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俊放了学蹬着大自行车往家走,路上遇上几个同学借他卷子抄。
平日郝俊都是在学校早早把卷子写完这次也不例外,从书包里抽出卷子递给同学,几个人笑闹着往回走。
半路遇上同村李叔赶车去城里,“郝俊啊?你快回家吧,你家出事了。”骑在车上得人愣了一下,急忙朝家里飞蹬回去。
还没进院就听见哭声,郝俊心里咯噔一下撂下自行车往里跑。
院子里围了不少人,村里几个岁数大主事得老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丧事怎么办。
郝俊穿过人群就看看自己父亲郝德海躺在门板上,浑身**得面色青灰早就没了气息,他姐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郝俊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一下子什么都听不见了。
郝眉拽了他一把带着哭着问:“小四,你咋才回来?”
郝俊噗通跪了下来,“姐,爸他?怎么……”张开嘴不知道说什么,眼泪像撒豆似得噼里啪啦往下掉。
郝眉抽噎着说:“车翻了掉水库里了。”
“咱爸不是会水?!”
“水库今放水……直接被……吸到底下去了。”说完控制不住放声哭起来。
郝俊哭不出声只觉得天昏地暗。昨个还跟他说期末考试要是能考上重点高中就给他买新自行车,今天人就躺在地上一点呼吸都没了。
“大哥呢?怎么不见他。”郝俊抹了抹眼泪哑着嗓子问。
“跟三叔去城里买寿衣了,爸……什么都没准备。”
“给二哥打电话了吗?”
“打了,明天能回来。”
郝俊呆愣得坐在地上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觉醒来父亲又能像平时那样叼着烟袋坐在门口等他,眯着眼睛笑说:“我小儿子可有出息了,年年考第一名。”
现实是残酷得,娘在他小得时候就去世了,郝俊算是他爹自己拉扯大的,爹没了……天塌了……
大哥郝民回来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只留下本家帮忙的。几个人把寿衣换好,点了长明灯开始烧纸钱。
“小四,你进屋睡觉吧,明天期末考试了,我和你姐在这守着就行。”大哥郝民端了一碗饭递给他。
郝俊呆呆的接过饭,胃里堵的难受一口也吃不下去。进了屋,炕上被子铺好了,钻进被窝郝俊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
郝俊是郝家的第四个孩子也是幺子,世上父母大多疼幺子他也不例外,郝俊出生时计划生育管的厉害,他妈刚生完就带他藏起来了,月子没做好还烙下不少病,然而还是罚了钱,九十年代初期5000块钱可真是不老少,郝家砸锅卖铁的把超生费交了,依旧疼这个迟来的小儿子。
都说幺子长得俊,郝俊人如其名长得不像他爹郝德海,也不像他妈宋慧琴倒是像他大舅宋远州,他大舅可是在十里八村都有名的,学习好模样好考上城里大学,娶了城里姑娘。
郝俊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哥郝民今年二十八了,去年刚结的婚,嫂子怀了孕怕冲撞了住到娘家去了。
二哥郝瑞二十五在城里打工,三姐郝眉二十三岁和同村赵刚定好日子了,下个月初八结婚。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怕是要挪到年后去了。
郝俊在被窝里抽噎着睡着了,梦里考上县里重点高中了,高兴的拿着入取通知书往家跑,跑到门口看见他爹坐在院子里看着他,一脸的担忧。郝俊想把好消息告诉父亲,可张嘴怎么都说不出来话,一着急就醒了过来。
外面天还漆黑,炕上躺了几个本家的叔伯,呼噜打的震天响,郝俊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眼泪顺着眼角流到耳边。
第二天早上郝瑞租的小轿车才姗姗来迟,一进院子就跪下来哭着爬到灵前。
郝眉哭着抓着他的胳膊摇,“二哥啊,二哥,咱爸没了啊!咱没爸爸了啊!”
郝瑞泣不成声,跪在地上哭的要昏过去,旁边的人赶紧拉住,奔波了这一天一宿可不敢这么哭,万一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郝瑞哭了一通心里倒舒畅多了,尽管难受的厉害还是起身跟大哥商量起丧事怎么办。
郝民没什么主见,基本上都是按村里习俗来办的,昨天二大爷带人看了坟地都说没什么问题,再停一天就能出殡了。
作为老小的郝俊说不上话,顶着两个桃一样的眼睛跟在旁边。
“小四,你今天不是要考试吗,怎么还不收拾东西?”郝眉过来问。
郝俊低下头,“我……我不想考了。”
一阵沉默,郝瑞摸了摸他头叹了口气。郝家条件不好,大哥好不容易说上媳妇日子要过,小妹还没成家,自己虽说打工赚了点钱,可要供弟弟读书确实有些困难。而且女朋友不打算跟他回农村,在城里买房又是一大笔开销,根本无力承担。
郝俊昨天晚上就想了很多,他十七了,没有父亲供养上学基本上是不太可能了,就算哥哥姐姐要供他读书,他也不会去读了,不能拖累他们。
郝俊虚岁十七,腊月生日周岁才十五,个头跟大哥差不多高有一米七多了。虽然看上去还有些稚嫩,但像他这么大去城里打工的半大孩子村里有不少。
出完殡郝瑞还要留下烧三七,请了一个月的假。郝俊没去考试错过了中考,班主任给家里打了电话,知道情况后安慰他让他复习一年明年再考。郝俊含糊的答应完就把自己的书本都整理好锁进柜子里,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机会碰了。
时间一晃过得飞快,郝瑞烧完五七回了城里,大嫂也快生了,郝眉这阵子忙的瘦了很多,郝俊也跟同乡的人商量好打算过些日子跟他一起去城里打工
郝俊没去过大城市,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里,还是几年前跟父亲给母亲看病的时候去的。记忆里都来回穿梭的小汽车,和来去匆匆的行人。
临走时郝民给了他一千块钱,里面有郝瑞走时留下的五百,他和郝眉又添了点凑了个整给他。郝眉把行礼收拾好,又偷着往被子塞了二百块钱,当着大哥面没好意思多拿,大哥家条件不好,嫂子生孩子等着用钱。
郝俊背着蛇皮袋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家,脑海里突然浮出上学时学过的诗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又想到父母在不远游……”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没父母了,没家了……
跟他一起打工的同乡叫刘涛比他大两岁,已经出去打工两年了多了。两人还沾了点亲郝俊叫他涛哥。
刘涛在省城的一个大饭店的后厨当小工,想学学厨师以后自己开个小吃。郝俊倒没什么目标,以前想考大学,现在就想多赚点钱。
坐了七个小时的客车到了省城,第一次见世面的郝俊差点迷了眼,宽阔的街道,仰头数不清层数的高楼大厦,以及穿着时髦来去匆匆的行人。
刘涛笑着跟他说“城里好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这样,傻了吧唧的在路边看了半天。”
郝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上泛起一层薄红。即使身上穿着朴素的蓝色运动服也掩盖不住俊俏的面容。刘涛看的呼吸一滞心中忍不住道,这小子模样倒出挑,去了没准能当个迎宾。饭店迎宾活不累赚的不少,比干服务员强多了。
刘涛工作的饭店在省城里挺有名的香格里拉大酒店,平时来吃饭的都是非富即贵,毕竟一顿饭几千块钱不是寻常老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郝俊被领到经理那报名,询问了年龄。路上刘涛就告诉他说自己十八岁,身份证还没下来。
经理姓王,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穿着一身合体的西服,长得很漂亮。刘涛跟她叫王姐。
“郝俊是吧,咱们现在缺个迎宾但是必须会讲普通话。”郝俊点点头。
“正常情况上午九点开始上班,晚上十一点下班,加班会有加班补贴,包吃包住工资一千五,一个月可以休息一天,满勤额外给二百。”
郝俊在心里估算,一个月一千五,一年就是一万八,郝家种地一年的收入也就是这些。顿时觉得这可真是个不错的工作。
王姐看他认真小模样忍不住笑“怎么样可以吗?”
“可以!”郝俊点头。
“哈哈哈,王姐我给你找这个小迎宾不错吧。”刘涛平日都混熟了,跟经理嘻嘻哈哈的也不见她生气。
“不错,好好干!”
先安排了宿舍,员工宿舍留在酒店后面的一栋小楼里,一楼男生宿舍二楼女生宿舍,一间住八个人上下铺,有公共厕所水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柜子还配了锁。
行礼放好郝俊跟着经理去领了工作服,普通的服务员都是黑裤子白衬衫,外面穿着红马甲,迎宾也一样只不过马甲是黑色的。
人靠衣装,换上工作服郝俊往那一站王姐都看直眼了,真不像农村来的土小子。白色的衬衫衣摆塞进笔挺的西装裤腰里,外面套上黑色的小马甲,连鞋子都换成了漆黑的小皮鞋,整个人像颗小青松似的又细又直。
王姐忍不住夸“当迎宾可是个好排面。”郝俊被夸的不好意思,又有种穿新衣的羞涩低着头看脚尖。
迎宾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郝俊跟着另一个男迎宾学习。
“我叫许鑫,叫我金子就行了,大伙都这么叫”许鑫年纪比他大,个子跟他差不多高,大眼睛,说话很快,笑起来嘴角有俩梨涡。
“我叫郝俊……”
时间线设定在2007年左右,文中可能有不少东西对不上号,不用考究,看个乐呵就行。
古早风,不喜请轻喷,拜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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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