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觉得安心,做事情也稳重起来,也可能是经历的事情多了,觉得心境不一样了,就连那么迟钝的竹叶青都发觉不同:“啊,师父,我最近发现你是越来越美丽了。”
我只微微一笑:“哦?为何这么说?”
“……师父再也不会骂人了!”竹叶青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这来,我心底默默翻白眼,脸上仍旧笑着,“难道为师以前只会骂你?”
竹叶青一脸发愁的啧了一声,又挠挠头:“不是不是,哎呀,怎么说呢,总觉得,师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总感觉……嗯,是你又不是你。”
“呦,这么高深的佛理都说出来了,”我打趣她,“道法都学不明白,”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倒学会佛理了?”
竹叶青捂着脑袋不服气:“师父别这样嘛,我都多大了。”
“想让我不说你?”我斜眼看她,“好啊,你把黄庭经默下来我便饶了你。”听我此言竹叶青顿时傻眼,张着嘴蔫了半天,怯怯伸出手,“要不……要不师父你还是打我吧。”我一伸手幻出戒尺来,毫不手软上去就一下,“昨天让你读书,说,你去哪了?”
竹叶青可能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招,立马懵了,老老实实回答道:“我、我昨天觉得天气好,就叫表哥去玩水去了。”
我又结结实实打了一下:“为师有没有教过你,修炼人身,就要按照人的习性来?妖性难改你说你该不该罚?”
“该……该?”竹叶青已经不知道怎么撒谎了。
我挑眉:“难道不该?”说着装着要打的样子戒尺就要落下,冉明闻声急忙前来请罪,“师父且慢,”我停下看他,冉明由门外一路小跑过来,恭敬地跪在我面前,“师父莫罚青儿了,都怪我,怪我不能制止她,也是我自己私心重了,也想着玩,师父要罚就罚我吧。”言毕以头磕地行着大礼请罪。
“好啊,”我顺声应道,“就罚你去把我教全部典籍誊写十次,面壁三年不许出屋,你可认罚?”冉明又磕了两个头,“弟子愿意。”
竹叶青在一旁也傻眼了,听我如此罚冉明急忙辩解道:“师父师父,怪我怪我的!都是我贪心,要罚也是罚我,别罚表哥啊!”
我板起脸来训斥:“我把你交给冉明管制,就是要他制着你,他既然应下了,必然是觉得自己可以做到,现在他被你拉去玩耍,他不仅没管得了你,还连自己修习的时间都被耽误,你说,不罚他罚谁?”
“师父,师父……”竹叶青爬到我脚边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罚我吧……别连累表哥啊……”
看着青儿这样,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当初伏在师父脚边的样子,猛然想到,师父当时可能并没怪我,我那时候确实是太骄纵,也许他只是想让我自己参透一点东西,但我着实愚钝,现在才理解师父的意思。
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实在是太过严苛,甚至是太过小题大做,但是没办法,以前还看不大出来,最近是愈发觉得明显,但竹叶青太过贪玩,还总是死硬听不进别人的劝言,若要不治,早晚落得刚愎自用的毛病,她这样,得从小事教起,越早修理越好,我也实在是想教好她,让她懂事理知分寸,不要老是按照自己的性子来,不论是哪里,都容忍不了个人太过放肆的,特别是你的本领跟不上你的脾气的时候,自从地府回来后,我有些惯着她了,这段时间很明显竹叶青本领的成长速度赶不上她的脾气,我没留情面:“去吧。”
冉明起身去自己屋里闭关了,竹叶青还在我脚边撒娇求饶,我也不理,靠着门框看了半天的逐月出声言到:“阿青你且去吧,别吵康儿了。”
“师爹……”竹叶青求饶似的看向逐月,逐月给她使了眼色,竹叶青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间,看着她走了,逐月这才进来,坐到我身边抚着我的头发:“有几分严师的味道了,嗯?”我靠在他怀里腻着他,“哪有啊,”口气不自觉撒起娇来,“阿青的性子是得收拾收拾了,不然不好管,她不像冉明似的有分寸是个死脑经,容易转不过弯来,又听不进劝,吃亏在自己人身上总比吃亏在外面强得多。”
逐月摇摇头:“不是,我不是说阿青的事。”
“哦?那是什么?”我抬头看他,他笑了笑亲了我额头一下,“你这次真的变了许多,所以说……果然时间会让人成长?”
我佯装恼怒挠了他一把:“你取笑我!”
他笑道:“说起来……你当初行事风格比阿青有过之无不及,怎么收拾起徒弟来倒是一套一套的?难道是前辈也这样教训你?”
我嘴硬道:“怎么可能!我、我当初可是乖徒弟呢。”逐月顺着我的话道:“好好好,你最乖了。”
我撇撇嘴:“我初入地府的时候胆小怕事,行事总是小心翼翼的,哪里敢这么对师父,总是后来摸清师父脾气秉性,也是相处时间多了,才……才渐渐有些放肆,”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啊,我听师父的话好好修习,听师父的话去了邙山——只是跟你们一起的时候没处理好跟你们的关系,出了些小差错嘛——哎呀好了,我承认我在邙山做的不大好,但是,我那时候,并不觉得我在闯祸啊。”
的确,我那时候一点没觉得自己是在闯祸,一心就是觉得他们在刻薄我糟践我,也是年轻气盛,总想的要出人头地力争头名,但现在想想,还是太冒进了,当时是有好多种办法破解自己尴尬处境的,我却选择了最简单粗暴却也没什么好处的办法。
再说在邙山的时候,确实是他们对我不公,我也想相安无事,的确是他们先挑衅我的,吴垚的小人嘴脸现在我还记得清楚,后来对战蚊妖我也是尽职尽责,只是疏忽大意让他上了我的身引出些祸乱来,但现在也都处理完了啊,其实算起来我也是乖徒弟了,只要别人不惹我我待人还是很真诚的,只是他们阐教的好像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再加上还挂着“拐”了逐月的名声,总觉得我像是十恶不赦似的,但其实我真的是听话的乖宝宝啊。
逐月笑着看我哄小孩似的顺着我的话说:“是,是他们不对,你是最好了。”
逐月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可能是丢过一次命的原因,总是怕再一次走我前头不能护我,愈发纵着我了,可是我更怕,我更怕再一次失去他,所以愈发努力想变得更强大,我会保护他的,我会保护师父师爹徒弟们的,我会保护你们的。
趁着夜色我去了冉明的房间,他正挑灯默写着典籍,竹叶青上半身是人形贪睡在一旁,下半身变了蛇身尾巴圈着扇子在给冉明驱赶蚊虫,泪痕还在,是哭过的样子,我过去给冉明磨墨,冉明这才发现我,正要行大礼被我抬手止住:“罢了罢了,此时不必多礼,”我继续磨墨,看了看他说道,“冉明,你怪不怪我罚你?”
冉明正色到:“哪会,师父是对我、是对我们好。”冉明一停顿,我便知道他理解了我的心意,我知道我的处理方法有些粗暴了,但是又没办法,有时候就是这样,我试着说些什么,“我今天突然发难,也是想让你们措手不及,阿青最近是愈发脾气大了,我是想管一管。”
冉明正色道:“师父说的对,青儿是脾气见长。”
我继续说道:“嗯……怎么说呢,或许我的方法不大好,但我也只是希望你们能尽快成长起来,能变得有本事让别人不敢小瞧你,能自己有判定是非的能力,分得清什么是忠言谗言,会识人用人,不惧天命,”我笑着看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不着边际了,“我说的有些远了,好像跟今天的事情无关。”
冉明爬了两步过来伏在我的膝上:“师父,我懂您的意思,我们努力修炼变强大的。”
我顺着冉明的头发摸下去,为冉明的懂事感到欣慰:“我这么要求你们,其实并不是想让你们有多好多优秀,只是希望能更好的做自己,”叹了口气,“本来是阿青的错,倒让你受罚了。”
冉明抬头笑笑:“我懂的师父。”
自那以后,竹叶青像是转了性儿似的,一下子稳重许多,可能是下的药太猛了,她竟然连话都不多说了,变得文静起来,上进的我有些受不了,而且也不多笑了,性子完全向逐月靠拢,活脱脱成了第三个夜逐月,逐月有练字的习惯,冉明跟竹叶青也竞相模仿起来,有时候看着三个人齐齐的跪坐在院子里写字,不由有些疑惑,怎么我教的徒弟,一个个都成了小逐月了。
我为此纠结了许久,逐月看透了我的想法,歪头看我:“你这是为了俩徒弟吃我的醋了?”我急急辩解道,“我、我是那种人嘛!”逐月笑笑,“你还为这个烦恼,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的性子又有几分与前辈一样了?” 我挠挠头,貌似也是,师父总说我是个小白泽,还说我跟师爹两个一起,闹腾死他了。
唉,想到师父我不由叹气,许久不见师父,不知他现在正受的什么磨难,这次历劫仿佛与往时不同,这时间也耗费的太久了些,我有些担心,写了封信要给师父捎去,但是临了又怕师父还在生我的气,只能变相用传音铃偷偷给师爹传了去,可是也不知出了什么纰漏,迟迟没见回应。
我隐隐的总觉得不安,日日为此事烦扰,门外却有陌生的声音传来:“请问顾清先生在这里么?”
我楞了一下转头看逐月,逐月也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看我,随后出声询道:“何人来问?”
门外似是踟蹰了一下,我闻他小声疑惑:“不是女先生么?难道错了?”接着又大声言道:“小妖布狸,特来向先生献宝,只求顾先生能收我为徒。”
布狸?我大概掐算了下,是长在颖山的狸头竹,修炼了五百多年,只比冉明略小一些,稍稍挽了下头发,拿起外衣我一扬手房门大开,略略点了点头:“进来吧。”
那少年青衫乌发长得也是眉清目秀,身板挺得笔直,乍一看倒有些师父的影子,只是气场太弱了,看着好欺负,我让他进来,他却还是在原地不敢动,我顿了一下,想来是那只麒麟在门口,让他不敢亲近了,斥了门外一句:“竹叶青,来把猫儿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