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为人 第8章 第八章

死判官，你有种，下回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看我怎么揪掉你的胡子。

“唧~~~~。”

低头一看，手里赫然多了一撮鼠毛，我忙一甩手，将罪证灭于无形，吐吐舌絮絮道：“吱吱，你要原谅我，没死成真不是我的错，我也很想啊，可人家不收，我有什么办法？”

“吱吱吱吱吱吱。”

“好吧好吧，什么？你说我是千年祸害死不了，可，如今是我被人家给祸害啊。禽兽竹才是大祸害好吧？”

“吱吱吱吱吱吱。”

我撑起下巴，收敛起嬉闹的神色，凝肃道：“你是说，那天那人，他死了，而且，全身发黑溃烂，死状很恐怖。”

莫怪乎阿紫说禽兽竹把血流不止的我像垃圾一样给扔了出来，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里没出来见过人。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对他而言是不是已失去了价值。而失去价值的下场会是什么，山巅上那几个土堆清晰的浮现在眼前。阿弥陀佛，判官大，等我下来，离你的死期也不远了。

“你，怎么下床了？无水？”背后响起阿紫惊慌沙哑的嗓音。

我回头给了她一个最灿烂的微笑，冲她甩甩手臂，轻描淡写道：“别紧张，早就生龙活虎了，你让我躺了两天，骨头都快躺僵了。”

虽然和吱吱说自己也很想死，但，不得不承认，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醒来那一刻，第一眼看到阿紫含泪的翦水秋瞳，原来，还有人会为我掉眼泪，不由对这该死的人世多了几分留恋。

阿紫叹了口气，一副莫可奈何拿我没辄的表情，将拿来的草灰用白布包好，递给我，关切道：“你手上流了那么多血，下面又……。去换换那。”

唰的我脸一红，头一回觉得窘的想和吱吱一起钻地洞，居然好巧不巧，那晚来初潮，怪不得我昏的那么快，最丢脸的还是阿紫帮我收拾了一切。

“已经没了，不用换了。”我别过烧的火般滚烫的脸，噶声嘎气道。

“怎么了？”她担忧的凑到我脸前，骤然发出一声高亢的惊呼：“哎呀，无水，你居然还会红脸，果然，是长大了！”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眼神示意外头有守卫，不悦的警告道：“你，给我小声点。”

瞪着两颗晶亮的眼珠，她点点头，我方放下了手，却不想用力过猛扯到了伤处，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皱了皱眉。

“啊！扯到了吧，对不起，对不起，无水。”阿紫频频欠身，目光落在我按着右手伤处的左手背上，咬咬唇，问出了长久以后的疑惑，道：“无水，主人，他到底想，想把你怎么样？”

我哑然，愣愣望着她，心绪百转千折，有如一团乱麻，该怎么告诉你，阿紫，你家主人要把我炼成一颗能起死回生的灵丹仙药，一剂十全大补汤，还是……，还是无意中把我变成了穿肠毒药。

对任何人，哪怕对你，我都不能吐露半分，一半当然是为自己，而另一半则是以禽兽竹的行事，他比我更不想让人知道这个秘密。不让你知道，是对你多年来照顾的最好报答。

沉默间，蓦的耳朵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时远时近的喧哗声。

“嘘，听！”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细听。

阿紫扬起秀眉，面露不解之色，询问道：“什么，怎么了，无水？”

只一会，连门口两守卫也察觉到了，蠢蠢欲动，小声交谈着，直到这时，她才察觉到异样，道：“出什么事了？”

机会来了。

我拎起吱吱塞到怀里，腾的站起身，几个快步打开房门，一脸巧笑对两正窃窃私语的守卫道：“两位大哥，外头怎么了？”

两人一惊，对视一眼，神情异然，看的出他们对外头的响动同样也很困惑，其中一个老实的回道：“小的两也不知道，姑娘。”

我踮起脚尖，张望了会，故做心急道：“我家主人不知怎样，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两人看了看对方，对我的提议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可就在这时，阿紫奔了过来，一把拉劝住我道：“你得养伤啊，别到处跑动。”

守卫中的另一个顿时醒悟过来，忙接道：“是啊，姑娘，你还是留在屋子里休息吧。”

养鬼的伤，我得逃才是，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记起阿紫她是禽兽竹的人，我心情复杂的看了看阿紫，转头乖巧的点点道：“也对，头好像还有些晕沉沉的，可，劳烦你们中去位大哥，看是出了什么事，我真的，担心我家主人呢。”

“那好，我去去就回。”

跑的挺快啊，我冷冷一笑，借关门之机转抄起长木门栓，一咬牙，用尽所有气力，朝守卫后脑上砸了下去。

“你！”毫无戒备的他惊的回转头，我补给他当头一记，两记，三记，直到他像摊烂泥似的倒在了地上。

心怦怦跳的厉害，我不敢歇气，尽量忽略手腕处伤口暴裂的锐痛，分开两腿，一鼓作气的把门栓提起到中间，对准脚铐松却的位置重重砸去，一下，又一下。

“无，无水！”

我猛的回头，投给因慌乱惊惧而不住尖叫的阿紫一个饱含杀意的眼神，冷然道：“想要活命就给我闭嘴！”

不想，但不意味着我不会，改命，哼哼，鬼才信，靠鬼靠人不如靠自己，从今往后，但凡挡我碍我伤害我的，我一概不会客气。

不知是被我的眼神还是话语骇到，她蘧然停止了叫喊，一张俏脸不禁又白了几分，唇动了动，只静默茫然的望着我。

未理会她，继续砸了几下，松了，我大喜过望，提步往外跑去。

我住的是里院，要逃离经过的外院恰恰是禽兽竹的住所。

“就地扑杀，一个不留！”

“竹轻寒，把我妹妹交出来！”

我蹲躲在院门后侧，向外张望形势，但见一片刀光剑影中，禽兽竹的十数个护卫正在和几个蒙面客缠斗在一起，场面好不热闹，只是禽兽竹，太过混乱看不见他在哪个位置。

想了想，我刺溜窜出院门，猫下身贴墙而行。

怎料好巧不巧，飞来一把钢刀“哐当”一声落到跟前，差点正中我脚背，吓得我连蹦出老远，这时，一被蒙面客打的晕头转向的护卫迎面向我摔来，被我眼疾手快的推挡了住。

我一手揪着他领子，另一手握紧了拳头，当下结实的就朝他面门给了一拳，怒斥道：“混蛋，怎么拿刀的啊你！没吃饱啊！”

很快，本打的难分难解的两群人都察觉到了我这凭空而降之人，竟像说好似的，齐刷刷停住了打斗，瞬间，一道道满是不可思议、困惑的视线呆滞的汇聚在我脸庞上。

呀，停下做什么，没见过女人吗，我一僵，嘴角抽搐了几下，石化片刻后忙松开了手，缓缓举高的同时一弯嘴角，笑的无害至极，道：“诸位，继续继续啊，我就一路过的。”

“无水，无水。”一溜小跑而来的阿紫，乍看众人架势，发怵的退缩到我背后，紧张的直扯我的衣角，小声不安的唤着我的名，而怀里的吱吱则噌的探出脑袋看热闹，唧唧吱吱那叫的个欢啊。

对面紧闭的大门无声开启，禽兽竹面沉如水的立在阴影中，一袭黑衣，银丝飞扬间，点缀着或浓或淡的血丝，在冷俊无情的面容映衬下，犹如从九狱归来的嗜血阎罗，布满杀机的目光在我和阿紫两人身上来回游动。

显然他将阿紫也列为逃亡三人组的一员，看来这下我即便有万般不愿，都不得不把阿紫给带上了。

默然间，一蒙面客举刀相向，烈日下，刀锋闪着耀眼刺目的光，骤发出悲愤的怒吼打破了窒人的平静：“竹轻寒，把妹妹还给我，就是当年你从浮云轩带走的小紫。她在哪，你把她怎么了？”

语调里透出的伤恸入骨，哀念深深，直击人心。

小紫？我迅疾回头瞪着阿紫，她马上领悟过来，摇头道：“不是，不是我。”

禽兽竹仿若未闻，定定的看着我，仿佛其他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一挥手指向我，对护卫下令道：“抓住她们！”

眼珠一转，我提气对那蒙面客朗声道：“义士，我知道你妹妹的下落。”

几步之外的他转望向我，满是血丝的双眼迸发出绝处逢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问道：“你，你知道？！”

“还楞着做什么，快抓住她！”禽兽竹喝道。

“先生，严知府的官兵马上就到。”禽兽竹的手下，那夜的中年男子奔到他面前禀道，他的嗓音极轻，奇的是，我竟能听的一清二楚。

险险闪避开来擒的一人，我又急又恼道：“楞着干嘛，快带我们走，我可以带你去找你妹妹！”

反应迟缓，婆婆妈妈，天杀的，看我都找了些什么帮手。

“好。”他顿悟过来，错身间只见他狂乱的眼中闪过一抹疏狂，长啸一声，下一瞬旋身挥刀，以横扫千军之势，厉风呼啸连砍倒数人。

我尚不及叫好，手臂已被一守卫牢牢钳住。

“吱吱吱吱。”吱吱这家伙一见苗头不对，从我怀里腾的窜跳下地，顾自逃命去了。

“放开她。”随着阿紫的一声尖叫，我无法动弹的手臂乍然一松，再回头一瞧，就见阿紫死死咬着守卫的脖颈，刹那，惊讶，愧疚，懊悔，和难以名状的感激齐齐涌上心头，搞了半天，还是她比吱吱有义气。

而这时，那蒙面客左右挥刀，气贯长虹的已冲到了我跟前，一把拽过我，道：“走！”

“等等。”我抬起一脚直中守卫的要害，紧紧拉住阿紫，迅疾扭头对他毫不妥协道：“她你也要一起带走。”

“大哥，你们快走，我等断后！”他的同伙高喊着，其势渐成强弩之末。

“女人真是麻烦。”蒙面客不耐的咕哝了声，虽这么说却已把我俩护在身前，边横斩竖劈向外冲去，边高喊着：“小紫，等着，大哥这就来救你了！”

迎着风，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我畅快的就像飞出了牢笼的鸟儿，虽然脚上还拖着断了的镣铐，但一点不觉得沉重，满心就只想着一个字。

跑，对，跑的远远的，一刻都不要停下来。

直到……隐约听到阿紫气喘吁吁的叫声：“无水，无……水，我，我跑，跑不动了。啊，你怎么了？”

可我压根收不住脚，等回过神，停下转身，唯见蜿蜒崎岖的山路上，独只我一人，阿紫还有那蒙面客皆没了踪影，四周草木森森，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丝丝缕缕，洒在地上光影斑驳。

静静聆听着流泉潺潺，鸟声啁啾，一时间，天地万物，明媚的色彩，终在五年后重回到了眼底，我蓦的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我自由了，自由了。”

我跳着，叫着，打滚着，抓起一把把落叶，肆意向上抛洒着无边的狂喜。

林中鸟儿纷纷受到惊扰飞跑，也有几只胆大的飞近我，议论着：“啾啾啾啾。”

“无水，无水，你在哪啊？”远远的飘来阿紫带着哭腔的喊声，惊慌，无助。

坏了，我一拍脑门，光顾着开心，把她给忘了。

循声而至，发髻散乱，阿紫半跪着一次次的试图扶起后背血如泉涌的蒙面客，一见我，如见到救星似的，拿带血的手一抹泪，止不住哭笑道：“无……水，无水，呜呜，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丢下我的。”

“笨蛋。”我一跺脚，先把她扶了起来，接着把那蒙面客翻了过身，扯下面巾，一探鼻息，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十分年轻，紧皱着眉，鼻梁高挺，脸颊若斧劈刀削，异常的刚毅，苍白失了血色的唇颤动着，发出呻吟：“紫，小紫。”

可惜了，我拽过阿紫的手，叹了口气道：“走吧，他没救了。”

“不！”阿紫猛的挣脱我，漆圆晶眸中泪光闪闪，摇头乞求道：“我们，我们不能丢下他，他，他救了我们啊。而且你答应过他，要带他去找妹妹的。”

我驳道：“你忘了，他妹妹就埋在那山顶，许还是你亲手埋的。他伤的那么重，很快就能见到他妹妹了。”

阿紫低下头默然无语，我唯有赔了耐心再劝道：“虽我们逃的远，但官兵用不了多久就能追赶上来，何况他流了那么多血，不出半个时辰准丢了性命。”

“可，你也流了好多血，不也活下来了吗？”她回道，那固执的模样活脱脱整一个当年的小合欢。

我一怔，她无心的话正戳中我的痛处，不禁有些恼了，道：“你爱留就留，我走了。”

气鼓鼓的走了几步，我还是停下脚步，仰天长长一叹，转头瞪着泫然欲泣的阿紫，投降道：“算了，这次你说的对，他救了我，一走了之的话，比吱吱那没义气的坏家伙还不如，但，我不确定能不能救得活他。”

此男非男主，就一男配，正牌男主要到下章才能现身了，吐舌去饭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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