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恃手里还拿着纸巾搽手上的水珠,他看着秦谙西锁玻璃门,玻璃门锁好,秦谙西要拉卷帘门时,陈恃一个大步走过去,越过她伸手将卷帘门拉下。
“谢了。”秦谙西道了一声谢后掏出钥匙将门锁上。
陈恃看着她将钥匙放回了口袋。两人往巷口走,沿街的门店人声喧嚣。饺子店的香味跑了出来,秦谙西鼻子嗅了嗅,摸了摸肚子。
饺子店突然冲出来一个四五岁年纪的男孩,眼看就要往秦谙西身上撞了,一旁的陈恃眼疾手快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小男孩速度不减直接撞到陈恃身上,手上的塑料玩具剑也不期然地戳到了陈恃。陈恃在这惯性带来的冲力下倒退了几步。
秦谙西从陈恃身后走出来,看着那有些危险的剑头,再扫一眼剑头戳中的位置,她面色有些不好。她看了看试图从陈恃的手里挣扎出来的小男孩,乱挥的动作导致玩具剑时不时拍在陈恃身上。
这时,小男孩的爸爸匆匆从店里跑出来,先是查看了一眼孩子,见孩子没有受伤,也没有详问情况就敷衍地道了一声歉,领着孩子回去了。
秦谙西见状正要开口叫住人理论,陈恃抬手拦断了她,“没有必要。”
他朝店内看了一眼,被放开了手的小男孩在店内乱跑,服务员端着餐盘小心地避让,抱怨声弥漫在不大的店面里。陈恃收回了目光,掩下眼里的淡漠。
两人继续往前走。
“这种都是根儿上出的问题,我们不用跟他多啰嗦。”稍慢一步的解释在身旁散开。
本还有些气闷的秦谙西诧异地抬眼看他,纯澈的眼眸,里头的情绪一览无余。陈恃轻轻笑了一声,有时候这妮子的情绪也挺好懂的。
他的笑声压抑克制,像是顾及某人的情绪。
女生没有察觉男生的异样举动背后的含义,她很直接,“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好人。”
这个词之于陈恃来说很新鲜,他身边还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将这个词按在他身上。
他望着秦谙西,募地问:“我像吗?”然后收了脸上所有情绪,气势也为之一变。
一瞬间,亲人的气息被疏离感代替,无形迫人的气势像潮水一般朝秦谙西压了过来,让人窒息的同时,她也忍不住地往旁侧退了一步。
这是人本能的反应。
对危险的低头。
这样的陈恃很陌生,好像和传闻中的陈恃重合起来了。
“怎么?”他挑了挑眉,像是在说你害怕了?
“怎么会。”秦谙西敛了情绪,上前一步,用实际行动证明。
对此,陈恃没说什么,过了会儿,他周身的气势渐渐地又回到了温和状态。这是秦谙西印象里熟悉的那个人。
到了巷口,陈恃环顾了一圈,朝右手边的人行道上指了一下,“直走到头,右拐弯10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家贵州菜。味道不错,一起去尝尝?”
秦谙西正看着手机,闻言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才回他,“不了,我要第七人民医院一趟。”说着,她举了下手机示意。
手机界面上导航地图从眼前一闪而过,陈恃凌厉的眉峰微皱,“你还没吃午饭,吃过再去也不迟。”
秦谙西看了眼手机时间。
她拒绝道:“今天还有别的安排,怕是赶不及。”说完,眼角余光瞥见前方遥遥驶来的609公交车,她来不及细说,只得匆忙丢下一句,“回头见。”
秋光明媚,梧桐叶落,女生身形利索,小心避让行人,一路小跑直到对面公交站点才停下。
陈恃的视线一直跟着女生流转。
在公交车快到站前几秒,他朝对面挥了一下手。秦谙西在上车之前,也朝他挥了一下手。
陈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远处梧桐树叶子又落了下来,目送公交车离站,没怎么多想,拿出手机定格了一张叶落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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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院地点不算偏僻,但也不好找。公交转地铁,地铁再倒地铁,花了一个半小时,秦谙西才到三院大门。断断续续出来进去的车辆,昭示着医院的人流量。
秦谙西从行人道闸口进去,到了医院门口,她目测周围,找了个僻静的位置给秦秀儿打了个电话过去。
“秦姐,你在三院哪一层住院科室?”
秦秀儿接到秦谙西电话还有些惊讶,“怎么了?我在三楼儿科病房。是店里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店里忙完了。我过来看看你们。”
“不用不用……”
“已经在楼下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马上上楼来。”秦谙西挂了电话,在手机上搜了一下三院的病房楼位置,根据导航找到了住院楼。入门位置走几步就是电梯,她直接摁了三楼。
医院消毒水味道充斥鼻间,电梯间的空气窒闷,挤在里头的人群,面色紧绷。秦谙西匆匆扫过一眼便转过头去看左手轿壁上挂着的LED屏上播放的广告。
十五秒的广告说完,电梯停停上上,一路波折到了三楼。
她被人群裹挟挤出了电梯,好容易从缝隙间钻出来,刚仓促间松懈下心神才叹了声气,就见早等在一旁的秦秀儿迎了上来,她上下打量一眼秦谙西,呼吸有些不畅,显然是刚跑过来的,“既然下班了就回去好好歇歇,费这功夫跑这儿来干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秦秀儿面色有些憔悴,鬓角边垂落下的发丝以及布满褶皱的衣服都暗示她昨晚的奔波辗转。
秦谙西敛下眼里思绪,故作轻松地笑笑,“下午有时间就过来瞧瞧。这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要是没空,我也过不来。”
话说完,她也不等秦秀儿反应,挽起人胳膊拥着她往前走,“小壮怎么样?”
说起这个,秦秀儿的心神就被牵过来了,“熬了一晚上,烧终于退了下去了。这孩子是打娘胎出来体质就弱,这三天两头的不是这个毛病就是那个毛病,再来这么几回我也是吃不消了。”
秦谙西只礼貌笑笑,却并不把她这个话当真。别看秦秀儿说起小壮这个孩子嘴里都是嫌弃,实际上她是再爱孩子不过。秦谙西觉得她是老话里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那款妈。
两人穿过长廊,进了病房。六床一室的大号房,床位满员。小孩躺在白色床铺上打着吊水,面色苍白中裹着青气,一时间秦谙西倒是比较不出到底是床铺更白些,还是那张焉嗒嗒的小脸更白一些。
她跟小壮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孩子没什么精神,她嘱咐几句好好养身体的话便结束了话头。
环视了一圈,病房并不怎么安静,三两个病人同家属大声说着话,吵闹得一旁休息的病人翻来覆去。她想了想,将秦秀儿拉了出去,两人站在过道里聊了几句。
“晚上睡哪儿?”秦谙西问。
“就趴在床上眯一会儿。”秦秀儿抬起手将散落的鬓发扣到耳后。
秦谙西皱了皱眉,顿了几秒,又问:“小壮还要几天才能出院?”
秦秀儿叹了声气,有些无奈,“他不比别的孩子。别的孩子伤风感冒要不了命,他却能,所以医生还让他在医院待个两三天。”
对此,秦谙西也不知道如何宽慰她,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苍白无力的安慰秦秀儿也不知道听过多少。她抿了抿唇,起了个话题引开秦秀儿的心绪,“秦姐,那店就这样关几天?”
“医院我走不开,只能关了。”秦秀儿伸手抚了抚衣摆的褶皱,面容有些愁苦,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店里的情况。
秦谙西也不瞒秦秀儿,将今天店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她。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她也将手里的照片翻了出来,拿给秦秀儿看。
秦秀儿看着手机里的视频,面色有些不好,“杨莉这姑娘平时手脚动作都慢一点,我原本以为她性子就这样,做什么都慢悠悠的。却不想,背地里她又是另一个样子。”
“秦姐儿,这事细说起来也是我的一面之词,等回头你开了店,问问姚阿姨王叔他们,他们今天中午正好也在。店里大致什么情况,她们也知道一些。”想了想,秦谙西又补充了几句。
秦秀儿一听,白了秦谙西一眼,“你这话说的!”她将手机还给秦谙西,随后怅然地叹了一声气,“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秦姐儿我也给你说句实在话,这但凡是人啊,都有个亲疏远近的。虽然你和杨莉是前后脚到店里来的,但比起杨莉来,我还是更相信你的。”
秦秀儿整理了一下秦谙西落在肩膀上的头发,眼睛里真挚的光盖过她面容上的憔悴,竟然让秦谙西觉出了一种异样的美。
一向口舌伶俐的她,此时此刻竟然口拙起来,秦谙西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她想说,谢谢你的信任。但又觉得这么说出来又太郑重其事了一些,犹豫间,病房里有人探头小声叫了秦秀儿。
秦秀儿反应过来,跟来人挥了挥手示意,然后跟秦谙西匆忙交待了几句就打算回病房。
秦谙西见状,将人拉着,把从口袋里掏出的钱塞在秦秀儿的手上,匆促间丢了一句,“给小壮买点牛奶水果。”然后就忙不迭地跑了。
秦秀儿想追,但又顾忌着病房里找她,一时间走脱不开就眼睁睁地看着秦谙西跑了。
她垂眸看了看手里抓着的钱,三百块。笑着摇了下头,“这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