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着乌漆漆的眼睛笑了起来,偏冷的音色低压成柔和的质感:“钟止,我发现你特别有趣。”
钟止:?
“你不信我,但是帮了我。”
他笑得更深了些:“甚至对更怀疑的周庐,还要冒生命危险去救她。”
“嘘——不用解释,我知道为什么。她真的很像预料到了这场劫难才主动请缨,而且……还真的毫发无损地救下了两个重要的队友。”
“太巧了,对吧。”
他半个手指还抵在钟止写满不悦的唇上。
钟止:“这就是你拦着我救人的原因?”
小白无辜地眨着眼:“不是哦,我只是直觉——你比所有人都更重要。”
修整片刻,乔悟看大家状态也都差不多恢复了,穆三秋也醒了,带着复盘起了整个勘察过程,想要找到哪里出了问题。
他优先征求了穆三秋的意见,毕竟是通关8场游戏的老手,此时还肩负着关键身份。
穆三秋靠着周庐直起身子,脸色还是苍白无血色的,但思维依旧敏捷:“我觉得,我们的身份都没有用上,这很奇怪。”
“…我用上了,”周庐小声念叨了一句,“我平时没这么厉害,感觉救人的时候,像超能力一样。”
穆三秋看了她眼,思量了片刻,又道:“而且咱们的身份,对于勘察队来说,也有点奇怪吧。”
确实,钟止也这么觉得了。
自己的身份才是最微妙的,什么勘探队需要带心理学家?
除非基地早就预料到,队员的心理状态将在勘探中产生极大的偏差。比如,被某些影响人精神的异象所蛊惑,在污染中丧失神智、自相残杀。
“现在的身份确实奇怪,并且我认为,我们缺少一个关键职业。”乔悟接话,“既然基地能判断我们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还派了特种兵,那为什么不派遣医生、护士之类的。”
乔悟还颇为无力地看了最莫名其妙的心理学家一眼,钟止也很无奈,摊了摊手。
钟止:“所以我们现在除了挖石头,其他信息一片空白。”
小白:“也不,我们起码知道了,这样直接勘察矿物是错误的。”
他虚弱地靠在钟止肩上,毫无伪饰的面容冷冽全开。
刘峰懵逼地问:“什么意思?”
小白虚弱地喘了两口气:“意思就是,在搞清楚为什么失败之前,我们最好不要轻易挖矿了。”
穆三秋也嗯了一声:“我赞同。而且,我的仪器12个小时内只能够使用一次。”
一直沉默的地理学家从开始就在研究自己的装备,片刻间她已经轮番掏出了地质锤、地图、望远镜还有指南针等很多工具。
忽然她发话:“我好像看明白这个地图了。”
地理学家是个不算年轻的女人,五官有些少数民族风情,还戴着头纱,显得美丽而神秘。
她边描述,边指着地图:“我看到它在动,这个地图在动……变动的方向和驾驶方向相同,应该是只能显示我们路过的区域。”
绯色的指甲顺着众人眼里静态不动的地图缓慢滑动着,有几分鬼魅。
她语气一顿,像是发现了什么:“……望远镜里还会显示一些图标,我还看不懂。”
“至于这个锤子,”她放下地图,又举起一个沾着灰尘的地质锤,显然已经被使用过,“刚刚你们勘察失败后,我在原地使用了一下,锤柄上出现了一个叉号。和勘探的区域有关。”
穆三秋不悦:“开挖之前你为什么不敲?”
那女人声音幽深,带着无机的轻蔑:“与神无缘的人,无论走多远,都难窥真理。”
穆三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但也没计较。
乔悟也不甘心地重拾自己的天文望远镜,就这么隔着车顶,坐在车厢里调试和张望。
周庐好奇地问:“这样也能看见东西哇?”
“可以,我看到了一片星空!”
乔悟倒吸了口气,惊讶分析:“我记得刚上车的时候我用它看天,还是白乎乎的一片,还以为是我用法不对。现在看来,应该是黑夜和白天的区别。”
所以天色看不出黑白,原来是必须要通过身份来分辨。钟止暗叹。
地理学家的技能与挖矿有关,那黑夜与白天,是否也象征着某些特殊条件呢?
“哎等等?我这好像出现了一些线条……”
乔悟皱起眉,天文镜中似乎出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钟止还来不及提出猜想,后腰上猝然响起信号滋啦滋啦的噪音,吓了他一跳。
大家顿时进入警戒,还是小白先反应过来,略带安抚地提醒大家,是通讯员的对讲机。
钟止帮他从侧腰抽出对讲机,举起来方便他单手操作。在简单的调试下,竟然渐渐听清了人的声音。
对面是个男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对这头是一个勘察队。
但他的第一句话令钟止头皮发麻,他问:“你们也是玩家吗?你们是另一队勘察队?”
滋滋的电流音掺杂在他沉稳的声音里,无端地令人感到怪诞。
乔悟皱眉:“我们是玩家。劳烦说清楚,什么叫另一队?”
对面答:“看来你们是第一次用通讯工具,这是我们第二次联系到其他勘察队,算上我们自己,这个荒原至少有三支队伍。”
他给的信息是真的,钟止遇到的第一个NPC提到过:已经走了两批探险队了。
荒原上的勘察队数量骤增,这场游戏从7人档位一下拉开到至少21人的档位,而无法掌握其他队伍的玩家的等级,更使整个游戏的难度瞬间变得不可估计。
大家表情也跟着阴沉下来。
“你们的目标是什么,成员有几个?”穆三秋开门见山地提问。
对面笑了笑:“都是玩家,一样的。你们也是7个人吧?”
一向不说话的杨姐也开口询问:“你们挖矿了吗?”
对面的男声明显地停顿了一下,随后带着莫名的笑意问:“你们、你们不会不知道挖矿的正确条件吧?”
在大家恼火之前,对方先好心地共享了信息∶“挖矿点并不全是正确的。第一,要在白天挖掘,天文学家能看到白天和黑夜,这个发现了吧?第二,地理学家的探测要是对勾。这两个条件必须得满足。”
乔悟沉重地说了声谢谢。
“我建议你们记下来,让你们的记录员记下来。”那男声轻轻加重了记录员几个字,但并不刻意,语气也十分平和。
钟止问:“下次联系怎么称呼你?”
对面又轻快地笑了笑:“我叫……滋滋滋…宋……滋滋滋……”
滋滋滋的电流音忽然强烈起来,然后信号彻底断了。
一片缄默。
地理学家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她好像知道那个看不懂的图形代表什么了,应该就是通讯信号,现在随着地图的移动已经消失,所以通讯设备无法再使用。
钟止想到,她看到信号的时候对讲机并没有响,而是在乔悟看到不太一样的东西后才开始联通的——通讯工具的使用,或许不仅需要特定的位置,也需要特定的时间。
钟止把这个猜想说了出来,大多数人表示赞同,天文和地理也约好下次试个清楚。
这通无线电最大的收获,无异于明确了挖矿的条件:一个是白天,一个是地理学家的检测。
这样一来,也印证了玩家身份确有用途。
这些信息刘峰都记下来了,不过他确实是大字不识几个,每写几个字都要问问大家一句某字是怎么写,气的乔悟都想抢过来自己写。
刘峰还一脸委屈:“行行行,嫌弃我是吧,我特么写拼音,看谁能看得懂!”
钟止又注意了一下,他还是从本子某个特定厚度处停止翻阅,开始记录的。
有点想借来看看前面几页到底有没有内容,但想了一下那本子曾经待过的地方……
钟止直接把这个念头按死了。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尤其在身体与精神的高度紧张之后。
乔悟安排了没受伤的钟止和杨姐第一班警戒,轮班睡觉。
钟止听见周庐的声音,她凑在穆三秋耳畔说悄悄话:“和咱们通讯的那个男的可靠吗?他说的话能信吗……”
穆三秋其实也怀疑过,但如果他想害死他们,什么也不需说,只要隔岸观火地看他们盲目探索挖矿条件就好了。不过要是说他毫无保留,那语气总不太像。
她想了一下,还是摸了摸她的头,安慰着这个善良的姑娘,轻声道了句晚安。
钟止转头,就看见小白眼巴巴地伏在他肩头,好像也在等句晚安。
他轻佻地按住对方的发顶,轻声耳语:“你心里最重要的,是指我,还是心理学家这个身份?”
这话已经有点接近撩拨了。
对面却无甚反应。
小白长而连绢的眉蹙起,犹如负雪的崖线,冷而峭:“我不是在开玩笑。你可以怀疑我,但请保重好自己的性命。”
钟止依旧散漫地笑着,故意轻视他真心般激怒道:“我怀疑你也很正常,毕竟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吧,你为什么对我与别人不一样?”
他直率且认真:“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
钟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