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啊。
然后我突然就醒了。
熟悉的装饰,熟悉的地方,我还在我的房间里。
谢天谢地。
我可不想睁开眼又发现自己在那里。
“做噩梦了吗?”
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是谁,惊得人都半起身了,闻声望去才发现是五条悟,立刻又躺下了。
“不是噩梦,是好梦。”睡了一觉,可人还是觉得累得不行,好像被揍了一顿,肌肉都是酸的。我靠在了旁边的枕头上,恹恹地说:“梦到了久违的人了。”
五条悟大概挑眉了。
我猜。
隔着眼罩我也看不清他眉眼,他高专毕业之后就放弃了墨镜,喜欢上了绷带,老捆得乱七八糟自认为很帅,根本看不清眉目,要不是那张脸实在给力,走在大街上就是个实打实的蛇精病,随时会被人打电话找精神病院套走的那种。
现在顶多算中二病吧。
六眼就是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说不定还能骗到残疾人优惠票。
我不是说五条悟眼瞎的意思。
他要是残疾,也应该是脑残。
这家伙的脑回路奇特得难以搞懂……算了,反正也不想搞懂。
普通人并不想理解中二病的想法。
没必要啊。
还是珍惜生命,珍惜自己的美好完整的精神世界吧!
说起来我和五条悟的第一次相遇还是因为表哥呢——我对于这种复杂的亲戚关系实在很苦手,三代之外的人叫什么完全搞不清,就厚着脸皮攀他一声表哥吧。
在我八岁那年,表哥死了。
我还没找到机会跟他道谢,他的死讯先传了过来,听说是出任务的时候发生意外。
为什么是听说?
因为我当时没资格参加他的葬礼。
对吧,五条家很恶心吧?
就连哀悼都要谈资论辈,像我这样的孤女,出现在他的葬礼里甚至会被视为不吉利。
这种莫名其面的封建迷信到现在也没好转多少。
封建残余要不得。
在此我有一万句脏话蓄势待发。
于是我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和表哥道别。我避开所有佣人的视线,偷偷把表姐院子里的花撸秃了,跑到了小溪边,哼着歌,一朵接着一朵地把花扔到了水里,看着花朵在水里打旋,水珠浸湿花瓣,然后被溪流带走,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沉进了水里。
说来惭愧,那是我唯一一首知道的歌,后来才记起来,是妈妈以前经常给我哼的摇篮曲。
也挺合适的,温柔可爱的曲子,和表哥这个人很配,而且死亡么,不就是长睡不醒。
祝你有个好梦。
如果有下辈子,要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
五条悟就是那个时候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
白发的小孩穿着一身白色的和服,上面绣着和他眸色相近的蓝色波浪图案,他轻盈地跳跃在屋檐之上,明明穿着木屐,却像猫似的没有落地的声音,直到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背后多了个人。
吓我一跳。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五条家还有个悟。
那个时候我算老几啊,别说五条悟了,我连家主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每年只有到新年的时候才跟着表姐他们远远在后面祝贺,除了表姐的后脑勺什么都看不见。
五条悟动作轻巧地蹲在屋檐边上,明明穿着极高的木屐,却仿佛毫无重量,正睁着那双不似人间应有的苍蓝眼眸,歪头支着下巴看我。
看到他的模样,我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或许真的是穿进了什么动漫特摄片之类的世界里面。
少白头啊!
现实里哪有那么小就一头白发的家伙!
白得一点杂色都没有,染发都染不出来这种亮泽度的白!
我恍惚想到,大概只有动漫世界,才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发色又如此自然。
“你怎么没有吓一跳啊?”他歪过头看我,让我想起以前见过爷爷家的鹦鹉,也是喜欢这么看人的。
太近的距离,我甚至能从他剔透的眼眸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一个又瘦又小又黑的女孩子。
没办法,干活干的。
“有被吓到的。”我说。
“是吗?”他思维跳跃得很快,马上转头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告诉他,我为表哥送别。
他拉长了声音发出一声欸,意味不明。
“怎么了吗?”
“就是觉得有点有趣。”听到他的话我有点生气,不过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更像是平淡地描述一件事,所以我又气不起来了。
我问他:“有什么好笑的?”
“那个人,”他换了个姿势,坐在了屋檐上,两条小腿伸出来晃啊晃:“父母恩爱、家庭和谐,还有一个妹妹。除了死得有点早之外,再也没什么人生缺憾了。但是你,一个连五条家的族谱都上不去的泥菩萨,葬礼都去不了,甚至还不知道明天在哪里。”
“英年早逝就是最大的缺憾。”他明明站在我身边,我却感觉自己被他身上的寒气刺了一下,他身上有种漠视死亡的寒气。“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谁要上族谱啊。
我对五条家的族谱真的敬谢不敏。
他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
“悲伤不应该分尊卑,好人和善良也值得世界上所有的尊重和祝福。”
“而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男孩子愣愣地看着我,停下了晃脚的动作,有点疑惑又有点明悟,最后跳下了屋檐,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双手垂立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送别表哥。
“我知道了。”他说。
葬礼的最后,我将最后一朵花扔到河里,想象着自己把花放在了表哥的棺木之上。
两年前我也是这么把百合放到了父母的棺木上面。
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居然也翻出了两朵野花,陪我一起送表哥最后一程。
这是我和五条悟第一次相遇。
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就是五条家奉养在手心里的神子,毕竟是被边缘化的孩子,能出席的场合非常有限,除了表姐一家、一起在族学上课的孩子和老师,我谁都不认识,也没有温柔的长辈会体贴地为我介绍这个是谁,那个是谁。
所以他当时还骗我说他是鸟妖,我一点疑惑都没有地信了,并且深信他肯定是那种雪白雪白羽毛,还有一双蓝色眼睛,精灵一样的小鸟。
就,这个世界上都有咒灵了,那么有妖怪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我觉得我的逻辑一点问题都没有,可五条悟因为这个连续笑话了我好几年,笑得提起这个话题我就想给他脸上来块搬砖。
咳咳,开玩笑。
我怎么可能拿的起搬砖呢?
我可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女孩子。
最多画个圈圈诅咒他。
我觉得我真的是病了,不然怎么会想起那么久之前的事。
现在五条悟回来了……
你回来了真好。
幸好你回来了。
你们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开什么玩笑吗:)
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这个受害者还要像施害者道谢是什么歪理?
要不是五条悟,我也不至于忙成个蝙蝠侠。
蝙蝠侠还有正义,我有什么?
社畜一条命。
没骂他都是因为我现在没力气。
所以我直接不理他,翻身又睡了过去。
睡眠质量很差,但总比醒着好,浑身难受,像被人打了一顿,坐不起来,躺着难受,我确认我这次发烧真的很严重了。
五条悟也不用我招待,他自己在我的房间里很自在,对于随便进女生房间没有一点客气的想法。我有时候怀疑他是脑子里没有男女性别,还是没有个人领域概念。
不过跟六眼谈私隐,这可真是奢侈。
他左瞧瞧右看看,从我的柜子里翻出我的糖果,一边撕开包装一边嘟囔,“怎么又是这种糖,吃了十几年你真的吃不腻耶。”
这种糖是当年表哥给我的那种糖,味道还是那种味道,顶多就是原料换成好一点的。
其实这家糖果工厂好几年前就因为经营每况日下要倒闭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心态接手了过来,菊理罕见地没有对我这种浪费钱的行动多嘴,我们一起费力不讨好地改进经营方式,却死不肯改配方,于是这家糖果工厂对外销售只能勉强维持在不赚不亏。
其中他们最大的雇主就是五条家,五条家所有节庆年货节礼都送这种糖,所有五条家小孩敢怒不敢言。
嘿嘿,以权谋私,摁头安利!
给我吃!
对于五条悟的吐槽,沉默就是我最大的意见。
不知道是谁每次来都翻我的糖,每次都把我最喜欢的味道全部挑走了,说他不是故意的,我甩他一脸呵呵。
不过我也无力反抗。
可恶,六眼真的很作弊,不管我把糖藏到哪里都会被他翻出来,有时候真的想知道世界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会像超人那种透视眼吗?还是一个个活动的骨头架子?或者一堆堆行动的能量体?
我不知道。
余光瞄到了菊理抱着一堆文件走过来。
我看到就头疼。
来人,本宫有文件PTSD,把那玩意拿出去烧了!
很快我又想起来,五条悟在这呢。
如果五条悟这个时候敢溜掉,今年他这个败家子就休想让我批一分钱零花钱!
反正他当个小白脸都能当个千亿富翁。
如果说我对五条悟还有什么是深信不疑的,大概就是他的脸了。
感觉五条家那么多年的历史里,传承的糟粕那么多,非得说基因里有什么值得传承的,可能就是五条悟那张脸。
我的应激瞬间痊愈。
五条悟大概也从我的表情里看出来的这个意思,他不爽地啧了声。
我嗓子干,不想说话,就比了个手势,大概意思是问他回家几天。
菊理还一脸茫然,五条悟回答,看你什么能起来吧。
OK,我这周都起不来了。
一天到晚出门浪的渣猫不懂社畜铲屎官的苦,我都不知道我有多久没有放假了。
全年无休009啊我勒个去。
社畜怨气形成的咒灵里,必须有我一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我想我这次大概病得很重,不然怎么老是做梦梦到以前的事?
和津美:天凉了,抓猫回来加班!
5t5:)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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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