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后有了些动静,小师弟悠悠转醒,他沉重地抬了好几下眼皮才睁开眼睛。刚醒来必然是要水,我递给他一杯橙黄色透明液体,还冒着气泡,咕嘟咕嘟,他艰难张口:“……这……这是……”
“药。”维生素c泡腾片。强硬地给他灌了下去,人烧得很厉害,水里我还加了点抗生素,双管齐下,他迷迷糊糊地说:“师妹……你……身上……真好闻……”
神仙味儿,可能对他们是大补?
等下,师……妹?为什么不叫师姐?
对陌生人,特别是需要帮助时,要尊称哥哥姐姐叔叔阿姨。
我把“附魔”的丝绢塞进这个不谙人情世故的弟弟手里,“握好,贴身保管。”我惜字如金地说道,神仙是有逼格的。
“……师妹……我……我已有心上人……”
啧,说得太少造成歧义了。
“这个帕子是特制的,它可以在你周身形成一层薄膜,抵挡病菌……呃有害物质,让你的病情不再恶化,是……吴、凌两位仙师差我送来的。”
说出这两个名字,小师弟便不再有异议,叫我帮他把这条名叫舒服佳的丝绢绑在手腕上,然后再次不负众望地晕了过去。
忽然仙觉有感,我跃身而上,立于亭顶,正看到一众剑修踏剑飞行,如雨燕穿梭,速度极快,他们在白玉真的带领下往东南方向进发。
白玉真衣袂翻飞,飘逸灵动,如冰霜风雪,连个眼神的交汇都来不及,他们已经消失在天际。
玉虚山此刻成为了一座名副其实的仙山,白玉真不忘出身,回报母校,让妙璃师尊老泪纵横,玉虚山不单能向天宫输送人才,他们还有人罩了。
妙璃师尊虽是从白玉真手里接过的掌教之位,但却是白玉真的师兄,很有可能是见过云筱的,于是我照着月刊上的画像,将自己化形成三花圣女。
画像中的她以薄纱遮半面,轻衫雪纺罗裙,为求飘逸感,服饰结合了飞天和波斯的特点,走起路来,想也应该是风情万种。
学着碧神女的姿态推门进去,妙璃师尊此刻正在殿内,里面摆着请仙的阵法。
这个阵就像是“邀请视频通话”,必须得加了好友才能跳出对话框,才有可能被回应……
但他们的好友栏里只有白玉真,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白玉真升仙了,他们就是在这里苦苦发起一百万次“视频通话”的邀请,也不可能有大神回应。
妙璃师尊结丹晚于白玉真,驻颜时已年逾三十,所以不像白玉真还有几分清透的少年感。
我进去时看到的是一位事业有成、有房有车的成功男人形象。
“来时见几位剑修朝着东南方飞去,可是出了什么事?”我明知故问道。
白玉真带人奔赴现场,他留守玉虚山坐镇,原本二人可能就是这样搭班子管理的,配合默契,井井有条。
“……你……你怎么来了?”他忽然起身,脸上露出慌忙神色,殷勤地将我引到殿后,唤弟子奉茶。
“不必。”打发了弟子,我说:“我想与你二人相处。”
“三花……”男人脸上的希冀被这一句话点亮了。
什么嘛,那月刊真是八卦小报。
不但写错,还写反了!
哪里是三花圣女当了炉鼎,分明是你家师尊做了舔狗。
接下来妙璃师尊知无不言,将他们如何请仙请来了白玉真的事和盘托出。
“玉真已经找出祸根方位,就在官霞谷一片……瞧我,还当他是师弟,现在应该尊称玉真仙君了,音容笑貌虽未有改变,气质却已非我等凡俗可比拟,太上忘情,最是谪仙……”
一派掌教在三花圣女面前处处笨拙,舌头打结,说了半天我才听明白,疫病首发是因卫生差,天灾后尸体腐烂滋生病菌,感染了牲畜蚊虫,继而感染人,后面大面积泛滥成灾,却是有魔界从中作梗,背后操控。
魔界将怨念积攒,投入凡间,吞噬每一个因疫病死去之人的怨气,滚雪球滚成了足可吞日的瘟兽,犹如一头史前巨兽,凡人不可见,百兽却能听到其嘶吼之声,所到之处,疫病四溢,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瘟兽不灭,疫病不可消,每一个刚断气之人,又成为它新的力量。
妙璃师尊说:“虚妄之物可成形,背后必有其他力量相助,怖兽、瘟兽、欲兽等等,皆是凡人内心恐惧的外化,如无魔界搅局,它们难成气候……”
“玉真仙君算出瘟兽方位后,本欲立即前往,我担心他势单力薄,孤身一人易中暗算,故此让他将各峰首徒也一并带去,不求他们能有什么作为,跟在玉真仙君身侧,耳濡目染,涨涨见识便好。”
原来讨伐团里都是些没实战经验的小朋友,我不由得为白玉真担心起来,他才刚授级仙君,从洗仙池一事中恢复过来,现在挑起大梁去斩妖除魔,能行吗?
他一个人我反而不担心,可拖家带口的那么一大帮人,就算只是个导游,也够分心劳神的。
更不要说他是输出主力,但凡队伍里有一个掉链子的,讨伐瘟兽的难度都将翻倍……
这个妙璃师尊真是越看越叫人讨厌,他把神仙当万能的了吗?
明知这趟旅程危险,还要白玉真替他带孩子刷经验,他是利用白玉真的负责任,知道有他在,必会豁出性命保障孩子们的安全,却不想想白玉真的安危。
想着,我心有不满,风凉话道:“唉,玉真仙君……听到这个称呼,我知你心里一定不是滋味。”
“白玉真还是你师弟呢,却早你一步羽化登仙,之前他未升仙前就是掌教,压你一头,现在人家身披金甲,荣归故里,你们已经是仙凡疏途了。”
被心上人看不起,对妙璃师尊的杀伤力极大,他古铜色的皮肤透出些许红晕来,我毫不怜惜,起身啧啧称奇地说:“请仙阵竟请回了自己的师弟……和请回前男友有何区别,如何能不扎心?”
“而且要没有你那几位师祖出面,光是你的面子,你师弟都未必会应召,恐怕你让他带上那些徒子徒孙,也是为了彰显你妙璃掌教的气派吧,区区凡人,却连神仙都听你差遣,真是何等威风,等那些徒子徒孙回来,得多崇拜你这位掌教啊。”
“……你……你……”
妙璃郁结,但没有拍桌大怒,而是和受气小媳妇似的,碎碎念道:“你又不是不知……我本就无意升仙,你是乐修,只图享乐不求修为提升,我若升仙,如何能与你相守……玉真仙君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小妖女,他也未必愿意升仙……”
还说我是小妖女!你等着!
“自他升仙的消息传入民间,从皇帝开始,迷恋上了修仙,不再过问朝政,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结果上行下效,官员也不再勤政,靠着荐师荐药平步青云,百姓无心务农,洪水泛滥也无人赈灾筑坝,疫病肆虐也只道是天时不佑,皇帝下发一纸公文,没有半条措施,只让苦熬……”
好家伙,全国上下万众一心开始摆烂……
“百姓本就疾苦,绝望之下,更加虔诚,认为这辈子已经没有盼头,只有修仙可以帮他们脱离苦海,改变命运,不再有人动脑子去想办法改变现状,都像赌徒一般,盼着走捷径,一朝得势,鸡犬升天。”
他的话让我想起一句话:散兵坑里没有无神论者。就是说在无序的死亡降临时,信念再坚定的人也会寻找一些虚无缥缈的心灵寄托,相信世间存在超现实的力量,人才能得到些许慰藉,不至于崩溃。
可见瘟疫泛滥不光是病毒来势凶猛,也是因为朝廷不不作为。
而百姓只盼着世间存在超现实的力量拯救自己,越绝望越虔诚,越不切实际也就越想逃离现实……
两相结合,恶性循环,愈演愈烈。
“仙途漫漫,修仙之路确实艰苦异常,但这也滋生了懒惰,眼睛只盯着未来,便过不好当下,须知未来是由无数个当下组成,凡人只有脚踏实地,遇到难题时想办法解决它,才能遇山开路,遇水搭桥,而不是想着总有一天能修成天仙飞过去,于是只在那里望洋兴叹,干等着维持原状,不去尝试做任何改变。”
“……妙璃掌教所言甚是。”
但你们玉虚山主打的不就是修仙吗?
自己修仙,却让别人去“脚踏实地”,这有点缺乏说服力。
“三花……”
妙璃掌教先是求留宿,遭多次婉拒,后又求留饭,遭多次婉拒,心态有点崩,整个人如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我都有点同情他,但从他痛并爽的反应来看,三花圣女好像一贯如此待他,他追出来说:“我……我不日便去看你,上次你要我找的琴已经有眉目了……”
我全程没给过他好脸色,还讽刺挖苦他,但到我离开他也没能发现三花圣女里面的“芯儿”不对……
这位妙璃师尊的情感之路真是肉眼可见的坎坷啊。
***
在玉虚山折腾一天,回到小院已经是傍晚,我尝试着将加特林幻想出来,偷偷搞科研,惊艳所有人,可能是因为想象里缺乏细节描述,我的加特林发射不出子弹,挠头皮,真想知道技术障碍在哪里。
原以为白玉真这一去好几天,没想到深夜时分竟然回来了。
我仙觉有感,从屋里出来,正好看到他玉树临风地落于院中,我故意脆生生地叫他:“师尊,你回来了。”
在以前,小萝莉可能就是这样欢快地从里面跑出来,元气十足地迎接他。
男人身形疲惫,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精神一振,仿佛梦想照进了现实,将他带回到了百年前普通又甜蜜的一天,充沛的情感涌上心头,三步并两步过来,却停了在我身前。
“我……可以吗?”
我张开手,他再忍不住地将我揽入怀中。
“你知道你白日说的话有多伤我吗?我恨不得死在外面,让你这个没心肝的小东西也尝尝难过的滋味。”
使劲把人往怀里揉,带着点惩罚色彩。
他是说我想叫他留下,一个人回天宫的话。
原来他一直在怨我怪我,可却不敢表露出来。
他对自己在那个小萝莉心中的份量,失去了信心。
当着在意自己的人的面,才有发脾气的资格。
“……你怎么回来了?”
“与你约好卯时练剑,现在还来得及。”
“………”
“筱筱?”
“……你知道你现在这话有多伤我吗?”
白老师的教学热情已经有点病态了,得治,不治恐将深!
他说:“我是为了你好,以前我说要教你你都兴高采烈的……”那一定是我装出来的,“别闹脾气了,我时间不多,他们很快就会从巢穴里把瘟兽引出来,到时候如果我没赶回去,以他们的实力,活下来一半都是侥幸……”
长着一张建模脸,百年来却只有小萝莉一个女朋友,这种人能没点病吗?
“惊鸿!”我握住剑就朝他劈过去,他竟然还惊喜地夸我有进步!?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忍不住和小剑灵狠狠地共情了——我、不、想、练、剑!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第四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