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呆呆地道:“我并不着急要孩子,慢慢来吧!总会有的。”
千辰轻声开口:“暮雪,你不要这么自私,既是一家人过日子,就要如同其他家族一样热热闹闹地。父慈子孝,长幼有序,也是人间常态。我们做伶人久了,十分羡慕这种家室之乐。更何况,一个家没有子嗣又怎能算是家呢?其实,若不是为了传承,浅墨也不会让你纳我进门的。”
不等暮雪开口,浅墨就道:“那就这样决定了,从今日起,妻主就长住在千辰那里,待千辰有了孕,再搬回主屋居住。”
暮雪噌地一下站起身来,颤声道:“浅墨...你这是不想再见我了吗?”
浅墨横了她一眼:“胡说!我们已经成婚,同居于这府邸,日日相见,何来不想见之说?”
叹了一口气,浅墨又道:“反正...我也无法好好服侍你,侍寝还是交给千辰为好。子嗣传承,关系重大,千辰年纪也不小了,再不开始筹谋,怕将来更加困难。我已经是你的人,每日与你谈天下棋,弹琴歌舞,总不会让你失了消遣便是。”
暮雪木然半晌,突然微笑,低低地道:“你要什么,我或者无法帮你做到。但你不要什么,我还是可以尽力去做的。”
她掸掸衣服,站了起来,便直接走了出去,浅墨低下头,轻声嘱咐:“千辰,务必要服侍好妻主。若是她心里不痛快,你尽量开导开导。”
千辰长身站起,行了一个半辑,便尾随暮雪而去。
几步跟上暮雪,发现她果然是往书房方向去,追上她时,她已经准备关门。千辰忙撑住门框,急声道:“暮雪,我有话说。”
暮雪道:“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好吗?今日我有些倦了,想早点休息。”
千辰深吸一口气,踏前一步道:“暮雪,我知道我附和那个提议令你不快了,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思想并不属于这时代,对传承子嗣并无执念。我之所以支持这个提议,是因为这对你,对浅墨都有好处。浅墨想要你的孩子,你应该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
暮雪冷冷地打断千辰的话:“千辰,我希望你知道,我是一个遵循天意的人。即便我现在因为心中的执念过重无法提高修行等级,那也不表示我就会忘记天道的规则。如果孩子选中我而希望与我合作,那我会尊重那灵魂的选择,但如果我没有这个缘分,也绝不会强求。这件事浅墨不懂,我不怪他,但你既是有幸接触过修行人,就应当明白一些基本的高维法则,三维空间,苦多乐少,劫数不断。即便是对于一个坚强智慧的灵魂,选择在此历练也要吃不少苦头。我所能提供的乐土,只限于暮府这方寸之地,无论是你,浅墨或者紫云,还是你想要的孩子,只要离开了这个园子,还是要与其他人一样忍受愚昧局限的人生。你也可以认为我还是自私的,我可以为家人做的并不多,并不希望体验这种强烈的无力感。更何况,我自己在这个时空的存在就已经是个异数,能够独善其身已经很好,没有多余的精力给自己找麻烦。”
拍了拍门框,暮雪示意千辰松手:“在我们的人生有纠葛的那一刻起,我对你已经是有责任的,也将你真心当做家人。虽然从今日起我会住在书房,可但凡你有生理需要,可直言告知,我会配合。虽然我们玩了一出结婚的戏码,但你是完全自由的。如果你厌倦了这过家家的游戏要离开,我向你保证不会影响我们的友谊。甚至说你喜欢了哪个女子要谈个恋爱打发时间,我也绝不会干涉。千辰,这是我对你的最大诚意,只要不超出我的能力,我都会尽力帮忙。”
说着暮雪轻轻将门推上,千辰听到她上门闩的声音,不由地也有些光火,怒道:“我就知道,你虽是与我成了婚,却一天都没有爱过我。就希望能够摆脱我对不对?好好好!我不缠着你便是,你想要独守空闺,那就好好自己享受一个人的生活!”
听着千辰拂袖而去,暮雪慢慢走到榻边坐下,缓缓地盘膝而坐。自从意识穿越到这个空间,一件琐事接着一件,她就没有空闲和精力禅修过。被情爱所干扰的很彻底,有一度都没有了修行的渴望。拥住浅墨,嗅着他身上淡淡地馨香,暮雪被那全然不一样的极乐感觉所吸引,迷醉不已地沉浸其中不愿自拔。初时看到浅墨那快乐的笑靥,就好像是只为了她而怒放的昙花,她几乎能对他的快乐感同身受,只要可以令他幸福,那就算倾尽所有陪着他也是值得的。
可是...如果浅墨固执的拒绝被救,又或是他不再心悦她,她也...不会去妄图改变他的人生轨道。她也曾拼上自己的性命去博取他的信任,也曾全然敞开心扉欢迎他的入驻。如果他还是不懂,那...就放双方自由吧!左右在自己的庇护下,他还是能够拥有最大程度的选择空间。不想再次绑架他的情感,硬性推动他的决定,自保的方法,是要用出来了。毕竟那么多年的枯禅不是白修的,暮雪知道自己一直是有选择的,只是之前的她,为了屈就他,情愿选择做一个凡人。
这具身体,似乎还不适应这样的盘坐,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适应过来。
闭上眼睛,前生数十年不间断的修心经验令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在这个境界里,就如同与主机联网的端口开启,所有大数据都摊在面前,现在这个身体所选择所经历的一切悲欢离合并没有消失,但是却在成千上万的节点中变得如此微不足道,成为了大数据的一部分。当初为了全心全意感受这种从未经历过的刺激,而主动切断了与主机的连接,现在的她,又为了刺激过大而不得不与主机再次连接而寻求解脱。暮雪的心里涌上了久违的喜悦,身为一个个体所承受的巨大痛苦瞬间淡化,就连嘴边都浮起一个终于释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