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蕴顿了顿,想着怎么组织语言。
“其实,我们不妨先拉低社会上教育的门槛,让更多的人都能拥有接受教育的权力,但是这种方案如果得不到国家的保障,并不能长久,所以议会上层,应该将教育义务化,所有达到规定年纪的孩童,都必须背上书包坐在教室里接受知识文化的浸润。”
台下学生时不时地骚动,他们有的人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有的脸上则很是为难,其余的都是淡漠,好似很不情愿与自己不平级的同学一起上课。
倏地,后排有人举手,一个男生,戴着副眼镜,“你的课题是研究怎么让那些平民生活跟上来,拉高国家的平均财富,这跟搞教育有什么关系?”
他旁边的几个学生听了,连连点头附和,竟然还露出一丝得逞的意味。
幸蕴淡定地扫他们一眼,闷笑一声,娓娓道来:
“在我的国家,有一个成语,叫曲线救国。教育,可以说胜过一切,人只有接受了知识,才能更好地具备生存的能力,他可以和自己的亲人,朋友,集筹智慧,去从商,去从政,去做许多自己向往的事,当他们真正独立强大,精神也终将富足,物质与精神并进,这才是一个国家,一个社会走向光明未来的征兆。”
那个男生静静听完幸蕴的话,嬉皮的神情渐渐消下去,他变得义正严肃,从座位上站起来,脱帽致意,末了有些羞赧地问她:“我可否问一下,小姐你来自哪里?”
幸蕴注视着男生,莞尔一笑,她不疾不徐,满是自豪地告诉他,也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中国,China。在你们看来,她是一个古老而神秘,正陷在战火中的国家,但在我看来,她是一个坚强,智慧,历经霜雪而初心不改,穿梭在生死枯荣的古文明之间,战火中慢慢垒就的强大东方国家,我们,是守卫故土的勇士。”
不论在哪里,我都不耻于大声说出自己国家的名字。
台下鸦雀无声,幸蕴知道,他们听进去了,她忽地洋洋得意,诶嘿,又是一波有效宣传,说不定多年以后,硝烟散尽,还能给伟大的祖国赚一波观光收入。
说的差不多了,她走下讲台,将收集一半的数据列成报表交给克里提亚教授。
教授和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以鼓励,“幸蕴同学,做的不错,今天你学校课题合作的搭档也来了,他就在台下。” 说着,教授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幸蕴顺着教授的目光望过去,台下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位身着军装的男人,身姿笔挺,脑海里熟悉的面容和坐着的人的脸重叠,下一秒,幸蕴对上那人的视线,他顿了顿,起身拉开椅子往这儿走来。
“霍顿。” 她喃喃念出声。
克里提亚教授觉得惊讶,转脸却又很是欣慰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他中气十足对她道:“原来你认识他,那就好办了。” 他拉过旁边已经靠近的霍顿,介绍,“这是隔壁军事学院的霍顿,是这个校合作课题的代表,你们俩一组,共同完成调查,交给议院用作资料参考。”
两人点头。
课下,艾米丽跑过来,抱住幸蕴的脖子,一通羡慕,“啊,幸蕴,你真的好幸运,这课题当初教授分下来没一个同学接手,没想到搭档是霍顿,早知道我就参加了。”
幸蕴讪笑,她暗忖,这不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嘛,谁知道克里提亚教授会选她当助手,还把课题调研给她做。
她杵在原地,浅浅叹气。
身侧站着的人走近她,倏地,幸蕴头上笼罩下一片阴影,她抬脸,看见霍顿微蹙着眉,但丝毫不影响他立体精致的五官。
“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幸蕴投之一笑,显得没心没肺,“害,没啥——没有问题了,我很好。”
霍顿静静注视着她,嘴唇翕动。
幸蕴注意到了,觉得可能是他在为自己或者佩里伦的行为感到抱歉,但是她确实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思量着,她走过去,拍拍霍顿的手肘,温和道:“走吧,我请你观摩观摩我学校的食堂,下午一起去郊区调研。”
找一个座位,幸蕴坐下来安心吃自己的白人饭,第三口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又要拉着林昭姳去 “华人百货”蹭饭了。
“佩里伦他比较幼稚,我从小和他一块长大,知他心思不坏……我替他跟你道歉。”
如果霍顿不旧事重提的话,她真的觉得这事儿已经翻篇了。
“……我本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但是如果这份道歉来自他的朋友,你,恕我不接受,请你回去经我的话如实转达,我想他作为一名男士,对自己做的事会有基本的礼仪和思考。”
对面男生执叉子的手一顿,看着幸蕴立时点头。
“好,我明白了。”
幸蕴轻牵嘴角,迫于饥饿,还是埋头将盘子里的食物扫了个精光。
二十世纪中初期还没有发展出比较完备的通信系统,罕见的有线无线电报也只出现在贵族和军用领域,平民之间联络方式贫乏,多用邮件书信。
所以艾米丽在突然想起来幸蕴和霍顿下午要去的那个郊区时,当即撇了和小男友的约会,急匆匆赶去校门口,拦住即将出校的两人。
“幸蕴,霍顿,你们等一下!”
眼前棕发碧眼的女孩大口喘着气,几乎要撑不住瘫过去,幸蕴见状,及时伸手托住她,一遍一遍顺着女孩的后背帮她理气,
“别急,艾米丽,先歇一会儿,我们不会走的。”
“你们不能去那个地方,不行……太危险了。”
霍顿闻言,从幸蕴的身后走出来,两人对视一眼,满是疑惑地瞧着艾米丽。
“什么意思?”
“那个郊区,是禁毒盲区,不论是地下交易,人口贩卖还是别的,简直泛滥成灾,我父亲之前考察过那里,回来叮嘱我不要去那个地方,所以我刚开始就觉得耳熟。”
幸蕴听了,倒是不觉得惊讶,就算在当今世界的欧美,也有很多地方是不禁毒的,而这些东西作为虚幻的精神食粮,在贫民区更是泛滥。她点点头,回头准备和霍顿重新商讨调研地点,却看见他满脸无血色,杵在原地,木头一样看着她。
“霍顿,你怎么了?”
少年盯着她,嘴唇一翕一合,“佩里伦,他……还没回来。”
“佩里伦?他在哪里没回来?” 幸蕴被霍顿没头没尾的话搞得云里雾里。
“他今早说他家有产业在那里,要先去帮我们看看,可是一直到现在我都没看见他,往常他早该来向我邀功了……”
幸蕴一愣,瞬即跑向校长室,
“快,去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