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嫌弃我贪图人家的表象没出息,有好几天没搭理我,饶是如此,我妆台上彼岸花也一日没少,今儿个突然有些乏,躲懒躺在门口睡觉,说来也怪,我记得刚来的时候这院子还是一座农家小院,现在放佛只是一夕之间便大变模样,亭台楼阁的,浮在一汪潭水上,还架着几条木质走廊,颇有一翻味道,我躺在屋前,伸手就能划拉到水,听着这水声便半梦半醒的发呆。
“怎么穿了白衣配这彼岸花,像只厉鬼一样,以后穿红的。”师父声音凭空响起,我起身定了定神:“我不——就是一只厉鬼吗?”
“自杀曝死之人怨气太重才会结为厉鬼,你也只是一只鬼灵罢了。”我想了想,当初黑白无常也笑称我是鬼灵,我也没多想笑了笑问师父:“师父啊,为何这院子还会变化,我记得当初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哦,”师父应道,“境随心生,虚无境的这头本无常性,都是随着居住之人的心思走的。”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意思是,你若心里有鬼,这里便是万山压身,你若心思坦荡,这里也算是世外桃源,你若心思不正,这里就是刀山油锅,你若心性纯良,这里便也小桥流水,宜室宜家?”
师父点头:“能改变世道的,从来都是我们自己。”
也是哈,世人总说时事造人,但是改变那时事的,也还是人们自己,究其根源,改变这世道的,也还是我们人类自己,绕来转去,终归是人们自己在改变着,进化者,向前走着,我沉思了一会,开始盯着师父看,其实有很多道理我都明白,但却像一团线团在一起毫无头绪,师父却总能挑出头来,让我顺着把事情想清。
许是我看得久了,师父打量我一下:“看我干甚?”我靠在他肩头撒娇:“师父~你真的好厉害。”
听我此言师父哼了一声:“少巴结,知道你怕黑,送你两颗夜明珠挂在屋子里。”我接过一看,珠子光滑圆润,绚烂夺目,我笑着接过,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没问:“对了师父,你只说这屋子是境随心生,那原来为何是农家小院的样子?”
闻言师父眼睛一翻,露出大大的眼白哼了一声不耐道:“还不是那只臭白泽。”
白泽?
师父说的白泽我知道,据传言此兽独角通体雪白,是昆仑山的神兽,能说人言且通万物之情,每逢圣人治天下,便奉书而出,是吉兽,不过……
我记得白泽一族不是都灭绝了嘛?
我很快就见到了师父嘴里的“臭白泽”,那日我练完功回家,师父却不在,只有一个怪人在搭衣服,那人身形修长,头发在脑后随便一抓,穿着大毛领子的雪白衣裳,嘶,说来也怪,这里虽然阴森,但是温度还好,怎么这人平白的就穿着带毛的衣裳呢?
这倒也罢了,那人居然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颇为高兴的样子,师父素来喜静,我往常也不太放肆的,这人也太……
那人知道背后有动静,回头看我,我这才看清,他大眼圆脸,笑起来脸上还有酒窝:“顾清回来啦,来来来,帮我递下衣服,刚收拾完。”
听口气好似跟我很熟,但是我不敢冒冒然过去,若说当初什么都不懂的我看不出黑白无常的气场,感觉不到他们在周围也罢,但是我现在已经修炼了不少年月,也算小有所成,此刻却仍旧察觉不到此人的气场,只是看见他才能发现他存在,一但靠的略微近些,还能感到浓浓的杀意,离得越近杀意越清楚,我有些害怕,但这里是师父的地方是我家,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盯着他走了两步,感觉他对我没恶意,便一溜小跑的躲进了师父的房间,师父正在温酒,前些日子酿的酒今日刚启封,师父还在品呢,我便去可怜巴巴的趴在他腿上:“师父,呜呜呜,外面有怪人……”
“莫怕莫怕,”师父拍拍我的背安抚我,而后声音略带些严厉的对着外面叫了一声, “你给我进来!”
那怪人进来后抬眼瞅了一下师父,见师父生气,立马把肩膀缩了起来,口气十分的委屈:“怎么啦?怎么了这是这么大气性。”
见他那样可怜,师父语气也平静下来:“你刚从邙山回来,满身的戾气,就不能收一收?都吓到顾清了。”
师父语气虽是苛责,但却更多亲昵,我判定此人就是师父说的那只白泽了,那白泽闻是这个原因便也放松下来,踱到师父身边就着师父的手喝了一口酒:“我还当多大事呢,”说着拍了拍我的脑袋,“妮子太胆小,在家里呢,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有坏人,宝儿也一巴掌就把他拍飞了~”那人说的开心,话也秃噜起来,喊师父的名字,总听着像是只说了个宝字。
师父白了他一眼:“顾清在呢。”听起来有亲昵的味道,我见这样也不怕了,一点没多想只觉得师父跟这白泽确实很熟,笑道:“师父倒是跟这个……”
本来想说师父跟这只白泽好熟,但是……师父喊他“臭白泽”,貌似我就不能再这么喊了吧,顿时尴尬起来,师父看出我的尴尬:“你也只需喊他‘臭白泽’就好了,不需拘礼。”
师父这么胡闹,我更尴尬了,那白泽倒是习惯了似的:“你别管他,你只叫我……叫我师爹便好。”
他这话一出,师父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便不言语了,我还纳闷,师爹?师娘我是听过,但师爹是怎么个意思?有这么叫人的嘛?不过师父虽然恼怒,却也没反对,我也应了:“哦,师爹好。”
随后二人谈了一些家常,我插不上嘴,闷闷的趴在师父的膝盖上听着两人说话,师爹言道:“对了,你还记得那只蚊妖么?”
师父接道:“那只吸食了龟灵师姐精血的蚊妖?”
师爹点点头:“嗯,我这次去邙山,又听闻了他的消息,据说,邙山有一只修炼许久的蛇妖,那妖人面蛇身,吸取天地精华,在邙山占山为王,那蚊妖虽吸食了精血,确一时难以消化,便委身投靠了这蛇妖,二人狼狈为奸,邙山更加乌烟瘴气了……”
“哼,那只蚊妖……”
我听着无聊,自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没多久便睡着了。
其实师爹在的日子挺好的,平日的吃穿用度,他都管了,一点不用操心,但是好日子没几天,便结束了,师父来叮嘱我说:“我历劫的时辰又到了,这次怕是得去凡间走一遭,你道行太低,我怕你受不住。”
我当下脸色发白:“啊,师父,不要留顾清一个人啊,顾清害怕……”
师父安抚道:“不用怕,为师都想好了,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暂时先到云山子那里住上几日好了。”
我知道师父必须去,但心里不想他走就暗暗别扭,嘟嘴忍着不出声,师父没法子,哄我道:“好了好了,不过几日而已,为师会尽快回来的。”
见师父语气软了,我更觉委屈,撒起泼来:“不要不要嘛,你为什么不带我去,你就不疼我!”
“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徒弟,不疼你疼谁?”师父温声劝我,“好了,就几日而已,为师尽快回来。”
我还是不高兴,师父点了我脑袋一下:“都大了还闹,”往前两步回头又示意我跟他走,“为师送你过去。”
我闷闷不乐的跟在师父后面去了云山子的地方,我不爱读书,偏这个地方就像是书院一样,那云山子见师父还是有几分客气的,叮嘱了几句什么要是想的话按时跟着他的徒弟上课便好,我也没大在意,心里满满的被师父要离开我的消息填满了,分不出心来听他说话。
待那云山子走后,师父嘱咐我道:“云山子虽然岁数比你大,但论辈分跟你是一样的,甚至还略低你一些,你虽在他屋檐下要敬他,但也不用怕他,该做什么做什么,知道了么。”
我怏怏的不高兴,只哼了一声算是回话,师父无奈,念了口诀走了。
我闷着不开心,也没出过门,只觉得过了一会儿便有人在窗下压低声喊我:“顾师叔在嘛,怎么不出来玩?”
我一听是俏生生的女儿家的声音,走到窗边:“谁在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