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都能听到自己踩在水上“啪嗒啪嗒”的声音,但是身子就是陷不下去,轻飘飘的浮在水面,这又不得不让我再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是的。
我死了,而且好像死很久了,我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也想不起来怎么死的,就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眼前暗黄色衣衫的老头一直走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只是心里感到莫名的害怕,路前面好像有光,可是都走了这么久了,亮光还是那么远,一动没动,四周有些昏暗,倒也不至于看不清,总觉得两边都是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细看又什么都没有,明明是在不停的往前走,但四周一直不曾变过,我们放佛还是在原地。
不知怎地,心底突然有些发怵,我突然想起了我死的时候,一向稳重的爹爹、端庄的娘亲都失了往日的分寸,守在床边嚎啕大哭:
“我可怜的儿啊!顾……顾……”
顾什么来着?
我死活忘了后面的字。
“顾清。”
“在!!”我如惊弓之鸟,发颤的声音响彻四周,我嗓子真是比脑子反应还快,答应下来以后我才想起来,哦,后面那个字是“清”来着,顾清是我。
“你是在害怕?”那老头的声音倒不阴森。
“……我……啊,那个……嗯,你……”我期期艾艾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嘟囔什么,那老头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起伏:“也没什么,你初来地狱,还不习惯,往后就好了。”
地狱?
地狱吗?
原来我在地狱啊,可是这里除了分外阴森外,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既没有传说中的彼岸花三途河,也没见受着阴司报应的恶毒坏人,许是我紧张了太久没说话,一但开口便忍不住追问下去:“不是说有三途河么?彼岸花呢?还有孟婆阎王呢?”
那老头干笑两声,听是在笑,声音却仍是没有任何起伏,只让人觉得分外的别扭:“那是去投胎的人才能看见的,你们是看不到的。”
我……们?
我楞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两个人,穿着白色衣衫,宽袍广袖的,明明离得很近,可是却看不清他们的脸,嗨,别说脸了,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哦,”听惯了老头没有起伏的声音,我也不觉得别扭了,闷闷地应了一声,本来想忍住不问的,忍了忍还是没憋住:“为什么我们看不到?我们这不是去投胎吗?”
“不是,你们不是。”那老头破有耐心的说着。我穷追不舍:“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去投胎?”
“呃……”那老头怕被我缠的不行,考虑了半响才道,“不过都是命数罢了。”
“什么是命数?”我现在也不怕了,话渐渐多了起来,想来生前或许是个话唠呢。
“你饿不饿,”那老头没接我的话突然说起了别的,反手递给我一块饼子,“饿了吧?吃吧。”我在人间时就贪食,这会老头一说,顿时倒真觉得有些饿了,我接过掰开分给旁边两个人,其中一个没有接,另一个顿了一下才接过去,我这才默默的吃完了剩下的。
最后一口刚下肚,那老头就开口了:“好吃么?”我不想回答他来着,但嘴上又快了一步:“甜的,不太喜欢,我的口味偏咸。”
那老头声音突然深沉起来:“这块饼子就是所谓的‘命数’了,我把它安排给你,你只能接受,无论是好是坏,或者你喜欢与否,你都只能是能接受,无力反抗。”
呀!是这样啊,想想的确也是,命运来的时候往往都无力阻挡,有时候你努力了,并不一定能达到最好的效果,人力有时候毕竟太弱小了。
当时少不更事的我被人这么一唬,竟真觉得有几分道理,后来我自己又想过,我那时是吃了他的饼子,要是我后来没吃呢?
就这个问题,我还问过师父,师父对此嗤之以鼻:“这鬼话你也信,竟被这般糊弄,你当时就该直接把饼子糊回他脸上,告诉他你爱吃肉,不稀罕他的破饼。”
哦哦,这都是后话了。
“好吧,”我接受了他的回答,又问道,“那我们不去投胎,是去干嘛呢?这里是地狱的什么地方?不是说地狱里面都是恶人在受罚么?”
“地府大得很呐,你才知道多少。”黄衫老头言道。
我想了想也是,我自己听说的毕竟都是听的传言,没亲眼见过又怎么会知道地府到底是什么样子,以前只是听说地狱就是受刑轮回的地方,我哪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有多大……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激动的问道:“那个!那个那个!!我们、不是来受刑的吧?!”
“当然不是,”老头回到,“你们的命数生死薄上查不到,所以不能带你们投胎,只能暂时居住在地府。”
“住在这里?”我纳闷,“住在这里能干嘛?”能吃嘛?能玩嘛?话说地府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
“可以修仙,地府也有许多藏龙卧虎之人,你们若有缘,可以拜为师父,跟着一起修行。”
可以修仙,老头一句话,竟成了我日后的执念,我竟死脑筋的觉得只有这条路可走一样,对修仙有着一种自己都解不开的魔障,后来细想起来,竟有许多事情都是因为我这个必须修仙的执念勾起来的,真是害我不浅。
说完这话后那老头便不再言语了,一翻对话下来我也少了刚刚的紧张感,闲下来便觉得有些无聊,我百无聊赖的转头,就看到刚刚接我饼子的人眼角仿佛沾了什么东西,我抬手就去给他拂掉:“哎,你眼角有沾到东西,是不是刚刚吃……”
我真是笨蛋!
手指刚碰到他的脸我瞬间就意识到,怎么可能会沾到眼角!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拿下来,只好来回摩挲两下悻悻然说道:“哦,是个痣啊……”
“你能看清他的长相?”听到我的话老头颇似好奇,我倒觉倒有点奇怪,遂又仔细的看了看他的容貌,那人像看不见我似的,仍旧直直的看着前面走,但是倒真是个极好看的男人,斜挑上来的眼角,高挺的鼻子,似笑非笑的嘴角,就算面无表情也有种说不出的好看,我老实回答到:“嗯,且看得清。”
“这就奇了,你们……”老头忽然停下来不说了,我甚至还在他的口气里听出了不悦,“前面你们的地方到了,我不能再管你们了。”
我还在纳闷,什么叫不能管我们了,难道他不是在给我们带路而是管制?这想法在我脑子里也就这么一闪而过,也没多想只顺着话抬头往前看,刚刚明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冰冷湖水,现在却成了陆地,平白多了两座民宅,中间隔着一条大约六尺的巷子。
我往前去看了看,宅子外面看起来很是阴冷,我不敢进门,正犹豫着,那个我看不清面容的人已经选了左边的进去了,我还是害怕,回头看说话的老头都不在了,我急忙拉住那美男,躲在他身后拉着他的袖子不肯走。
见我这样,他也没招只能带着我走,先是走进了左边的宅子,我躲在他背后,身手推了推门,硬冷硬冷的,推不开,便又缩起手偎在美男身后,美男一推那门却开了,进去后我也惊讶,这房子外面看起来阴冷,里面却很普通,房子都方方正正的,旁边长着竹子,院子里面还有院子,长的看不到头,俨然一座书院的样子。
美男凳子上一坐就决定在这了,可是在这里我是总觉得不舒服,浑身都难受,便央他带我去另一边看看,美男不为所动,我便继续扯他袖子撒娇——我现在有些庆幸死的时候比较年轻,还算是比较可人的模样,撒起娇来也不至于看不下去。
可能是缠得他烦了,他终于应了带我去看看,到了右边这家换他推不开门了,他看了看我,表示不行。
我实在不愿意在左边的宅子呆着,顿时一脸愁苦,想了想还是不行,我不能呆在那边,于是撸起了袖子:“我来试试!”
我以为很难打开,用了很大的劲想推开门,可这个连美男都没推开的门我手刚一碰就自己开了,我闪了一下便跌了进去。
从此,一入此门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