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少年 第68章 终章

中考前最后在学校的那天下午，全班同学在摆好了所有的桌椅后一个个离开了。杨嘉韵看了一眼坐在后门旁的看着黑板发愣的凌诊晴，她走了过去，坐到她的桌子上，挑了挑下巴问道，“第二次参加中考，感觉怎么样？”

“白驹过隙。”凌诊晴轻声道，她说着叹了一声，“我以为这是我第二次参加考试，第二次离开学校，离开这个教室，我能适应了，不会再这么感伤了。”

杨嘉韵轻笑了一声，她跳下桌子，轻轻抱了抱凌诊晴，道，“别开玩笑了，宝。你向来不擅长跟任何人，任何事道别。”

凌诊晴不由得有些尴尬地笑笑，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杨嘉韵看着她，长出了一口气，继续道，“你想就这事聊聊吗？”

凌诊晴想了想，她笑了一声，开玩笑道，“不想。”

杨嘉韵瞬间挑起了眉毛。凌诊晴砸了咂嘴，杨嘉韵就没给她任何拒绝的可能。“医者不自医。”凌诊晴开玩笑道。

杨嘉韵丝毫不让步道，“你可是自医了好几遍。”

凌诊晴长叹了一声，她轻轻握住了杨嘉韵的手，道，“我确实不擅长告别，不擅长结束，所以我总是习惯性地想要留下点什么。我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总是会不适应。但是待久了那里对我而言就又像是家一样，而我……”凌诊晴顿了顿，自嘲般地笑笑，道，“我不想离开家。”

杨嘉韵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博士，医生，药剂师，你觉得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凌诊晴长出了一口气，有些不自在地反问道，“你确定你要在中考前让我做自我解剖？”

杨嘉韵耸了耸肩膀，问道，“你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吗？”

凌诊晴轻叹了一声，道，“我……我不敢放手。我总是担心如果我不拽点什么东西在手里，我就会一无所有。我不害怕孤单，因为我知道我有朋友，有爱我的人，有我爱的人，所以我从来没有真正得孤单过。但是我也总感觉我从来没有真正地拥有过什么。我的公司随时可能倒闭，我所拥有的所有的财产都可能在一夜之间不属于我。我的朋友随时可能因为我的一句话而离开我，我的女朋友亦是如此。你们可能随时都成为我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凌诊晴轻笑了一声，道，“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不能享受当下，我总是害怕会有什么坏事发生。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喜欢走下坡路，总是不想抽身离去。总是想要驻扎在原地，不想去接受一点点BE的可能。”

杨嘉韵愣了一下，随后不敢置信地笑了出来，“哦，天啊，宝。”

凌诊晴有些疑惑地看着杨嘉韵，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杨嘉韵自嘲地笑着摇着头，随后非常肯定道，“你现在不在这。”

凌诊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随后看向杨嘉韵，满脸疑惑地反问道，“那我应该在哪？现在的我又是个什么东西？”

杨嘉韵挑了挑眉头，她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握住凌诊晴的手，道，“宝，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很勇敢，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向前走。除了和你以外的人，我确实如此。但是我等了你三年。”杨嘉韵顿了顿，道，“那天威廉来嘲讽我，我回了家，满脑子都是我为什么这么蠢，为什么会为了你止步不前。那一刻，我和你现在一样不希望今天过去，甚至……”杨嘉韵舔了舔唇，轻声道，“我想要回到我爱上你的那一刻之前，然后永永远远地恨你，讨厌你，不再爱你。但是……”杨嘉韵不由得轻轻摸了摸凌诊晴的脸，道，“当我看到你那张幼稚到了极点的脸，我是真的没办法不爱你。”

凌诊晴看着杨嘉韵，依然有些疑惑地问道，“所以你认为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我也穿越了过来？穿到了你的这一个梦境亦或是……”凌诊晴皱着眉头想着，似乎是想要找一个适合的词来形容。

“不。”杨嘉韵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你在这里是因为我需要你。不仅仅是在学习上支持我，更是在精神上。你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我需要我的女朋友，更是因为我需要你，一个能够对我直言不讳的药剂师。一个告诉我我现在不应该在逃避了，我应该去做我该做的事。”

凌诊晴看着她，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跟我正式分手？”

杨嘉韵笑了笑，她凑近了凌诊晴的耳朵，低声道，“追回那个成年的你。”

杨嘉韵说着毫不犹豫地朝着教室门走去，道，“成年再见，凌诊晴。”

凌诊晴坐在杨嘉韵病房的沙发上，她看了一眼杨嘉韵，又继续在电脑上打着字。病房的门很快被敲响了，凌诊晴想都没想就道，“进。”

倪火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俨然把病房当成是办公室的凌诊晴，她轻笑了一声，把盒饭放到桌子上，随口问道，“她怎么样了。”

“体征都正常。”凌诊晴如同报告病情一般道，“就是依然没有醒过来。”

倪火不由得笑了一声，道，“你这是真把她当成是你的病人了。”

凌诊晴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倪火看了她一眼，道，“医生怎么说？”

凌诊晴依然看着电脑屏幕，两手飞快地打着字发着邮件，一边面无表情道，“她会醒过来的。她不会逃避的，她一直是一个比我勇敢的人，她不会放弃的。”

倪火应了一声，她问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凌诊晴摇了摇头，道，“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明天是你父亲的头七。”

凌诊晴愣了一下，蹙眉看了倪火一样，不由得感慨道，“这么快？”

倪火微微点了点头。

凌诊晴轻叹了一声，她捏了捏鼻梁，道，“明天我要陪我妈回老家，这里就麻烦你了。”凌诊晴说着抬头看了一眼依然没有醒过来的杨嘉韵一眼，她轻笑了一声，道，“不过她……现在不惹事，应该不太会麻烦到你。擦身体什么的，我安排了护工，你就看着点。她现在打的也只是营养液，身体功能完全正常，就是醒不过来。医生说最好多跟她说说以前的事，频繁地刺激大脑。所以我把我以前想要对她说，却没有说的话都打了下来。一会儿我发你微信上，你帮我读给她听。”

倪火点了点头，她坐到凌诊晴的身边，道，“她醒了我会告诉你的。”

凌诊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微微蹙眉，道，“不，还是算了吧。”她说着自嘲般地笑笑，道，“我跟自己说，如果她能在我离开之前醒来，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会重新追到她。但是……我和她也许是真的有缘无份吧。”

倪火轻轻拍了拍凌诊晴的肩膀，道，“你今晚回去休息一下吧，整理一下行李吧，明天赶飞机。”

凌诊晴摇了摇头，她朝一旁的行李箱挑了挑下巴，道，“东西都整理好了。”凌诊晴顿了顿，道，“还是你今晚继续回家睡吧，她虽然不给你找什么麻烦，但陪护还是没在家里休息那么舒服。这沙发我都想把它给换了。”

倪火笑了一声，开玩笑道，“你觉得我会像你一样，把医院当家？”

凌诊晴不由得看向杨嘉韵，家……她曾经多么想和杨嘉韵一起组建一个属于她们的家啊。“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

倪火捏了捏凌诊晴的肩膀，站了起来，道，“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吧。”

“我倒是想。”凌诊晴颇为无奈道，“但她要是把太多事情给落下了，我也不好意思继续保着她的位置。一周两周还能用病假，一个月，两个月……”

“那你也不能帮她一直顶着啊。”倪火不由道，“不然她没醒，你倒下了，那道恩不得疯。”

凌诊晴拧了拧下巴，有些强硬道，“我相信她很快会醒来的。”

倪火张了张嘴，她还没说话，凌诊晴就道，“放心，我已经在跟威廉商讨我回这里办公需要准备什么了，毕竟我想把我妈接到美国去也只是方便我照顾她。她也更想留在这里，留在老家。”

倪火点了点头，道，“行，那我先回家了，明早过来。”

“再见。”

凌诊晴看着倪火出了房间，她看了时间，起身拿了毛巾进洗手间打湿了随后走到杨嘉韵的病床旁轻声道，“杨嘉韵，你现在在医院，我要帮你擦身体了。”她说着等了等，见杨嘉韵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叹了一声，她把杨嘉韵身上的被子掀开，轻柔地让杨嘉韵侧过身，一边道，“明天是我父亲头七，我妈想把他的骨灰带回老家安葬。我要陪她一起回去，我麻烦了倪火来看着你，也安排了护工来帮你清理身体。”

“医生说你现在就跟睡着了一样，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梦，但我真的真的好希望你赶紧醒来。梦里的你可能很开心，可能一切都遂你的意，但是那里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那只是个梦啊，这里才是真实的。”凌诊晴说到这不由得笑了一声，道，“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这里也是一个梦。就像我们逻辑课老师当时说的那样，你怎么才能证明现在的一切都不是一个梦呢？这就引出那句著名的‘我思故我在’了。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应该是我思考，所以我存在。也就是说当一个人开始进行思考这个行为的时候，这个人必然是存在的。他的肉1体也许不存在，但他的灵魂一定存在。”

凌诊晴说着不由得自嘲般地笑笑，道，“我又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杨嘉韵，你只是睡着了，但是你依然能听到我的声音，知道我在你身边对不对。所以杨嘉韵，醒过来，让我重新追到你，让我亲口跟你说声‘生日快乐’，亲口说声对不起，好嘛。”

“嗯。”一声极其轻微的哼声在杨嘉韵的喉头响起，凌诊晴一愣，她连忙让杨嘉韵躺好，近乎是不敢相信地看着杨嘉韵，轻声喊道，“杨嘉韵，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杨嘉韵的眼皮子动了动，她似乎是想要睁开眼睛。凌诊晴下意识地看向杨嘉韵床头的监控仪，上面的心电图也不再是过往那么平稳了，甚至心跳都有了起伏。凌诊晴想都没想，一巴掌拍向杨嘉韵床头的呼叫铃。护士很快就进了房间，她还没问，凌诊晴就指着监控仪道，“她的心跳和心电图有变化了。”

护士扫了一眼，急忙去喊医生。

“凌诊晴……”杨嘉韵微弱的声音传到了凌诊晴的耳朵里，凌诊晴见杨嘉韵依然闭着眼睛，她忙凑了过去，不确定道，“杨嘉韵，你喊我？”

“你成年了吗？”

凌诊晴心里又开心又觉得好笑，杨嘉韵这问的是什么问题，但她还是答道，“早成年了。你现在在医院，睡了好久。现在刚醒来，不要急。护士去喊医生了，一会医生就是过来看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护士给你戴了导尿管，会有点疼，你忍一下，医生检查完我就让她拿掉。”

杨嘉韵努力弯了弯嘴角，凌诊晴成年了，那就好。道，“好。”

本来计划是想让她们两就这么一路长大，重新活一遍。但是在写凌诊晴刨析自己为什么不想分别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借着凌诊晴的嘴实际上是刨析杨嘉韵为什么昏迷的原因，似乎也挺好。这其实也解释了，为什么杨嘉韵和凌诊晴在讨论她们之间感情的时候，没有人发现，没有人打搅。这也是为什么凌诊晴写给杨嘉韵的信是凌诊晴来念，因为这是现实世界中凌诊晴念给她听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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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