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际旅行社当导游 第5章 守门人03

武装车载着姜花，穿行在基地内部。

姜花看着窗外掠过的种种景象，戒备森严的战备区、生产物资的机械子宫、人类群居的蜂巢区……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熟悉和眷恋。

守门人03内心深处竟然无比爱着这座基地。

这座基地孕育和保护了无数像她一样平凡又普通的生命，是人类末日下坚实的堡垒。

在这里的生活或许艰苦，却很平安。

守门人03想要守护这种平安。

姜花抚上心口，试图读取守门人03在成为守门人之前的记忆。

这是她学习技能书中的一页，记忆读取。

可惜试了多次，她的眼前都没有浮现任何景象。

读取失败。

之前的记忆在成为守门人那一刻就被清洗了，她无法读取已经不存在的记忆。

在姜花的指示下，武装车没有走战备车道，反而绕路到蜂巢区，缓慢穿行过熙熙攘攘的街道。

道路两旁连接着一颗颗倒扣的巨型蜂巢，暗黑色钢材，像蚁窝，又像某种庞大野兽孵出的蛋。

“停车。”这是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姜花要去看看。

司机停下车，犹豫道：“可是指挥官让我送您回到4号城门守备区。”

姜花直接开门下车：“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回去。”

街道上，有些人正准备去工作，有些人在领取发放的物资，还有些忙里偷闲出来散步，一如往常的平静和谐。

基地里的人只能按照贡献点领取日常所需的物资，和姜花所处的高度发达的星际世界肯定比不了。

但是这里的人们竟然没有多少颓靡沮丧的神情，甚至不少面带笑意，看来这个基地管理得不错。

可惜末日下最后的和平，也要被打破了。

姜花运用“光合作用”，逐一扫视众人的辉光。

黄色蓝色绿色橙色……各种颜色夹杂在一起，杂乱无章，都是正常人的范畴。

正准备去下一个街口检查时，一股熟悉的极其细微又阴冷的气息突然直直窜到她心里，让她心尖打了一个冷颤。

她摸上腰侧的配枪，缓缓转头，越过重重人群，终于盯到了在众多辉光中夹杂的那抹恶心的猩红。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三角眼定定地瞥着她，嘴角挂着阴冷的笑。

他张开嘴，伸出一截猩红触手到口腔，挑衅地抬起下巴让她看清他密布口器的触手。

就在姜花解下配枪正要瞄准时，人群走动散开一条缝隙，她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手里竟然牵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是个正常人，梳着两个羊角辫，正开心地低头舔着棒棒糖。

“爸爸，棒棒糖真好吃，可是太贵啦，以后我还是不要了。”女孩抬头看着她的父亲，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中年男人及时缩回口腔里的触手，温柔抚摸女孩的头，一下又一下：“乖女儿，爸爸会努力赚贡献点，一直给你买糖。”

“爸爸你真好，我们快回家吧。”

女孩牵着中年男人的手，甜甜地笑着，一蹦一跳地返回街道尽头的蜂巢。

人群再次拥挤挡住视线，姜花把配枪收回腰侧枪包，立刻跟上。

她拨开重重人群，追着他们来到了那个蜂巢的入口，却被门禁挡在外面。

门禁发出警报：“非本区域居住人员，不得入内！”

“不是这里的人来这儿干嘛啊？！给我找事啊？！”警卫在窗口里喊道。

姜花掏出守门人证件砸在窗上：“我是守门人，正在追踪一个可疑人员，立刻让我进去！”

警卫慌忙从窗口里探出头来，看到了她身上穿的纯白色守门人制服，和胸口暗金铭牌Gk.403：“实在抱歉，我这就开门！”

姜花冲进蜂巢，大厅里人群密集，一时间找不到那个中年男人和小女孩的踪影。

抬头看去，密密麻麻上百层孔洞遍布上空，黑漆漆，暗沉沉，没有任何光泽，每个孔洞都是人的住所，住得这样密集且暗无天日。

人类曾经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豢养动物，然后集中起来统一屠.杀。

如今污染物也这样来豢养人类，现在养熟了，养肥了，正是它们收割的时候。

那个中年男人出现不远处，他抱着小女孩，头伏在她的脖颈上，张开了狰狞的嘴，露出了伪装的舌，伸出了猩红的触手，就要刺向她的头颅。

姜花猛然举起枪，分秒间一枪就射中了他的头颅，血花迸起，中年男人倒在地上，嗬嗬抖动。

小女孩摔在地上，发现她的父亲突然倒地脑浆四溢，惊恐大哭着抱向父亲：“爸爸，你怎么了爸爸？！”

“快躲开！”姜花冲上前去，一把拽开小女孩，“他是伪人！”

小女孩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爸爸，他是我的爸爸啊！”

姜花大声喊道：“这里有伪人，大家马上撤离！”

周围人看到突发变故，急忙四散奔逃，一时间哭喊声踩踏声不绝于耳。

事故现场只剩下姜花和小女孩，小女孩怎么都不肯离开，哭喊着捶打姜花：“你杀了我的爸爸，你是个坏人，我要杀了你！”

“他已经不是你爸爸了！”姜花一把抱起她，却被小女孩咬了一口。

这时候几个人拦住了她们，厉声质问：“你是谁？！为什么当众杀人？！竟然还敢抢孩子！”

姜花忍痛回答：“我是守门人03，那是个伪人。”

“伪人？昨天我还去他家吃饭呢，这么说我也是伪人了？！我们都是伪人了？！”

“不信你自己看！”

姜花等人回头看向那具尸体，尸体已经死得很透了。

中年男人没了声息，只有鲜血汨汨流出，却没有伸出章鱼头，没有伸出触手，没有任何要异变的征兆。

“伪人怎么可能进得了城？！这里没有伪人，只有一个可怜的死人。是你杀死了他，还要抢走他的孩子！”

“不！他绝对是个伪人！”姜花急忙辩解，举起枪接连射击尸体头部，砰砰砰几声枪响，中年男人头部又多了几个大洞。

还是没有丝毫异变的征兆。

小女孩突然死咬了一口姜花手臂，趁姜花吃痛慌忙逃开：“叔叔阿姨快来救我！她是个疯子！她杀了我爸爸，还要杀我！”

人们反应过来，发现没有什么伪人，团团护住小女孩，高声喊道：“快来帮忙！疯子当众杀人了！”

姜花怒火中烧，冲向尸体用枪托猛砸他的头颅，砸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仍然没有丝毫伪人的迹象。

他的章鱼头呢？！他的触手呢？！他的红眼呢？！

一定还缩在身体里面。

姜花又用枪托砸向他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尸体胸部慢慢凹陷，还是没有找到。

一定还在更深处。

胸骨太硬，只能用刀了。

她一把丢掉枪，满手是血，冲到众人面前：“谁有刀吗？给我一把刀，我证明给你们看！他就是伪人！”

没有人给她刀。

他们看清了她胸前的铭牌：“守门人！她是守门人！”

“守门人当众杀人了！”

“守门人真的疯了！这是虐杀！”

密密麻麻的孔洞钻出了密密麻麻的人，一个又一个，一层又一层，垒满了整个蜂巢。

他们都在看她，一个当众发疯的守门人。

黑压压的人群，黑压压的蜂巢，纯白制服沾满了鲜血，姜花胸口闷窒到了极点，双手无力垂下：“他真的是个伪人，随时有可能杀了你们的伪人啊。”

“她真的是个疯子，随时有可能杀了我们的疯子！快抓住她！”

密集人群蜂拥着挤向姜花，拥挤、推搡、踩踏、殴打。

他们不相信她，她只能紧紧护住自己的身体，默默承受着这无端的众怒和密如雨点的疼痛。

她没有疯，她只是代替守门人03尽力守护那个小女孩的平安，守护基地的平安。

几声鸣空枪响惊破了嘈杂人群，唤回了一些荡然无存的理智。

“所有人立刻停下！否则重刑处罚！”

苏叶带着警卫赶到，疏散出一条道路，警卫抬起尸体装进密封箱。苏叶扶起倒在地上蜷成一团的姜花。

纯白制服上遍布鲜红血迹和数不清的脚印，暗金铭牌掉在地上，已经被踩断成两截。

原来这已经不是蜂巢了，而是一个个漆黑脓疮，而她第一个挑破了脓疮，沾上了满身脓液。

姜花推开苏叶，慢慢起身捡起掉落在地的铭牌，细细擦干净，抬起头对他说：“你告诉他们，那是个伪人。”

苏叶动作顿了顿：“先回去再说。”

姜花拉住他：“你告诉他们，那是个伪人。我没有杀错人。”

苏叶垂眸，眉头皱起，良久才说：“先回去再说，守门人03。”

众人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越发确信一个正常人就这样被守门人当众杀死在蜂巢。

“我早就说了，那些清洗过记忆的人能是什么正常人？”

“没想到我们的安全要放在一群疯子手里。”

“疯子还怎么做守门人？！”

“守门人就可以杀人了吗？还是当众虐杀！性质恶劣，必须依法处置！不然我们绝不放过！”

他们撤出了人群外，听着此起彼伏的质疑声、怒骂声、叫嚣声，姜花停下脚步，无力地看向苏叶：“连你也觉得我是个疯子吗？”

“为了不引起更大的恐慌和动乱，”苏叶浅淡绿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你只能是。”

姜花看着苏叶的绿眸子和黑压压的人群，恍惚间突然想起在守门人03的记忆里，久远前的某一天，她坐着武装车穿行在基地内部，窗外掠过种种景象。

路过熙熙攘攘的蜂巢时，她在车后座提笔写下这样的日记。

3月18日

今天“天气”是晴，朵朵白云漂浮在碧蓝天空上。

去向指挥官报备时，路过蜂巢。

一位老奶奶坐在路边椅子上晒着“太阳”，小孩们抢着吃得来不易的糖果，大人们擦拭汗水，继续工作，用辛勤劳动换来的贡献点维持一家的生活。

熙熙攘攘的人们，都能过着和平安全的生活。

而我，身为守门人的一员，正用生命守护着这份平安。

真好。

可惜没有看到过真正的蓝天。

要是我能看到，他们也能看到真正的蓝天，该有多好啊。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所有人都能生活在碧蓝天空下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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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守门人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