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为徒 第5章 芝士雪豹

不知是不是错觉，最近楚吟似乎在躲他。

可能是真的冷了，第二天醒来，他头痛欲裂，楚吟也不见了踪影。听一起学习术法的弟子说，楚吟接了好几个的宗门任务，故这些天都没有回来。

唯一的好消息是上次突破失败后略为下降的修为又开始缓慢地增长，甚至隐隐有再次破境的趋势。

他化为原身，站在冷杉一截光溜溜的枝干上——上次楚吟和叶添打架打秃的。修炼了一天，晏不笠运转灵力，潜入识海，满意地看见蔫了许久的元神凤凰又恢复了生气。

今日这祖宗心情似不错，捕捉到他的灵识，懒洋洋地抬起脑袋，用头顶上的羽毛在上面轻搔了下。

天色渐晚，半边云霞。热闹了许久，突然又变成一个人住，他有点不习惯。

从这个角度，他正好能看见回雪峰，落日的余晖洒在峰顶上，素白的雪，反射出暖调的橙光。晏不笠想不通，这么多年，梁逢是怎么待下去的？

在最后一抹光线被黑夜吸走前，院里来了位客人。

“哒，哒”——敲门声响起。

扣门的声音很轻，但频率却不低。

晏不笠有些讶异地推开门，对着上次在术法课见到的女修露出个礼貌的笑容。

印象中这位女修礼数周到，行容可爱，此刻眼眶鼻子通红，见到他，泪水哗啦啦地就淌了下来。

“师兄，楚，楚吟他出事了！”

*

晏不笠站在淬火剑上。

风刮过耳畔，他看见俞凝凝——那名女修脸上未擦尽的泪痕，结了成干皮，皱了皱眉，将外披的罩衫脱下，盖在了她头上。

他心里着急，顾不得减慢速度了。

俞凝凝告诉他，刚刚在出师门任务时，楚吟不小心进到后山的禁地去了。

青衍宗的后山，是位于回雪峰后方那片山峦的统称。晏不笠小时候贪玩，有次走错路，差点误闯进去。只不过他触碰到透明屏障没多久，堪堪注入了地灵力，正为感叹着怎么有这么复杂的结界，就被梁逢拎着后领带回去。

他从没见过梁逢露出那种神情。面色冷冷的，像结了层寒霜，细看过去，嘴唇在微微颤动。自那天后，青衍宗颁布了新规，禁地的范围在原先基础上又往外扩十来里。

只不过最外的那快地，蕴藏着众多雪灵芝等天材地宝，所以时常作为宗门任务的地点，限时开放。

夜空高远，星子初悬。

到了试炼区域，晏不笠把俞凝凝放下，对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

俞凝凝点了点头。

“当时我和楚师弟一队，当是挖雪参太入迷，越走越深，遇到了妖兽。那妖兽结了丹的，我们敌不过，楚师弟为了保护我，将它引开。当时师弟扔了几个符咒过去，未能了结妖兽性命，反激得它发了狂，追着人狂奔。

等我发现跑的得向不对，已经迟了，眼见妖兽就要扑到身前，楚师弟施了个法，便引着妖兽跌入了禁地。此事发生，我立刻就来找你了，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说到这，俞凝凝又红了鼻头，“晏师兄，你们同为剑尊的弟子，他都将破解结界的法子告诉了你们，剑尊不会怪罪吧？”

晏不笠对她安抚笑笑，御剑离去。

淬火剑今日格外听话，飞速前行时，自觉带起了流火屏障，挡往厉风。晏不笠深吸了口气，稳下心神。

他并不担心那只妖兽能对楚吟造成多大威胁，云微山能自由活动的妖兽最多结丹期，它们大都被驯化得基本没有伤人的心思。以楚吟如今修为和术法造诣，不说将其击杀，逃命是不在话下。晏不笠在意的是，楚吟跑入了禁地中。

那快之所称禁地，除了异常凶险，封印着诸多高阶妖兽外，擅闯的人，非疯即死。就算侥幸保留了神智，也会被他师父亲手了结。

他还跟着梁逢住在回雪峰的时候，曾经有位迷窍峰弟子自诩阵法高超，趁着梁逢闭关，破除了外边一层结界，刚进去没多久，就疯疯癫癫地跑了出来。

晏不笠闻讯赶到后山时，就见到迷窍峰弟子披头散发地跪在虞文道和梁逢面前，浑身不住发抖。他叫了声“师父”，就见到那位师弟像受了刺激般，喉咙发出模糊音节，周身甚至隐隐冒出黑气。他怀疑自己看错了，想凑近些。

才走出一步，他感到周身起了阵寒意，再抬头，就见着迷窍峰弟子的脑袋掉在了地上，脖子有道光滑创口。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梁逢的剑出鞘。

虽然只出了一小截，剑意却蛋荡了很远。等回雪剑入鞘的时候，天落起了鹅毛大雪，虞文道望着他得意弟子的尸体出神。

俞凝凝有一点说错了，梁逢从没告诉他破解结界的方法。

回去路上，他问梁逢，“师父，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哪天误闯了禁地，怎么办？”

梁逢低头看了他一眼，认真道，“我会将你的妖丹剖去，再把翅膀折断，永远都飞不起了。”

虽然他不确定楚吟是怎么解开结界的，但他不敢赌。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他。

深夜乌寒，此处寂静无人。

刚落地，淬火剑似乎感到了什么，剑尖朝着一个方向指去。在指引下，加上俞凝凝的描述，他很快就摸索到了透明结界。

上次虽没解成，但结界的已经纹路印在他脑海里，晏不笠有七成把握，他能解开一个口子，化作分身进去。

他抚摸上结界，刚想注入灵力，就听到淬火剑嗡嗡地像，晏不笠循声望去，见到一小束火红流苏。

那是淬火剑的剑穗。

*

禁地里很黑，高大的云杉挡住了月亮。

进来后，淬火剑就藏进了他的元神里。看不清周围状况，晏不笠有些烦躁，忽听到林间传来了脚掌擦过落叶的声音，很细微。他透着叶隙间的银光看去，见到两颗蓝莹莹的眼珠。

这是只妖兽堪堪过了结丹期的，只敢徘徊在禁地的最为外围。晏不笠灵光一闪，莫不是俞凝凝说得那只？

他走近了些，妖兽发出呜咽声，嗓音很细。它的体型约莫五六尺长，通体雪白，身上嵌有黑色斑纹。像书中记载的孟极兽。

结丹的妖兽都是开过灵智的，晏不笠想了想，释放出几缕元神，试着和它沟通。他的身后现出若隐若现的凤凰倒影，周身镀上层红光。他上前一步，就见孟极兽颤着身子，趴伏在地，发出了一声——

“喵？”

云微山妖兽甚少，他此前几乎没有跟妖修接触过。晏不笠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这只孟极兽弄懂了他的意思。它确实是跟着楚吟进来的。可当他提出要它带路时，孟极兽惊恐地摇头，哆嗦着大掌要往后退。

几次请求无果，晏不笠有些急了，见软得不行就准备来“硬”的，就在这时，他听到声很轻的叹息。像是来自久远的旷古，他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回神时，晏不笠已经在孟极兽的背上。两侧的景色飞快往后退。他潜入识海，体内的凤凰正舔着爪子，心情似不错，见到他来了，金黄色的眼睛轻飘飘地看过去一眼。

晏不笠嘿笑两声，对妖兽来说，这只元神凤凰好像要有威慑力得多。

林间缭绕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气，孟极兽的行动肉眼可见的僵硬，但还是往前奔着，像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催促他一样。

本想借凤凰虚影的流光，驱逐黑气，但元神凤凰对此极为抵触，才碰到便缩了回去。

晏不笠只好用术法点了莹白色的光，化作小飞虫，绕在他们周围，他又揉了揉孟极兽毛茸茸的大耳朵。

一套操作下来，孟极兽僵直的脊背终于放松了些，他奖励地搔了搔它脸侧的毛发，就听到凤凰发出“嗤”得一声，似极为不屑。

越往里走，黑气就越为浓郁。待他们出了林子，黑气几乎凝成了雾气。晏不笠用手探了探，黑雾冰冰凉的，感受到他温活的热度，一下缠了上来。像是回雪峰的清晨的飘雪。

他并不讨厌。

没了杉木的遮挡，圆月的银光倾泻而下。浅淡的月光和暗沉的浓雾交杂在一起，四周黑得发亮，说不出的诡异

晏不笠在一处水潭边看见了楚吟。

他穿着宗门弟子试炼的黑色束衫，靠在石头上，仰头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颈，凸起的喉结随着呼吸轻微滚动，阖下的睫羽轻颤，似极不安稳。

他的心头猛地一跳。

孟极兽在看到楚吟的瞬间，就迈不动步子，似乎前番被欺负惨了。晏不笠也不难为它，拍了拍它圆润的脑袋，翻身而下，落地的瞬间却感到一阵晕眩。

看来那黑雾对的精神有影响，只是之前在孟极兽的背上，感觉不明显。晏不笠咬放出元神，以抵御可能出现的危急，向前走去。

脑子昏沉沉的，耳边嘈杂不已，像是有人透过百年的光阴对他说话，周身冰凉，元神却是灼烫。他召出淬火剑，想挥散开雾气，不料淬火剑和浓雾刚触碰在一起，就纠缠厮杀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都模糊起来，凑近了看，可见乌稠的雾气在楚吟同样洁白的脸上勾勒着暗沉纹路，眉眼垂着，妖异极了。

晏不笠忽生出了惧意，转头和同样忧惧的孟极兽的对上了眼。

片刻后，他咬了咬腮边软肉，默念两遍清心决，吞咽下因紧张分泌出的津液，叫了楚吟一声。

他唤得很轻，声音没传多远，就被浓雾吞没。好在的少年睡得也不踏实，听到动静，放在地上的指尖动了动，很快就清醒过来。

楚吟睁开眼，往日的分明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只是意识可能还没完全回神，目光中蒙着层薄雾。

还好，人是清醒的。晏不笠松了一口气，心头先前萦绕的的不安隐隐落地。他作出个安抚的笑，刚想唤“师弟”，就见楚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湛黑的眼珠突然变得发红，拿起随身的木剑便挥了过来。

这一剑极快，而晏不笠因为黑雾的作用，身体有些麻痹，故没完全躲开。反观楚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一剑竟结结实实劈在了他虚化出的元神上。

晏不笠“哇”地一声，吐出好大一滩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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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辜雪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