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鸦组织里艰难求生 第142章 番外十三 山崎与波本

面对安室透的拒绝，山崎没有感到失望，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他只是默默地收起邀请函，然后无声地观察着安室透。

三人行必有我师，在山崎无意识地学着安室透的一举一动时，安室透也在把山崎当成老师。

那时的山崎搞不懂自己的想法，经常会把自己拐到死角里去，安室透自然不会当一个知心大哥哥给他解答迷津、引导他走出牛角尖，冲动他的人生导师。

既然已经逮着了一个甘愿跟在他身边的乌鸦组织成员，安室透自然是利益最大化。

首当其冲的就是打听组织的情况。

山崎学着女生C歪歪脑袋，然后毫不犹豫把组织的情报卖给对方，包括但不限于人员储备基地武装。

安室透默默在心里给山崎这个熊孩子的侧写上“疑似不忠诚于组织”概率增加三分。

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安室透和山崎明里暗里损了组织多少利益，根本数不清。

于是疑似的概率直线上升，到了九十。

还有一成，安室透的侧写中添加备注：父亲的影响很大。

只要山崎的父亲还在，损害组织利益也只存留在叛逆的阶段，山崎终究没有勇气做出背叛的决定。

除此之外，有着山崎在背后指点，安室透少走了很多弯路。

山崎说：“你身上总有一种近乎于天真的阳光气息。”

这是吸引山崎的原因。

若是不做掩饰，想要在黑暗里站稳脚跟，不狠狠地摔个跟头怕是很难。

“站在黑暗里的你，比明珠还要璀璨。”

虽然山崎很遗憾地明确了自己还是喜欢听话的孩子，安室透的性格过于独立，并不是他所喜欢的小弟类型。

但心里的喜爱还在，安室透想要进入组织，山崎就把这个当成一个任务，尽可能地把他所看到的、所会的全部告知安室透。

任务中的山崎还是个非常灵活的模样，只是孩童时期的他拉下了厚厚的薄膜，把他和这个世界隔绝，所以情感只停留在表面，永远都到不了心底的最深处。

“一个合格明珠，是会学会利用空气中的尘埃，在自己的表面蒙上厚厚的伪装。只有让人无法窥见那耀眼的光芒，才能让人相信你是属于黑暗的。”

安室透若有所思。

在山崎的指点下，安室透快速成长起来了。

一个心狠的人，未必就一定需要手刃敌人。

适当利用他人力量也是一种策略。

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与之抗衡时，你可以适当把周围存在利益冲突的帮派，以及官方的组织给你做辅助。

F国内，无数个违法走私组织就在两人的实验中湮灭。

“不必担忧别人会质疑你是官方派来的卧底，救人也好，杀人也罢，只要你不表露出任何心虚，理直气壮，旁人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

山崎想了想补充道：“当然，救人救得到太多了，也需要正当的理由，要不然会招来某些人的质疑。”

“哪怕是在我的组织里，利用官方力量为自己谋利擦屁股的多了去，只要你拥有能力渗透进去，只要你不被他人发现，你没有必要把两条界限划分得那么清楚。”

那些敌对的组织帮派就算了，没有冷静理智心性单薄寡欲的领头者指引，贪婪的人心最是容易被人煽动，但是官方不同。

若是没有这个能力渗透进去牢牢掌握在手里成为掌心的武器，一朝不慎被反噬，死字都不知怎么写。

所以能把官方的力量当成自己武器的少之又少，因为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在健全稳固的组织高层安插自己的人，就像是官方组织无法在乌鸦组织高层里安插自己的眼睛一样。

但是利用普通警察给自己擦屁股的例子还是蛮多的。

用山崎狡辩的语言就是：那些警察不会察觉到背后有一双手在牵引着他们，而自己还能减少资源浪费，怎么能称不上双赢呢？

安室透好像找到了在官方和乌鸦组织中游走的平衡。

七年后，哪怕有人窥见安室透与警察谈笑风生，也没人相信安室透是官方的卧底。

当对一个人的印象足够根深蒂固时，就无人能够打破这层屏障，除了他自己。

但很可惜，那人宁可相信自己是卧底也不愿意打破对波本的那层滤镜。

山崎很喜欢和安室透坐在一起聊天。

每一次与他坐在一起喝酒喝茶时，心里总是觉得很平静。

说不出来的平静。

未来的他在后勤组酒吧里沉淀了两年才恍惚领会到此刻的心情。

安宁，平和，没有波澜起伏，有的只是朋友间轻松而愉快的聊天。

不会再有无穷无尽的任务。

没有受制于人的痛苦。

更不会有眼睁睁地看着毛团死去的无能为力。

有的只有宁静。

仿佛整个人都在刹那间平静下来。

他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的味道，是甘甜的，是风轻云淡的。

山崎回归组织后的某一天，接到了组织的任务，让他去打探新冒头的情报分子安室透，看看他是否能够招揽进组织，是否有资格被组织招揽。

山崎歪头，想了很久后，在报告上写了很多中肯偏赞美的词语，过了一段时间后，一份堪称完美的报告被交了上去。

他不知道安室透打探组织消息目的为何，但他也不在乎安室透会给组织带来利益还是损失。

当然，打探安室透情报的不仅仅是山崎一个人，还有其他的情报分子。

朗姆对安室透非常看好，但是生性多疑的他可不会听从山崎的一面之词。

琴酒性格果断，但没有足够让他看重的能力，他可不会理会一个赫赫有名但很可能是虚有其表的人才。

于是安室透在收到来自山崎来信后的某一天，他同时收到了朗姆和琴酒的邀请函。

开启了他的端水大师生涯。

在朗姆眼里安室透是他招揽进来的能者，可在琴酒眼里安室透是他安排去情报组的眼睛。

久远的未来中，波本遭遇了一场“警察厅卧底身份暴露”的危机，琴酒小黑屋审讯波本。

在朗姆眼里就是波本是官方的卧底，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但在琴酒眼里就是朗姆已经开始忌惮波本，借机杀人铲除异己。

所以哪怕没有已经被策反的库拉索作为后手，琴酒也只会在组织boss的指令下拖时间，给朗姆演出一场精彩绝伦的戏码。

苦肉计上阵，波本受伤后洗清嫌疑，重新回归朗姆的阵营。

三个月的共同奋战和相互学习，山崎和波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虽然山崎并不理解，但潜意识已经给他做出了选择。

在组织成员面前，两人插肩而过，眼里带着的也只有打量和猜疑，但实际上私下里山崎很是热衷于找波本学习、探讨。

论如何在小弟面前维持自己的逼格。

——虽然山崎并没有包袱，但看着女生C露出吃惊的表情好很是有趣。

这是山崎的冷笑话。

波本想：这个还真有点好笑。

山崎其实是想要表达如何才能让自己的下属女生C在他面前表里如一。

任务之中的山崎又给女生C的只有可怕的印象，她与任何一个人都聊得来，甚至还乐哈哈地拐跑山崎手底下一堆女生去唱K吧台登台表演，可唯独在山崎面前表现得就跟个鹌鹑似的，绷着一张同款面瘫脸。

山崎跟他的下属拉进关系，可惜任务之外的交集没人教过他如何应对，进入任务状态又只会把女生C吓得更远，表现得更乖巧，以免上司一个不高兴送她一个三进宫套餐。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真是会累成狗的。

当然，山崎不会跟波本说得那么详细，这些不过都是波本从女生C等人那里套回来的情报。

后续女生C几次进宫就不关波本的事了。

这里要点名山崎，他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导师，一个技能一句话讲解，剩下全是实践。

此刻一个骂骂咧咧的女生C路过：我擦你个周扒皮啊！真是上辈子欠了某人的血债这辈子才遇到了这样为难人的老板！

了解了前因后果的波本想了想温和地说，“对于其他人，若是实在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那不妨保持冷漠或是神秘的笑容，让他人看不清你的想法，会让你省去很多麻烦。”

山崎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就像你那样吗？”

波本微微颔首：“有些时候，你根本无需表现任何想法，一切让他们去想就好。”

联想是人类最大的优点，有些时候，根本不需要露出任何表情，只需要给他们一个眼神，他们会完成自己吓自己的成就。

甚至你完全不需要做些什么，对方就会完成神化的进程，并根深蒂固。

最重要的是，看上去还有格调。

以不变应万变，面对任何突发情况，不变的笑容最能保护自己，旁人无法从那模式化的笑容里窥见任何一丝异样。

旁人心里没底，计划错漏自然百出，只需要一丝破绽，就能扭转绝对的死局。

波本弯了弯眉眼，紫灰色的眸子里仿佛弥漫着浓浓的迷雾，让人看不清深处的变化。

“就像这样。”

山崎若有所思。

波本指尖轻点酒杯，“实在不行，你就保持以前那般即可。”

“人与人之间相处，并不完全在于笑容是否可掬，和善开朗。若是有心了解你的人，必定不会被那张冷漠的面具吓跑，他会在你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中看出你真实的想法。”

女生C怕山崎，原因不就是因为山崎过于严厉吗？就像是当年他的父亲对他做的那样。

父亲要把他的人性扼杀，让他成为手中攀爬奔向目标的工具，只是能力不足无法再将山崎禁锢于牢笼之中，唯有后退一步尝试利用温情的细线死死勒住山崎。

而山崎在女生C身上追寻自己缺失的情感，不同的是，女生C没有山崎的能力，所以她无法击破玻璃重获新生，一直卑微地在山崎手下谋求生存。

她是个失败的试验品。

女生C也知道。

但是于她而言，山崎是她濒死时降临的天神，所以她甘愿成为那个试验品。

只是“神明”和“信徒”终究是存在距离隔阂的。

想要改变也容易，只要山崎能够打破自己心里的魔障，松开牢牢抓住女生C的手就好。

可惜，山崎做不到。

就像他掰不开父亲掐着他的手。

波本轻轻摇头，收下山崎求助的谢礼，微微一笑做出最后的总结：“能够拯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能够拉你出深渊的，也只有你自己。”

这样痛苦的折磨持续了很久。

终于在某天夜里，山崎再一次找上了波本，与波本做了一个交易：将父亲杀死。

“你可以把他送进监狱，也可以把他送入地狱……”

“怎么样都可以……”

“只要……能让我摆脱他……”

昏黄的灯光下，山崎红棕色的眸子里带着无尽的茫然，或许，他已经到了濒死的边缘。

他对着波本笑了一声，只是淡薄的笑声里却无端让人窥见心死的凄凉。

“我……终究还是，敌不过自己……”

二十七年的控制，已经磨灭了山崎全部的勇气。

他想了很久，尝试了很久，却最终还是败在了自己的手上。

当父亲失踪三天后，被确认死亡的消息传来时，山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盯着墙壁三天不吃不喝。

女生C察觉到不对劲，拎着斧头强行破开不锈钢门，气势汹汹地闯入房间。

山崎迷茫地看见女生C担忧的目光时，压在身上的那座大山，轰然倒塌。

山崎走出迷茫，成为波本手上最锋利的那把刀；而女生C终究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多年以后，山崎想要寻找的阳光在中野良身上看到了。

心里缺失的那一块，被悄悄填满。

山崎愿意付出自己的全部，去守护自己心里的那一抹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