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我的修为已经够了,历仙劫就该是最近了,上次吃了蚊妖的亏,这次我早早就推算好了日子,不放心还请师父给算了两次,师爹笑话我害怕,我也没理他,哼,他是不知道上次蚊妖一战,我只用武功,当时天劫一下,我顿时就蔫了,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
我只依稀记得有人帮我挡天劫来着,为啥却想不起来是谁了呢?是谁来着?
突然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在窗下望我的影像映入脑中,他还轻车熟路的进我的房间,躺我的床,笑起来眉眼弯弯:“我岂止是压你一头啊?”
他师父不喜欢我他还为我争辩,想起在奈何桥边的时候他毫无顾忌的吻我,我去邙山的时候他也不顾旁人的眼光跟我在一起,他说我就是他的道。
“逐……月,夜……逐月?”我应该是认识的啊,可记忆怎么都断断续续的,要是早早就跟了师父的话,我又怎么可能对他的脸怎毫无印象?
我在愁苦着,师爹跑过来看我:“呦呦呦,怎么了这是?”他声音我老远就听得见,“咋躲在这犄角旮旯?我不仔细看都找不着你,”说罢看着我的脸啧了一声:“你说这脸怎么还有疤?好不了了嘛?女孩子这样不好啊,宝儿都担心死了,天天想着给你寻好药来治。”
师爹一说话就停不下来,我也没多在意:“过两天自然会好啦,无所谓的。”
“怎么无所谓,明明这么严重啊。”师爹苦口婆心的。
“好啦,”我闷闷不乐的,“师爹,我闹心。”
师爹哄我:“怎么了?谁惹了我的宝贝啦?说说说,说出来!我去揍他个半死!”
“我也觉得我好像应该认识夜逐月,但是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我懊恼着,师爹笑了笑:“嗨,真是傻丫头,想不起来就甭想了啊,又不是非得想起来。”
“但是想不起来觉得对不起他似的。”手撑着头,师父说过,我睡着的时候,真气外泄难以聚拢,是夜逐月一直替我输送真气保命的,若我真的跟他有过往,想不起来倒真是觉得对不起人家这份真心。
我从师父哪里知道了自己跟他的关系,他这几日又待我周到细致,可他越这样我越是不舒服,他的“顾清”对我来说是个陌生人啊,万一我不是他的顾清呢?那我岂不是成了别人的替身?
师爹拍了拍我的脑袋:“对不起就对不起喽,难道我堂堂上古神兽白泽都捧在手里的宝贝,要看别人的脸色不成?”
我眯着眼笑着看他:“要是师父在,又要怨你太宠我了。”师爹笑道,“他还说我,他比我只多没少,你且看那黑白无常,当初不过与你开了两句玩笑,吓了你一下,就被宝儿记了仇,多少年了还跟我念叨。”
“啊?师父念叨啥啦?”师父从没对我说这些哎,我非常好奇,师爹摆摆手:“能说什么啊,不就是什么黑白俩臭不要脸的趁他不在欺负他亲亲徒弟啦什么的,哈哈哈,”师爹笑了两句,“你不知道吧,宝儿每次跟我说你都喊你亲亲徒弟,他都没喊过我亲亲白泽呢!”说着竟吃起醋来,我也是哈哈大笑,师父那么严肃,整天都没表情板着脸,想象了几下师父喊我亲亲徒弟的样子,是死活想不出来。
我笑了几声抱着他胳膊撒娇:“好啦好啦,师爹别恼怒~”师爹见我如常,笑道:“说到这黑白无常,怎么觉得你最近最跟他们走的很近?你当初被吓着,我以为你都不会跟他们说话了。”
这其实很那啥,怎么说呢,那时候我道行浅,看不出人家真身,他俩倒真是同我开玩笑,只是那时候我太害怕了:“我觉得吧……师爹我真的觉得,人呐,哦,包括鬼,啊三界之内吧,有好多时候,只能跟自己差不多的人相交的,啊,”我摆摆手,“这不是门第之见那个意思,但是真的,只有你们达到了相同身份、道行、或者认知的时候,才能相知相交的,就好比你跟一个不识字的人去讨论诗词,必然是说不通的,就好比那时候,其实黑白就真的是在逗我,但我那时候太弱小了,看到他们只害怕,所以即使是逗我,看着也跟欺负似的。”
我这里噼里啪啦一大通,师爹也仔细听着,而后拍拍我脑袋:“你知道就好,啧,你这次散魂,倒生出几分通透来,竟有些大智若愚的意思。”
我翻一个白眼:“我没有散魂啦!”师爹见我也不闹心了:“好了,我先回去了,那厢火上还给你师父炖着好吃的呐,”跑了两步又不放心回来,“哎呀,还是不走了,宝儿说你天劫怕就是这个时辰了,我得看着你。”
我推了推他:“哪里差这一时半会,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会。”我蹲在地上懒得起身,看我一切还好,师爹便先回去了。
远远看着师爹,我心里生出些怪念想来,别看师爹唠唠叨叨像是很疼我似的,但是一切都是建立在师父的态度之上,是师父对我好,所以师爹才爱屋及乌对我好,若不是因为师父,师爹定不会上心。
师父与师爹也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师父外冷内热,极其护短,师爹却是外热内冷,看着特别平易近人,但实际上却只对师父的事情上心,经过这么多年,我对师父师爹也算了解,但越了解越心塞,我们亲如一家,却没一点血缘关系,有时候我会对血缘生出一点执念来,痛恨我们之间为何没有血缘关系,虽然有了不一定比现在还好,但没有却总觉得少点什么,竟恨不得再去投胎转世一回,沾些师父师爹的血脉来。
自己钻了牛角尖,还浑然不知,想着想着只觉得蹲得腿麻,幸好是在屋后,没人看见,只好呆在原地呆着,还没一会,却听见了急急的脚步声,有个娇滴滴的女儿声带着些恼怒:“师弟!你当真不回去?”
不用扭头看也知道被追的是夜逐月,夜逐月不吭声,那女儿声急道:“你当真放下师父不管了?师门不要了,师父不要了,我这个师姐也不要了,为了顾清值得吗?”
呦,看情况有我的事,我悄悄探出脑袋去看了一眼,那姑娘生的,杏眼高鼻小唇,特别精致,好生娇俏,也太水灵了吧!
对了,刚刚,她好像还说是逐月的师姐来着,啧啧啧,这阐教的,可各个是美人啊,依稀记得师父说过,阐教收徒,要容貌姿色好、还得聪明透顶,得是那种各项先天条件都好的人才行,相比起来我们截教收徒门槛是很低了,就算是未启智的动物我们都收,想来还是我们截教好,多无私多自在。
唉面对如此美人,逐月怎么也这么冷漠?冰块似的冷冰冰的,看来只是在我面前在不同——咦?在我面前?我怎么好好想到这个?我以前跟他很熟么?
逐月背对着我,依旧是不言语,有些左顾右看的,一副不想接话的样子,我倒是有点替师姐着急了,只见师姐又接到,声音有些恨恨的:“是、是!师父是做了些不好的事情,但那不是为你好么?你沉迷于顾清的美色无法自拔,我们不替你断掉这念想,难道要看着你就这么毁了吗?”
我倒是没在意师姐别的话,只是听到了师姐间接的夸了我美貌,啊,我左脸被划已经破相了,居然还被人说美貌,正兀自高兴,抬头见到那边逐月却是不高兴,语气也是厌恶:“别跟我说那天的事!”
“好吧,”师姐妥协到,“那你便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只要顾清么?”逐月没回话,转过身不看师姐,他一回头却一下看到了偷窥的我,我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却瞬间高兴起来,冲我笑了笑,这夜逐月,生的真是好看,特别是笑起来,勾魂似的,我低下头不看他,那边师姐又开口:“师弟,难道我比顾清差吗?”双手已经环上了逐月的腰,“为什么我不行?”
多么缱绻缠绵的画面,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可我心里却是一股无名怒火冉冉升起,那夜逐月——可是我的啊!!!
想起身出去说几句,但是腿还在麻,死活动不了,只能恨恨转过身来待腿麻好了再出去,又想师姐说到他们的师父对逐月好像做了些不好的事,便想用法术看看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刚刚浮起幻境,还没来得及看清镜像里是谁,一道雷劈下狠狠打碎了我的幻境,我一下还纳闷,谁?这是谁?谁敢在这里跟我动手!
我刚要起身,又有一道大雷直直劈下,逼得我难以起身,我这时候才想到……
天劫!
这是我的天劫啊!
这天劫居然又这么不期而至!就不能让我好好提前准备准备?
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上次虽遇到,终究不是我自己过的天劫,缩成一团正担心,逐月却跑过来直抱住我,细声安慰:“莫怕莫怕,没事的。”
“命都不要了么?你已经没什么真气了!”师姐讨厌的声音又传来,“只管好你自己吧!”我抬眼看,逐月身上也是五雷轰顶,对了对了,渐渐想起来,我俩是双修之势,天劫相近,也属正常,我转身搂住逐月的脖子,既然他愿意舍命护我,我也愿与他共同担当。
轰隆几下,这雷声不小反大,按理说这天劫该没这么严重啊,我再看师姐,她却也是陷在天劫之中,我们三人同承天劫,怪不得这天劫历久弥衰长而不绝。
先开始还好,我还守得住,渐渐这天劫力度越来越大,再加上时间太长了,我刚睡醒也没多久,已有些撑不住,师姐也神色怏怏,逐月大概是先前救我耗费太多精力了,此时已经撑不住倒在我怀里了,我仔细数着,已过了七十九道天雷,大概还剩下两道了,师爹回去后也一直没出来,我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我见师姐虽也有些疲惫,但比我强多了,还撑得住的样子,跟师姐开口:“我……我有些撑、不住了,”已经是语不成句,“你、你先……护着逐月。”
师姐犹豫许久仍旧拒绝:“……我也自顾不暇。”她对我有些冷冷的,敌意大得很,我顿时怒从心起,刚刚还在表白,说好的海誓山盟呢?这转眼就忘啦!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天雷,我堪堪受了,但抱着逐月已经难再动弹,只好狠瞪了她一眼:“那……那你走远些!”本来是生气怒喝的,但实在没力气,听着好像也没什么威力。
我心里想着最后一道天雷,只怕自己是撑不住了,索性不管了,我凝起自己唯剩的一点真气,从逐月的后背打入他体内,与此同时,最后一道天雷已下,我被正正打中,直劈眉心,此时心中与逐月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却突然连到了一起,瞬间又想起了在地府与逐月的种种,记得与他同来地府,记得那浴池下,记得奈何桥,但好像……已经没用了。
我可能活不多久了,心里非常难过,自己与逐月终究是有缘无分,堪堪错过,想起了有什么用呢,如果注定只有死去才能想起,如果注定是这种结果,还不如不要想起,我现在只愿这天劫能让逐月也忘了我,忘了想必便不会难过了吧,眼睛渐渐看不清,耳朵也轰鸣起来,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再然后便什么感觉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