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锁一个试试呢 第3章 回忆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

“我市气象局播报，今晚8到12点将会有特大暴雨，伴有3～5级风，请各位市民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外出……”汽车广播着今天的天气，其实不用说也能看出来，雨下得不是一般的大。

一辆黑色的汽车在雨夜中行驶，在狂风暴雨中敏捷穿梭，宛如一只黑色的海燕。

今晚的夜并不沉静，雨点极具压迫感地敲打在车窗上，水珠击打玻璃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仿佛下一秒，黑夜中就会冒出一双猩红的、属于一头凶猛至极的野兽的眼睛，紧接着，身处其中的人和物将会被撕咬成碎片，被啃噬得片甲不留。

“爸，你不用开那么急，时间还来得及。”宁淮坐在后座，朝驾驶座的父亲说。

“就是，下雨天开太快容易出事，别开那么急。”宁母也劝丈夫开得慢点儿。

“什么不着急，阿淮11点半的飞机，现在已经10点20了！”宁父拧着眉头，深邃的眼睛有些急躁地注视着黑夜，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方向盘的边缘，深夜的雨中，车灯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

宁淮刚想开口再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只听见一阵刺耳的声音，车辆撞击带来的冲击力将他往后座上狠狠一摔，后背被砸得生疼，估摸着是内脏被摔出了血，宁淮唇角涌起血沫子，他忍着痛艰难地抬起手在唇边揩了揩，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声巨响便传来，像是要把耳膜给震破，宁淮下意识用手护住头部，紧接着便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一周后，宁淮在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睛，收到了三张纸。

这也许是老天爷送给他的出国参加演出的奖励，虽然他根本没来得及到机场，更没来得及参加这场演出。宁淮自嘲地想。

父亲的死亡通知书。

母亲的死亡通知书。

自己的右手伤情鉴定。

就这三张，车祸给他带来的就只有这三张纸。

结果也没什么，宁淮和他爸妈都在那辆车上，在那个雨夜发生了车祸，父母当场死亡，自己右手跟腱和神经永久性损伤，左手的伤比右手能稍微轻一点，却也不能恢复如初，他成了孤身一人的废人，那年他二十四岁。

四岁开始学钢琴，八岁获得省少儿钢琴大赛冠军，十二岁获得全国青少年钢琴大赛金奖，十五岁获得省钢琴比赛一等奖，十八岁获得全国钢琴比赛银奖，二十岁首次出国参加比赛，揽获金奖，被无数人赞叹。有人说，他的生命因钢琴而鲜活，是钢琴成就了他，宁淮觉得这话一点儿也没错。

他的生命因钢琴而存在，他为钢琴而活。

可是现在他的手废了，尽管之后一直在努力做复健，也再也摸不了那黑白琴键了。

宁淮出院以后平静地安排了父母的葬礼，宁淮祖上三代都是独生子女，他自己也是，他没有亲戚，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还活着了，他是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车祸后很平静的一天，宁淮站在自己的房间，看着那一柜子各式各样的精致奖杯，金色的，银色的，回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站在领奖台，一座座奖杯被他高高举起。他沉默须臾，把自己所有的奖杯都砸了个粉碎，他没有扔掉它们，而是把碎片全部捡进自己的练琴房，锁上门，然后把钥匙直接扔进垃圾桶，再把垃圾扔到垃圾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把碎片都一起扔掉，明明每每看到它们，宁淮就会想起曾经站在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自己，就会想起曾经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可能是因为这些奖杯不仅承载着他的痛苦，也承载着他父母的骄傲和自豪，他没有办法做到把它们毁得太彻底。

做完这一切，宁淮看着空落落的柜子，跪在父母和自己的合照前痛哭。

捡碎片的时候手又被割伤了，宁淮好像回到了车祸当天，他的手当时也是这么鲜血淋漓。

不过好像又不太一样，当时他的手上只有血，没有泪。但不论是那一刻，都没人去握他的手，帮他包扎，帮他擦干净血。

“宁淮？”许诺在宁淮的耳边打了个响指，试探地叫了他一声。

宁淮回过神来，思绪也被拉回到眼前。

“所以你说的帮忙是假装你的男朋友？”宁淮还是28年来第一次听见帮这种忙的。

许诺：“……”

“情况紧急，没来得跟你商量，不好意思啊，要不我请你吃个饭赔罪？”他自知理亏，主动提出请吃饭赔罪。

宁淮下意识想拒绝，但又不可回避地想起了刚才右手被握住时短暂的温暖。

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宁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行。”

“不过你怎么跟你父母解释？”宁淮问。

许诺被这问题给问住了，他“呃”了一声，踢了一脚自己脚边的小石子，闷闷地说：“反正都已经出柜了，接不接受随他们，我反正直不回来。”

宁淮想事情很周到：“那万一你爸妈还想再见见我呢？”

许诺一拍脑袋：“对哦，把这茬儿给忘了，那还得拜托你再忙我个小忙了。”

宁淮：“……”

见宁淮又开始沉默不语，许诺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懊恼地说：“哦对，我忘了问你，你有女朋友吗？我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你和你女朋友的感情……”

宁淮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没有女朋友。”

“那妻子呢？你结过婚吗？”许诺问完便开始后悔，自己他妈的跟查户口似的，他怕不是个神经。

宁淮：“没有女朋友，没有妻子，没有爱人，没有伴侣，没有未婚妻，没有喜欢的人，单身。”

许诺：“……”

这是得有多不喜欢听他说话，才一股脑都说完。许诺心想。

说完，宁淮便转身走了。

“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了，真没礼貌……”许诺看着宁淮略显孤独的背影，小声嘀嘀咕咕。

许诺正准备开车回家，许瑞的电话在这时却突然响了起来。

许诺忐忑地接了起来，已经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了。

“诺诺啊，你…你刚才说的是开玩笑的吧？”许瑞难得在儿子面前说话这么谨慎吞吐，也许是被刚刚儿子的突然出柜给震惊到了，受了打击。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不信，这是得多难以接受他是个GAY啊。许诺笑着在内心讽了自己一下。

“爸，我刚刚跟您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我知道您一时间接受不了，没关系，您和妈可以慢慢接受。”说完，许诺便主动挂断了父亲的电话。

这还他第一次主动挂他爸的电话。

许诺叹了口气，回家的兴致也没了，干脆在路边找了个马路牙子一屁股坐下，看着街边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流发呆，脑子里不停地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摇了摇脑袋，像是想把那些乱糟糟且无用的心思给甩出去，却无济于事。

出柜不易，许诺叹气。

手机“噔噔噔”地响了起来，许诺打开手机一看，全是姜语的信息轰炸。

小姜不吃姜：！！！言大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小姜不吃姜：那个男生好帅啊啊啊啊！

小姜不吃姜：言大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都不告诉你亲爱的读者们！

诸如此类，其余的全是姜语在那儿“啊啊啊”。

许诺无奈一笑，打字回复。

言午言若：假的，我单身，他是我的出柜群演而已。

小姜不吃姜：哦……

你在激动些什么？许诺在心里吐槽姜语。

小姜不吃姜：所以出柜是真的吗？

言午言若：是的，我是GAY。

回复完驻守在吃瓜磕CP第一线的小姜同志，许诺从裤兜里摸了车钥匙，开车回家。

回到家后的许诺还惦记着请自己的出柜群演吃饭赔罪这档子事儿，发消息问宁淮。

言午言若：说好请你吃饭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有什么想吃的吗？

宁淮：我嘴不挑，都可以，最近比较忙，过几天吧。

其实宁淮的工作一点儿也不忙，他后来做了一名小说审核员，选这个职业的原因很简单，省事，可以在家办公，对手的灵巧度没有太大要求。

有一位作者他一直记得挺清楚，笔名叫“言午言若”，很巧，跟许诺的名字一样。

只是这位作者写的文章实在是有些大胆，所以经常被他锁定。

奇怪的是，他的生活竟然因为这位“言午言若”而变得鲜活起来，每天看完他的文更新内容，再毫不留情的锁定，对方申请重审，重审不通过，听起来挺地狱的，宁淮却觉得有趣。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宁淮心想。

世界上重名的人这么多，笔名重复的更是数不胜数，虽然从许诺的话中可以推断出他也是个写小说的。

宁淮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否认了自己大胆的猜测。

许诺这边还在兢兢业业地码字，发表，高审锁。

许诺：“……”

新文第一章就被锁，不太吉利吧？

又是审核员nh，这个nh是跟自己有仇吗？专门锁他的文是吧！有意思吗？大家生活都不容易通融一下又怎样呢？许诺在心中疯狂咒骂审核员nh的祖宗十八代。

许诺不死心地把违规的文章部分稍做修改，再次发送。

欸？过了。

结果出乎许诺的意料。

是的，阿淮的手废掉了，是不是挺俗套的。。。不要说我土，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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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