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上的男人年过四十的模样,身体消瘦,双眼凹陷,脸色惨白带黑,气息似有若无,看着很不妙啊。
“邢将军怎成这幅模样?”男子也是紧锁眉头。
“太医,救救我家老爷,五日前老爷吐血不止,之后便昏迷不醒,城中大夫无一人有用,妾身只能求助太医院,望太医救命……”贵妇双目泛红,忧心忡忡。
“快抬进去吧。”
“多谢太医,请问是哪位大人?”
“医士柳云然。”
这时,系统的声音在柳学家脑海响起:
[昨夜帮你保了命,现在该你完成我的要求了,想办法给这人治病,把他战场宝刀弄到手。]
[宝刀?]柳学家迷惑,她要人家宝刀干嘛?
系统没向宿主解释,只道:[医士是救不好的,邢泰阳染上尸毒,长期腐蚀身体,毒已深入血肉,开始攻心。]
[用椰、桃、枣、核桃果壳和木材,还有煤炭,在高温缺氧的条件下制成炭灰,给他服下,需要长期治疗,慢慢将毒逼出来。]
[用什么治?这真不会死人吗?]柳学家一脸质疑,慎重地确认药材。
想象那药物的形状,她第一反应是系统出了故障,给出错误信息。
[我没故障,古法和科学相结合,灵活运用懂不?]系统不屑道。
柳学家跟着柳云然等人一路进入太医院的房间,柳医士清场,只留下家属一人。
邢夫人打量柳学家,面上隐约露出不满,但没开口。
柳云然正想叫柳学家出去,她抢先开口,态度恭敬:“柳大人,有何吩咐?”
柳云然一怔,这西朗女人怎么变乖了?
看来进入太医院后,受环境冲击,这罪女终于看清自己的身份了。
看柳学家绝色的容颜,恭敬的态度,他不禁暗暗得意。
好心情的柳云然没退下柳学家,端着架子说教:“看诊是很难得的学习机会,得用心观察学习。”
柳学家暗笑,面上恭敬:“大人的教导,小人感激不尽,定珍惜机会,不负大人期望。”
听柳学家是太医院的人,邢夫人又瞧了瞧柳学家,意义不明。
查看病人的身体后,柳云然开了药方,其中有“三七”和“黄芪”这两味药材。
柳学家知道三七具有补血养气的作用,病人看起来确实很气血不足。
这时,系统又发出声音:[吃那药方病人今天就能死……]
“嗯!”柳学家惊讶,差点出声。
[邢泰阳不差血,他的血和精气受尸毒影响变得凝固,使他身体变得僵硬,他需要的是把体内的毒血毒气排出来,现在给他吃补血药,身体超负荷,会大吐血,这种吐血无法逼毒,纯伤害。]
在柳学家消化系统的消息时,邢夫人已千恩万谢,拿着药方出去抓药了。
她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对柳医士道:“柳大人……”
“有什么不明白的?”柳云然一脸意满志得。
柳学家不想泼他冷水,但人命关天,她咬咬牙:“大人,邢将军的症状小人见过,小人认为将军若补血会大出血,病情恶化,还请大人慎重。”
“你认为?”柳云然眼露凛光,却面带微笑,“那你说该如何治?”
知道对方很生气,但她已开了口,这事就不得不管到底。
柳学家只得硬着头皮道:“邢将军身染尸毒,已入肺腑血肉,需要……”
“混账!”
突然,柳学家身后传来怒骂声,她猛转身,见邢夫人不知何时已进来。
“怪不得人人道西朗女人如蛇蝎,什么尸毒,你们西朗人就会妖言惑众!”
邢夫人手指柳学家,气得手颤抖。
老爷昏迷五日不醒,这会儿有人把老爷跟“尸”字扯上关系,邢夫人岂能不气?
太医院里有女子,很难不令人奇怪,邢夫人刚才在外面已打听了柳学家的身份。
柳学家没时间计较家属的态度,忙向患者家属解释:“夫人……”
不给柳学家说话的机会,邢夫人就愤怒地打断她:“你这个西朗女人为何进入太医院?”
“哼!陛下宠你,我无话可说,但你别以为就能恃宠而骄。”
“想卖弄才学,去陛下面前献好了!”
“给我滚出去!”
不给柳学家反应的时间,邢夫人直接把她推出房间。
刺杀事件于昨晚发生,皇宫封锁了消息,宫外几乎没人知道。
而宫内人大多只知柳学家的贡女身份,知刺杀一事者不多。
“哎……”柳学家踉跄,差点摔倒,她捂住隐隐刺痛的胸口,秀眉差点拧在一起。
听到动静的人围过来,好奇地向她搭话。
柳学家没心情与人聊天,考虑了一下,便去药房里寻找系统说的药物。
太医院的药房真是应有尽有,许多常见的东西居然都是很有用的药材。
她很快找齐需要的药材,抓住一人问清厨房的所在,便冲了过去。
不到一个时辰,柳学家按照系统给的配方制成了药末,放在一个布袋里,然后回病房那里去。
“邢将军怎么样了?”柳学家问病房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药还未煎好,”一人凑近柳学家,低声问道,“柳姑娘,柳医士开的药可是真有问题?”
柳学家望着病房:“有没有问题,等会就知道了。”
正说着,邢家下人端着煎好的药快步进入病房。
好事者忙跑过去,凑到门边查看,见服了药的邢将军很快便醒来了。
“夫人?”邢将军眼神茫然。
“老爷,太好了,你终于醒了!”邢夫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忙上前扶起丈夫,喜笑颜开。
夫人转头望向柳医士,连连夸赞:“还是柳太医医术高明啊,药到病除,多谢柳太医,我邢家绝不忘此恩。”
柳云然心中得意,脸上还是谦虚着:“哪里哪里,相比御医我还差得远……”
凑热闹的人离开房门边,脸色不屑地走到柳学家面前:“哼!看来不是你们西朗的毒,你就没法治了,就这点本事也敢信口开河。”
柳学家沉默地看着讽刺自己的同僚。
房间里。
刚弄明白自己置身何处的邢将军,突然“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喷得邢夫人怀里、白皙的脸上一片刺目的红。
邢夫人的笑容瞬间凝固,双眼睁大,不可置信。
“老爷!”
“这是怎么了!”
“柳太医,怎么会这样!快救救老爷……”
屋里响起邢夫人透着哭腔的惊呼声。
“啊?”屋外讽刺柳学家的人回头朝病房望去,一脸惊讶、疑惑。
“哐啷—”柳医士打开房门,快步走出来,脸色急切。
他扫了在场的人一眼,目光复杂地在柳学家身上微微停顿,终还是离开了去。
旁人面面相聚,小声议论起来:
“真有问题啊?”
“人刚才不是醒了吗?”
“要是将军在柳医士手中被治死……”
柳学家望着凑热闹的人,没有话说。
柳云然很快拉着另一位太医进入病房。
没一会儿,病房里再次传出邢夫人的痛哭声:“老爷,老爷你醒醒啊……不要吓我啊老爷!
“太医,大人,请大人救救我家老爷,老爷曾征战沙场,为陛下立下汗马功劳啊……”
屋内哭声不止,柳云然再次快步走出房间。
这回,他直接来到柳学家面前,脸上没了之前的傲慢。
他慎重地向柳学家拱手行礼:“方才是云然冒犯,还请柳姑娘海涵,请姑娘相助,救治邢将军。”
邢将军的生死他不太看重,重要的是,人不能在他手上死。
她没趁机做多余的事,干脆地把自己刚制作的药包递给柳云然:“加温水成糊状,一次一杯,给病人灌下,待病人吐出毒血来便会醒来。”
“多谢姑娘。”柳学家的自信使柳医士安了些心,也不看里面是什么药,带着药包就急忙进屋去。
很快,屋里传出邢夫人气急败坏的尖锐嗓音。
“这是什么东西!”
“这玩意怎么能吃!”
“那个女人蛇蝎心肠,故意折辱我家老爷……”
屋外人闻言,纷纷望着柳学家。
“柳姑娘,你开的什么药?”有人好奇问道。
柳学家但笑不语。
她抬抬头,太阳悬挂头顶,午时了。
她朝厨房走去。
她边走边在心里对系统道:[系统,看来宝刀的事咱先不急。]
系统没有回应。
病房内。
邢夫人坐在床榻边缘看着脸色发黑的丈夫抹眼泪。
柳云然沉默地看着散落在桌上地上的黑色粉末,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一旁无计可施的医士盯着那灰黑粉末,又看看邢夫人,脸色也不好看,不过并未出声。
柳云然看向邢夫人,面无表情,嗓音也失了之前的温度:“邢夫人,这是太医院给将军开的药,既然夫人不接受,那就请另请高明吧。”
“什么?”邢夫人抬头,带着泪痕的双眸满是不可置信。
一旁的医士也惊讶柳云然。
柳云然微微抬起下巴,端着姿态:“柳姑娘是我太医院的人,夫人既然不信任我太医院的医术,那就请另请高明吧。”
此时,他整个人是冷静的。
他信任柳学家,不如说是信任陛下,信任肃王,信任秦御医。
他知道,柳学家是戴罪之身,肃王负责看管,秦御医推举,她进太医院主要是协助太医院研究西朗蛊术。
他相信,以她的身份,她不会蠢到胡乱开药治人,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重要的是,他无计可施,已对她寄托了希望。
这灰黑粉末确实令他动摇,但考虑到她的来历,这或许是西朗独有的药物呢?
邢夫人脸上挂着泪愣愣地看着柳云然,眼中闪过多种情绪,最后气势变弱,低头看看散落的粉末,又看看床榻上气息近无的相公……
厨房中。
柳学家站在灶台前,双眸放光,一手捧着一个大碗,一手挥舞着木铲把锅里的菜都刮入碗中。
厨房中有几个人在准备午饭,一人经过柳学家,扫了她碗中食物一眼,皱着脸:“这么多辣椒,你不觉得辣吗?”
柳学家大口吃饭,口中含糊回道:“在我家乡,这点算什么辣……。”
“你家乡哪儿的呀?”
“……边远小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的……”柳学家边吃边走出去。
“哎,你怎么吃上了?大人们的膳食还没准备好呢……”
“别叫了,听说她是肃王的人……”
“啊!肃王?”
柳学家不理身后人的议论,悠哉地享受美食。
病房。
“老爷,老爷……”
“咳咳……呕呕……”
邢将军被人扶起,向床边的铁盆中呕吐出一口一口黑红的黏糊状物。
邢夫人哭腔未停歇,在邢将军左边扶着,轻拍他的背。
柳云然在另一边扶着邢将军,一手在他腹部揉捏,助他呕吐。
一旁的医士仔细观察着邢将军的状态,看他吐出的血物,明白邢将军得救了。
一会儿,邢将军停止呕吐,脸色依然痛苦、惨白,但黑气已消去,双目恢复了清醒。
“咳咳……”邢将军喘着气。
一旁的医士递过来一杯茶水,邢夫人忙接过来喂给相公漱口。
“老爷,你感觉怎么样了?”看相公恢复清醒,邢夫人也没放心,担心像刚才那样突然的又晕过去。
漱口过后,邢将军歇了口气,转头望向柳云然,清瘦疲惫的脸庞露出些许笑容:“多谢柳太医,不愧是太医院的大夫,我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
“柳大人,老爷真的没事了吗?”邢夫人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柳云然扶邢将军靠在床头:“将军放松,待我检查一番。”
手搭在将军脉搏上,柳云然仔细观察病人的脉象。
片刻后,柳云然眼底浮现震惊之色,那个女人的药真的将刚才已无气息的邢泰阳救活,并非回光返照。
柳云然松开病人的手,抬头,面上恢复平日里温和笑容:“将军,你脉象已恢复正常,性命无忧,不过,将军身体尚未完全痊愈,需长期治疗,不可大意。”
“是,是,多谢大人。”邢夫人这才放心,差点喜极而泣。
“夫人,我饿了。”邢将军多日未进食,此时清醒,顿觉饥饿难耐。
“好,好。”邢夫人露出笑容,能吃就是福。
她转头望向屋外,就要吩咐下人,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柳云然:“大人,老爷可需要忌食?”
这一问,就问倒柳云然了。
他没犹豫地老实道:“此药非我制,不知忌讳什么,待我问过柳姑娘,药方也没有了,得问柳姑娘。”
药被邢夫人撒了,只够用一次,原本可以用三次的。
“柳姑娘?”邢将军迷惑,太医院太医不都是男子吗?
邢夫人忙起身,直接朝柳云然跪下:“大人恕罪,方才是小妇人情急之下的无礼之举,是我的不是,还请柳大人引见,给我当面向柳姑娘请罪的机会。”
邢夫人的态度不可谓不诚恳,她相公的救命药在柳学家手里,她岂敢再对柳学家不敬?
“夫人?”见状,邢将军疑惑又担心。
在他躺着的时候,他夫人得罪什么大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