砸死。
沈苍雪摸了摸沈淮阳的脑袋:“这银子你藏着,算上上回赚的,得有二十七八两了吧。再攒一攒,攒到四十两咱们就能开一家饭馆了!”
沈淮阳很想说,这四十两给阿姊当嫁妆不是更好吗?可是看他阿姊一脸憧憬,只好默默地咽下了话。
因为这笔意外之财,三人晚上睡得格外香甜,连王家铺子的事情,都没影响他们的好眠。
翌日一大早,黄茂宣便先一步醒过来了,顺便将补了一晚上觉还没补好的闻西陵给一道拉了起来。
闻西陵阴恻恻地盯着黄茂宣,偏偏这个傻子一点都没察觉,还在哪儿干劲满满地琢磨着今儿如何将王记给力压下去:“张兄,你得上点儿心啊,铺子是大家的铺子,如今的王记便是咱们的敌人,对待敌人可不能有丝毫松懈!”
闻西陵:那是你们俩的铺子,不是我的。
沈苍雪往这儿看了一眼,见闻西陵兴致不高,便道:“你老实干活,待会儿给你弄个新包子尝尝,保准你没见过。”
黄茂宣立马兴奋起来:“那我的份儿呢?”
“他后面的就到你。”
黄茂宣很容易满足。
闻西陵也收了寒意,见黄茂宣傻乐的模样,不由得觉得他好打发。就算身为铺子里的二老板又能如何,还不是要排在他身后?
闻西陵主动上前,接过沈苍雪手里的面团:“我来吧。”
沈苍雪习惯了他的忽冷忽热,这人生气跟被哄好,几乎就是一瞬之间的事儿。她今日忙着做新品类,从前的包子都是黄茂宣在负责的,沈苍雪不过是调了个馅儿罢了。
黄茂宣不负所望,已经学得有模有样了,沈苍雪决定再栽培他一段时间,便让他自己摸索,看看能不能弄出点新花样来。
依旧是天明时分,沈苍雪开了铺子。
像是定好了似的,斜对面的王记也开了门。
沈记外头排队的人,明显没有前天多。虽然黄茂宣昨儿再三交代他们今日开张,但是人还是少了些。
王记那边没什么人排队,只是门开了之后,李氏吆喝了一声:“来来来!新店开张,包子买一个送一个!”
封老板端着碗过来打粥,听着这声吆喝,又看到不少人已经围了过去,笑着跟沈苍雪说:“他倒是跟你们对上了。”
“管他呢。”沈苍雪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蒸笼,挨个卖包子。
然而那边还没闹腾完,这对夫妻俩像是故意刺激沈苍雪一样,声音又大了一个度:“好吃不贵的肉包子,里头什么样的包子都有,猪肉、羊肉、酱肉包子、雪菜包子、豆沙包子,要多少有多少!”
围观的人道:“你们家东西还不少呢。”
李氏笑着说:“还不止这些,我们家连面条馄饨都有,要啥有啥,毕竟铺子大么,可不比那些小店铺要啥没啥,客人您里面请。”
还真有不少人进去了,毕竟王记是真的便宜,有便宜谁不想占呢?
黄茂宣气坏了:“他们连包子都是抄咱们的。”
沈苍雪无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家包子种类并不多,别人想打听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
那对夫妻俩还在揽客,沈苍雪便对着黄茂宣使了一个眼色。
黄茂宣嗓门大,记着沈苍雪的交代:“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沈记推出新品灌汤包子!”
“今儿又有新包子了?”不少人一听这个,便走不动道了。
沈记的作风他们知道,但凡有新品,味道绝对出挑!
沈苍雪笑意盈盈:“今天凑巧,做了灌汤包子。这包子做着最是麻烦,只今天卖,下回什么时候卖就不一定了,若有喜欢的,赶紧过来尝尝,保准味道比前头任何一种包子都要妙!”
这什么意思,合着明日就没有了?众人忙不迭过去排队。
李氏这边刚招呼了两个人,结果还不等将他们带到铺子里面,便看到他们听说沈记那边出所谓的灌汤包子,一转头又跑去了沈记那儿排队。
李氏:“……!!!”
疯了吧,有便宜不占非要吃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