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云市,虫木林重刑犯监狱。
阴暗逼仄的走廊上传来沉重如叹息般的脚步声,还有随着脚步声起伏的金属碰撞声。
一个身穿蓝色囚服的高大男人被七名狱警包围着缓缓前行,走廊尽头也将是他生命的尽头。
男人走进狭小昏暗的房间,缓缓坐上房屋中间的椅子。狱警为他取下手链脚链,又重新用椅子上的皮带固定住他的四肢。男人没什么表情,阴鸷的双眼隐藏在阴影之下。
“姓名?”狱警一边忙活着手上的动作一边例行公事般的问到。
男人声音低沉:“吴钟。”
狱警:“是否有遗言要交代?”
男人嗯了一声:“有。”
“说吧,说了就上路了。”狱警说着回头对着单向玻璃外面说:“做好记录。”
男人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请帮我转告亲爱的隋医生,我在床板之下为他留了一份礼物,请他务必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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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
嘟——
隋舟从白大褂的衣兜里掏出手机,是工作系统内部软件收到一条信息,来信人市局柯队,内容是一张照片。
隋舟将照片点开放大,照片拍的是一条小溪,小溪水流很浅也很缓慢,溪水中散落许多颜色各异的小花。不寻常的是,小溪中躺着一个身穿华丽长裙的年轻女人,双眼紧闭、看起来仿佛睡着了一般。不过隋舟丰富的经验却是一眼看出,这是一具尸体。
隋舟:【什么时候发生的?他杀?】
市局柯航:【细节还在等法医进一步检查,不过初步可以确定是他杀。】
【大概一个小时后开会,小舟,你也来参加。】
隋舟看了看时间,简短回复【今晚上我有点私事,参加不了,法医报告出来了通知我。】
市局柯航:【你的人生中竟然还有其他事能排在分析命案之前?那我可好奇是什么私事了!】
隋舟看着信息,不再回复,他把照片下载保存后,刚要收起手机,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市局柯航:【你……不会还在调查你姐姐姜梦蝶的死吧?】
紧接着手机响起,对方打了电话过来。隋舟看了一眼,直接将手机静音后扔进白大褂的大兜里不再管他,他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房间——是下午刚被执行了死刑的犯人吴钟住的房间,他手里已经拿到了他留给自己的遗物——一张墨绿色、银行卡大小的卡片。
而卡片的一面正写着一个时间和地点,时间是今天的晚上9点,地点是幸福万里路108号,接着他将卡片翻转,而卡片的另一面上面赫然写着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名字——姜梦蝶。
隋舟一怔,这是姜梦蝶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会在吴钟那里?!难道这个卡片和姜梦蝶的死有关系?姜梦蝶的死亡果然不是自杀那么简单?难道……这张卡片可以让自己靠近亲人死亡的真相?
并没有迟疑很久,无论吴钟为何这样做,他已经死了,自己无法去问他,所以唯一能做的……隋舟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离今夜九点,还有3个小时……足够他为前往目的地做上一些准备。
20:40,隋舟到达幸福万里路108号,眼前三栋楼比邻伫立,大门外一块门匾写着:幽云市天使儿童医院。
隋舟来之前查过资料,这是一个私立医院,以超体贴服务、先进舒适的硬件设施条件闻名,但是近几年经济形势不好,其昂贵的价格一般人根本无法负担,若是疑难杂症许多人又会直接送往三甲公立医院,所以其生意并不算太好,但因为不远处有一家私立幼儿园,因为距离近,所以和幼儿园有一些合作,也还算是没有关门大吉。
如今入了夜,医院也并不像其他一床难求的公立医院热闹,黑夜中,庞大的建筑更显落寞。
隋舟在一路相隔的对面在路灯下,和医院大门相对而立,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和谁相约一般寻常等待着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隋舟穿的朴素而单薄,他直观地感受到9月初秋早晚已然有了凉意。天并未完全黑下去,但路灯已经亮起,眼前的一切仿佛梦境一般虚幻。
21:00,隋舟感觉周围空气中突然出现了大量浓雾,浓雾已然隐藏了所有目之所及之处,什么都看不见。隋舟伸出手摸了一把,却摸了空,他身旁的那路灯杆仿佛消失在了大雾之中。
隋舟皱眉感到了一丝诡异,他努力让自己冷静,然后往反方向后退了几步。
这一退,浓雾中隐隐约约出现一点亮光,隋舟犹豫了一下,还是向那亮光走去,可没走几步,浓雾就消散了,他抬头望去,自己依然站在儿童医院门前,但是那建筑物仿佛一瞬间变的老旧许多……而且,建筑的前面,已经零散的站着好几个人了。
门前的那些人,有单独站着的,也有两三成队的。除了一个女人头发凌乱,眼眶红肿以外,其他人看起来都对这样的景象见怪不怪、一脸漠然。隋舟出现,他们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不再注意。现在在场已经是七个人了,四男三女,看他们的样子还在等人。
隋舟观察完这些人之后,又看向那建筑外挂着的牌,木牌损坏严重,天也黑了,上面的字只能看清几个,什么市什么儿什么中心……
“是儿童医院。”一个戴眼镜的很温柔的女人开了口:“我到那会儿光线还挺亮的,所以看清楚了”。
“啧。儿童 医院,这次副本肯定够可怕。”一个鸭舌帽的男人听到女人的话后一脸烦躁的说。
“不过这一局有新人。”这时,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接过他们话头继续说道:“至少说明难度应该不会太难。大家也不要太担心了。”
而他指的新人,显然就是那个哭红眼睛的女人,隋舟觉得,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被人认定身份是新人,显然算不上是什么好做法,于是他选择继续不动声色。
就在这时候,隋舟看到另一侧又缓缓走来一个人,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只见新来这人仿佛刚参加完什么大型典礼一般,身穿一袭价值不菲的定制套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双眼睛隐藏在眉骨的阴影下看不真切,额头右侧有一道细长的疤一直延伸到右眼眼角处,他面无表情,给人很难接近的印象。
隋舟看着眼前的男人,第一反应就是看起来很有钱,第二反应就是应该不好惹。最后得出结论,离他远一点。
一个靠墙站着的小个子男人伸了个懒腰说:“应该是到齐了吧。”
不远处单独站着一个女人,她似乎身体抱恙,一脸病容,听到小个子男人的话后,女人往医院门口走了几步,然后回头小声催促:“那我们就赶快进去吧……毕竟,天已经黑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着,可大家的脚步挪动的依然缓慢。
隋舟明显感觉到氛围变的凝重,所有人不管多努力保持镇静,隋舟都看出了他们的害怕,因为他们的眼神出卖了他们。隋舟送过太多死刑犯走上电椅,他太熟悉这种眼神。此时此刻,眼前这些人和那些走向电椅的死刑犯眼神一模一样,那是一种明确知道死亡已经降临到了自己头上的无比绝望的眼神……
那个压迫感十足的男人走在最前面,一直走到了台阶上他才回头看着大家,一脸不满的说到:“拖进度没有任何意义,实际上,外面里面根本没什么区别,别忘了,第一夜总会死人。”
本就凝重的氛围,因为男人的这句话骤然将至冰点。隋舟右手摸着衣服兜里那张冰冷坚硬的通行卡,内心升腾起太多的疑问:“姜梦蝶,看来你遇到的事已经远超我能想象到的范围了啊……”
可还不等大家缓过神来,却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打招呼的声音,大家向医院里面看去,一个身穿护士服的女人正站在不远处,微笑的看着大家,等待着大家的到达。
一行人不再拖沓,只能硬着头皮进入医院。走近后才发现那女护士还是很年轻,估摸着二十六七的样子,看到他们走到眼前,护士开门见山,直接自我介绍起来:“我是市儿童治疗中心的护士长,大家路途辛苦,院长让我来接待大家,并告诉大家院长请大家来的主要原因。”
隋舟听着护士长的话,发现大家仿佛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治疗中心缺人手,目前有八个儿童没有人照顾,需要你们来一对一照顾。
第二个原因,同时也是我们中心缺人手的原因。”说到这里,护士长脸上公式化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忧虑,她缓了缓说:“最近中心经常有人离奇死亡,所以请大家来也是希望可以帮忙找到凶手。”
“今天时间很晚了,大家先早点去休息吧。宿舍房间都在三楼,每个人的卧室已经在门外贴了名牌,每个人卧室对面的房间,就是你们各自照顾的小孩的房间,这会儿小孩们已经都睡了。”
大家面面相觑,今天时间确实已经有点晚了,夜晚是很危险的,于是大家决定按照护士长说的早点到卧室,可正当大家准备离开的时候,护士长突然又开了口:“在大家上楼之前,还有一些规则,我必须告诉大家。”
“规则”这个词语出现的瞬间,隋舟明显感觉到所有人都突然严肃了起来。
护士长自顾说道:“一、除了儿童休息和治疗时间外,除非得到儿童同意,否则大家必须时刻和儿童在一起。
二、所有集体活动都有广播提示,必须按时参加,集体活动时间严禁擅自行动
三、儿童治疗一共7天,那之后大家的工作就结束,结束之前不得离开。
那么现在大家请前往宿舍休息吧。”
护士长说完话之后转身便离开,根本不给大家提问的机会。他还没走远,就听到人群中一个男人大声怒道:“真特么倒霉!老子最讨厌小孩了!”
隋舟看过去,是之前那个脾气暴躁的鸭舌帽男人。
而他旁边,站着的是那个新人女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新人女双眼红肿,到现在仍没有适应发生的一切,隋舟发现他几乎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站在他旁边被叫姐姐的是那个眼镜女,眼镜女从来到这里是唯一一个跟他说话的人,显然,新人女将眼镜女当成了救命稻草。
眼镜女叹了口气:“现在太晚了不适合说这些,先谨慎一点,把今夜度过了我再慢慢给你说。”
到了三楼之后,隋舟首先看了一下布局,三楼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十六间房间两两相对,每边八间房,左边贴着他们名字的是各自宿舍,对面的则是对应孩子们住的房间。隋舟走过去,发现第一间就是自己的,而对面孩子的房间门口却没有贴上孩子们的名字。
隋舟推开小孩的房门,卧室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书桌上放着一本安徒生童话书,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女孩躺在床上,她看到随舟走过来,用被子遮住自己的下巴,睁着两只大眼睛就这样看着隋舟,也不说话。
隋舟调整了一下脸上的五官,露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容,先开了口:“你好。我叫隋舟。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在这个儿童中心治疗期间的负责人了。”
女孩看着他,还是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隋舟想到孩子们房间门上没有名牌,也为了和孩子亲近一些,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沉默半晌,终于开口说道:“01号。”
隋舟耐心解释道:“我是说你的名字,不是编号。”
女孩已经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了两只大大的眼睛,她听到隋舟的问题后,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她说:“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0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