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冷的仲冬 第1章 重逢

夏末的雨季凉风习习，透着月光的云挂着风的痕迹。

京大正进行校运会晚间的文艺汇演。音响声音拧到最大，整个学院深陷其中，而站在讲台前的女生，却屏蔽着外界的喧嚣。

她单手举着平板，耳朵里插着有线耳机，两颊的发丝随着写字动作晃动，抬手在黑板上解决一道竞赛压轴题。

没过多久，她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腰轻抵在讲台边缘，凝视黑板上的字母陷入沉思。思路即将打通时，一声呼唤打破状态——“江浸月”。

她眉头轻微皱起，看过去：“什么事？”

见来者是韩姿，皱着的眉头慢慢缓缓松下来。

韩资身穿紧身裙，脚下搭配细高跟。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显得婀娜多姿。她笑着问：“走啊，去吃火锅。”

韩姿率先撒娇说：“就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他从有那个心思后就一直让我劝你，我就答应他肯定给你带出来，你就跟我去一趟呗。”

“他？”

江浸月对“他”简单回忆了一下，对上一个小麦色皮肤充满野性，看起来凶巴巴的脸。想起来上次和他的谈话。

韩姿追击：“你就去呗，正好我俩也老久没吃火锅了。”

江浸月:“可——”

韩姿打上感情牌：“还有你，天天和数学腻歪，都忘了我这个美女了，你看我都换上这身衣服了，你不能拒绝我。”

“下次不许随便答应别人。”

“最后一次。”

江浸月扔回手中的粉笔：“等我收拾一下。”

“ok。”韩姿说，“那我在楼下等你。”

风在走廊中穿梭，江浸月打开门冷气扑面而来，冻的她发抖。想起韩姿穿的那一身在外面等她，回办公室翻出两件外套。

火锅店距离学校不远，正好是吃火锅的季节。

江浸月被这成片的脑袋吓到：“要不换一家？”

“别换别换。”韩姿扯了扯外套开门下车，“这个人多就意味着他家好吃，而且你看这气氛多好，正适合我们的气氛。”

“你确定？”

江浸月跟着韩姿下车走进去。

韩姿随口吐槽：“是啊，一般都是热闹的场地吃火锅 ，清净的是你们数学系的食堂。”

店内人多嘈杂，韩姿坐下把李冲忘到脑后，狂点20份肥牛。江浸月没什么胃口，吃几口放慢速度，边咀嚼边愣神。

韩姿看出江浸月兴致不高，以为是被数学竞赛累的：“咋啦？还想着那道数学题呢？我说你们数学系也太卷了，最近不是又要办竞赛，不像我们外语就与世无争……”

“还有，我上次都听说你一晚上都没出教室，你要是这么干下去，早晚身体要跨。”

“没有，我在想——”江浸月说到一半被打断。

“行了行了，你别说你那个什么宇宙了，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最近肯定又没好好吃饭。”韩姿从锅里捞出肉，放在江浸月的碗里，“这次出来你就多吃点啊。”

江浸月在韩姿的目光下将肉塞进嘴里。

“这才对嘛，以后好好吃饭奥，有什么心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韩姿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讲。但碍于刚刚挑选的位置挨着不远处的一桌帅哥，更巧的是她一抬头正与其中一男生对视。

韩姿有些尴尬，怎么也不能对不起今天的造型，吃的逐渐文雅起来。

另一桌吃的很是火热，五六个男生碰着酒瓶，撞击过后一饮而尽。而那堆人里只有一人例外。

“过几天有事，喝不了。”那人起身道，“我去趟卫生间。”

“过段时间有事，今天咋喝不了呢啊，还去卫生间啊，辞哥扫兴了啊。”说话的是一个平头，配上大五官，干净利落。一扭头看见个人影，顿时长大嘴巴，“李哥怎么来这吃火锅了？”

“李哥？是那个李哥？不可能吧，前段时间他和亦辞来我们这比赛，说这种东西他从来不吃，要保持完美身材。”

那个平头冲着李哥的方向抬下巴，“这不在那呢。”

因为平头男的一句话，那些人把目光放在李哥的身上。毕竟这个人实力不小，是京体体育队田径主教练，与京体的管理层也有说不清的关系。

他们之中除了陈亦辞，都是京师出身，实力较为逊色。即使后来陈亦辞出现意外，成绩依旧能拿得出手。见到不免感叹。

李冲四处张望，直奔他们旁边的那一桌，最终站在女生身旁，伸手讲话时有些不好意思。

“你好，我这路上堵车，让你久等了。”

江浸月闻言抬头，还是记忆中的脸，白短袖加黑短裤。江浸月腿似乎抖了抖。

她伸出手回握，“没关系，刚来。”

韩姿招呼李冲坐下。

“我知道你。”李冲没绕什么弯子，“我这次来还是那件事，我很久以前就喜欢你的作品，这次有这个机会，我很希望你能同意。”

李冲急忙翻出包里的合同说：“我们待遇优厚！”

见李冲神情担忧，江浸月给他吃下定心丸。“我不是不同意，只是这段时间我们比赛会很忙。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拍宣传片，需要准备时间。”

韩姿点头附和。

四周吵闹，平头一桌虽能听到两人的对话，但只是听个一知半解。

“上次”“喜欢你”“给个机会”“准备时间”这几个词串联到一起，大家猜来猜去，越说越离谱，一度怀疑李冲是来追女生的。

甚至脑补了一场狗血男追女戏份。

“唉，别说啊，真有可能啊，我们李哥多帅，指定能追上。”

“你小点声啊！”

正巧陈亦辞回来，听见他们略微心虚的对话，笑着问：“什么小声啊？说谁坏话呢？”

“哈哈哈，他说李哥追小姑娘那事呢。”

那男生从李冲进店讲起，把猜测都说了出来。男生讲半天，陈亦辞听了大概。等他讲到低马尾时，陈亦辞眯着眼看过去，下一刻怔愣住。

女生坐在灯光下，发丝被照的发光，皮肤清透细腻，五官淡却又有冲击感，尤其是那双眉眼，柔和中又透出凌厉。随手扎起的发型，和一件朴素的针织毛衣搭配，简约却有韵味。

即使是吃着火锅，坐在那里也是端端正正，与旁边的李冲交流时流露出笑意不多，但确实存在。

“就是这么个事，我就随便说说。你不是和李冲认识吗，这情况你不知道吗？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哈哈哈哈。话说，李冲不是......”

陈亦辞停在那个姿势看着不远处。

“不是什么，这叫多姿多彩的生活。”

“哈哈哈，行了啊，这话可不能够乱说啊。”

男人激动时说话声音很大，生怕江浸月不知道他们正在谈论自己。即使不想听见声音，也一直往耳朵里面钻。

江浸月心翻白眼，拿上手机，存完李冲的电话，与两人表明情况后起身，准备去卫生间透一口气。

在抬眼的那一刻，两人的目光穿过了人群和热气腾腾的薄雾，在空气中碰撞。

陈亦辞坐的随意，看她的目光也很肆意。

江浸月身子顿住。

时隔多年的再次见面，急促又意外。她想过会与他重逢，但突如其来的场面让江浸月猝不及防。

蒸汽再次从锅里顶出来，热气扑在脸上，周围的喧嚣声把江浸月拉回现实。江浸月迅速移开眼，没看见般继续找卫生间。

半身镜前，江浸月捧起水打在脸上，水顺着脸流下来。她摸掉下巴的水珠，缓缓吐出一口气，直到脸快干才走。

走出不远有人在抽烟。味道蔓延，她看过去。

陈亦辞随意靠在墙上，嘴里叼着烟，外面穿的黑色牛仔外套，依旧慵懒模样。似乎发现了她的目光，眼尾轻轻扫来，两根手指捏住烟蒂，熟练的吐了一缕烟。

它随着空气往上飘，被灯光照耀着，最后消散在半空中。

江浸月粗略计算，距离上次见面还是在七年前，但江浸月确定他认出她了。

不想再有交集，江浸月装作不认识直直往前走，与陈亦辞擦肩而过。江浸月刚松下一口气，下一秒，身后的人叫住她。

“江浸月。”

烟雾缭绕，江浸月扭过身子，逐渐看清他的眉眼，“什么事？”

陈亦辞站直走过来，掐灭手中的烟，带着一抹笑停在她面前：“你认识李冲啊。”

他的脸部线条流畅，但比从前少了分稚气。单眼皮的眼睛，让本来没有菱角的脸带着凌厉。微微抬着下巴，半眯着眼睛，皮肤依旧白的透彻，还是一副一脸没睡醒模样。

突如其来的靠近，江浸月后退几步：“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正直身子：“没关系啊，我就是想知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江浸月觉得莫名其妙，抬脚要走。

“这么久没见，吃顿饭叙叙旧？”陈亦辞开口。

“我，跟你叙旧？”

她的话音刚落，陈亦辞露出略带自嘲的微笑，凝视着她的眼：“当初出国把我甩了，现在回国了还不能聊聊？”

她承认，确实是她与陈亦辞提的分手。但到底是为什么分手，他不明白吗？

江浸月回望他。

“陈亦辞，体面一点，对谁都好。”

余音久久未散。声音在这狭长的走廊里回响。

江浸月深看着他，仿佛把他的一切都看穿。那种轻蔑的，夹杂着他看不懂的，总之是不友好的，在她眼睛里透出来。

他最不喜欢的眼神。

余音的最后一声被轻风吹走，陈亦辞慢慢收起笑，双手插兜退后一步，将头扭到一边。

江浸月说：“再见。”

咕噜咕噜的火锅汤底声，伴着擂鼓般的心跳，呼吸声越发清晰，

江浸月的手攥成拳头。没过多久，她松开了。

不远处，李冲顺手推掉几人递来的酒：“喝不了，喝不了。”

余光中江浸月走近。他急忙对平头男说：“不行，我现在就得走了。”

李冲捞起书包，走到江浸月面前：“抱歉啊，上面来电话说要马上开会，我这边得赶紧回去……”

江浸月：“没事，你先忙。”

“钱已经付过了，下次等你有空再请你，那个事微信聊。”

李冲边摆手边往外面走，中途没看路差点与人撞上。

韩姿喊道，“你看着点啊！”

说完，拉住江浸月往自己的座位上拽：“你上厕所怎么这么慢。

江浸月：“遇到了之前的同学。”

“啊？”韩姿左顾右盼，“之前的同学？你怎么不带过来一起吃饭？”

韩姿想起来又问：“你这个朋友现在在哪啊？？”

陈亦辞接住兄弟扔来的外套，电话似乎还拨通着，急匆匆的往外走。

江浸月收回目光：“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