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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社会是弱肉强食的社会,凡事讲资历,上级压迫下级,所谓平等的思想不过是等级高的人用来彰显自己的善意和笼络下层人员的手段,毕竟如果不这么做,即使是最低级的人,反抗起来也要费点功夫去处理。
熊本志和一向都这么认为。
或许不是一直。
在国中的时候也有学长凭借资历来驱使他供他们取乐,他一面愤愤地垂着头故作谦卑地质问凭什么,另一面又想着“假使我能这么强大”。
在自己升上国中三年级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凭借资历高高在上的滋味,也切身明白学长们为何乐在其中。
这个社会本就是这样,尽力地向上爬,多熬几个年头,对压自己一头的人谄媚些,对在自己之下的人使用自己的权力。
为此他在高一就加入了等级秩序最严谨的运动社团。
但在他看来,音驹的“学长们”都过于伪善了,猫又教练也一直促成平等的社团氛围,好在迂腐的学长们都毕业了,轮到他成为唯一留任的高三生,自是要大刀阔斧地进行一番改革。
他首先把目光放在了那名发型独特反叛的高二学弟身上,黑尾铁朗,留着一头不羁的鸡冠头,是不良小混混的标配,嘴角也不时挂着几抹坏笑,虽然看起来不大聪明,但也是可以用于培养成自己狗腿的后辈。
于是自己曾多次明里暗里提示他自己的想法,但黑尾实在愚钝不堪重用,自己几次的暗示都被他打太极般还了回来。
无奈自己只能先在社团建立威信。
在某次训练跑圈,他提出要与山本学弟进行比赛,还暗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明白该怎么做吧”,山本跟打了鸡血一般,竖着的头发猛猛地点了几下,“我明白的!”。
事实证明他什么也不明白。
熊本志和拼死了劲也只能看到猛虎两条腿抡得飞快,扬起的尘土纷纷扑在他的脸上,他一面吃着猛虎的尾气,一面丧失了自己原有的跑步节奏,只能气喘吁吁地红紫着脸咬牙跑下去。
领先自己一整圈又一次经过他的猛虎狐疑地减速,半直着身子打量气喘吁吁的他,猛虎的音量也与名字一般嘹亮,他的大嗓门在操场上荡开了。
“学长,不是你说要和我进行比赛的吗,真是的,居然不拼尽全力,难道你是故意要给我放水的吗。”猛虎的表情一凛,停下脚步,“这样的成功我才不要,学长展现你的全部实力啊!”
该死的。
熊本累得说不出来话,撑着一口气,听到猛虎的话,一时气血上涌,咬着牙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是没有拼尽全力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体力怪物。他跑完用光了半条命,也明白跟一根筋的家伙不能用所谓委婉的暗示。
熊本他是一个富有毅力的人,否则他就不会在国中几位学长手下跑腿那么久,故而他不会轻易放弃。
秉持着自己敏锐的嗅觉,他很快就找到了刻意将自己淹没在人群里的研磨。
听说他和黑尾是幼驯染,明明气质大相径庭,难道是因为爱好独特发型而走到一起?
在自己向黑尾打听孤爪的时候,对方笑眯眯的表情一下隐去了,突然严肃的表情变得有些压迫感,转瞬他又笑了起来,就像那只是熊本的错觉,虽然黑尾学弟比他小一届,却比他更高,他的手掌压上他的肩膀,熊本皱了皱眉,想提醒他有些用力。
黑尾旋即松开手:“善意提醒一下学长,最好不要这样。”
他背过手:“呀,猛虎有事找我,先走了学长。”
故作玄虚。
熊本觉得自己看人一向很准,孤爪同学那种背离人群,胆怯得常常低着头行走的人,能有什么不好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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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怀疑孤爪研磨有预知方面的能力,每当自己在与其他部员交谈,看准他的位置打算找他谈谈心时,一晃神的功夫对方就从原来的位置离开了,不见踪迹。
但百折不挠的熊本总算在这场躲猫猫战役中取胜。
当他拦在孤爪研磨的面前时,他看到对方的嘴巴微张,像是嘟囔着什么,他下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不过自己和孤爪同学此前没有交谈,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目的,想到这,熊本放下心来。
“来,研磨学弟,抬起头,在我们排球部要有精气神。”
研磨抬起头,浅浅地瞥了他一眼,熊本还以为自己的打算被看穿了:“孤爪。”
熊本困惑。
“学长请叫我孤爪。”
“孤爪学弟。”熊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行动,他清了清嗓,“最近我发现你在练习上不怎么上心...”
他还没有摆够学长的架子,黑尾就以猫又教练找他有事的名义把他喊走了。
结果猫又教练既没有让他在训练赛上上场的打算,反而派他去干了一堆杂事,他气鼓鼓地回到排球部。懒散地坐在一旁滑动手机的研磨被他尽收眼底,这回他直接忽视了和他搭讪的黑尾。
还未等他说话,孤爪研磨忽然抬头,完全捧读,没有任何真情实意冷冰冰地说:“呀,学长回来了。”
搞什么,前面明明让他叫他“孤爪”,这时候又好像很期待他的到来。
熊本摆起架子,双手抱在胸前,点了点头:“学弟,你刚刚又没有练习,是吗?”
孤爪很“诚恳”地点点头,并表示自己往后再也不摸鱼。
熊本很满意研磨的回答,学弟的顺从更有利于他在排球部立威。
旁边的黑尾一幅眼睛都要掉下来的样子,连猫又教练都隐隐朝这里递来视线,看来大家都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
他注意到研磨的手机屏幕向外展露,余光看了一眼,是什么灵异志怪的网站,网站的名字还用鲜红的字体标识着,虽然熊本本人是有些害怕这类事物,不过此时正是好机会。
他指了指研磨的手机,研磨非常配合地把手机递给他,没想到自己的打算这么顺利地推进。
熊本看了看手机屏幕,一个女鬼突然从空白的手机屏幕蹦出,他握着手机的手一颤,险些把手机震出去,尽管如此,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孤爪学弟,这些东西有什么好怕的。”
“噗。”旁边的黑尾突然发出怪笑,他转过身,免得自己看到熊本一脸菜色还要装作胆大的表情,又笑出声。
“啊,但是我真的很害怕,熊本学长有听过卖伞女的故事吗?”依旧是捧读的语气,不过比前几句话的语气更加寒气十足,研磨慢悠悠说着。
熊本悄悄看了研磨一眼,他也同时转过头,黑色的发丝垂落,挡住了整张脸,他莫名有些害怕,想要让孤爪不要再说了。
“不过熊本学长既然一点也不害怕,那我跟学长讲讲这个故事吧,有一个人分享也能壮壮胆。”
熊本后退的步伐因为这句话进退两难,突然一股大力把他推得离研磨更近了,他转身一看,是放大的猛虎的脸,他乐天地加入:“是什么故事,我也来听听。”
猛虎的力气实在太大,简直像强行把他扣押在这里一样,熊本学长无法挣脱,也不愿露怯,只能留下来听孤爪研磨分享的故事。
研磨把手机放在身后,敲下一行字:[一定要讲这个故事吗]
我也怕误伤猛虎,毕竟他看起来是个神经大条的好孩子。
[哎,确实,万一吓到猛虎呢]
研磨不动声色:[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担心他们听这个鬼故事都笑出来,很丢人。]
这是研磨对我编故事能力的质疑,我坚定:[包把他们吓得不敢回家]
我斗志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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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请脑补研磨用平静无波的声线口述这一段故事]
从前有一位卖伞的孤女,她经常站在桥上卖伞,因为她长得美又温柔,很多人愿意光顾她的生意。
她遇到了一位客户,起初她以为这个客户很值得交往,毕竟他举手投足都流露出一股自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经常与她分享世界的最南端是火山般的炼狱,里面生活着各种怪异的生物,无不构造奇特,例如口与...臀部颠倒的犬,(研磨想到这个场景,表情一阵扭曲),还有每走一步就流下黏稠液体的黑色怪物。
卖伞女很喜欢这些奇特的故事,甚至想要亲眼见证这些物种。
山本猛虎忍不住插嘴:“这个男的怎么张嘴就来,世界的最南端不是南极吗。”
研磨点点头,意有所指地接着说:“是的,这个主人公就是一个喜欢不懂装懂,自持博学的人。
卖伞女与他成了好友,不久之后,这个男子说卖伞女的外形出众,倘若做销售必然能够吸引众多顾客,卖伞女心动了,于是他们一起开了家店,起初由于卖伞女的身名远扬,很多人上门,但负责联络客户的男子一直把这些揽作自己的功劳,说他自己很有做生意的天赋。
非但如此,他认为自己是老板,而卖伞女和其他的店员都只是自己的下属,他高高在上地压榨他们,满口皆是什么资历等级,久而久之,卖伞女和店员都受不了他的打压,打算拿着这些年积累的客户联系方式自立门户。
负责暗中转移这些联系方式的是卖伞女,没想到被这位男子发现了。
猛虎若有所思地听着,总觉得故事里描述的男子很像自己身边的人,他瞄了眼熊本学长,熊本学长的拳头紧纂着,猛虎想不通,不过为卖伞女着急:“这个老板总不会对卖伞女耍坏吧。”
研磨点点头:“他确实这么打算。”
他暗中跟随着卖伞女,等她在桥上站着看景色的时候,冲上去抢夺本子,卖伞女竭力反抗。
结果这个男子一个脚滑,自己坠入了河中。
“还算恶有恶报。”黑尾点评着。
研磨觉得这个男子的死法设置的有点滑稽。
故事还没完。
坠入河中的男子因为怨念和不甘心,抱住了桥墩,他死死抱着桥墩,加上这座桥墩恰巧是鬼差在阴阳两界穿行的媒介,鬼差不能把男子强行带走,这样会破坏桥墩,无奈,鬼差们下了一条咒令。
假使有一位德行和这位男子同样有亏的人年年走过这座桥,他由于和这位男子有着同样的性格,这位男子的怨气就会渐渐地以他为载体,等到积累到一定的程度,鬼差们就可以把怨气散去的男子勾走,而这个人负责抱住桥墩,以免桥墩坍塌。
黑尾耸肩:“那看来我们都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毕竟我们的德行都没问题。”
“是啊。”研磨默契地接话,“我们也没有做过什么恃强凌弱的事情,也没有仗着自己的资历就欺负在自己之下的人,要遭到报应也是那种人吧。”
“啊,熊本学长,你可要小心。”
熊本的后背渗着汗水,他急促地反驳:“说什么呢,我又没干过这种事情。”
研磨回答:“学长当然不是那种人,不过学长往日回家走的桥,就是故事里的这一座。”
研磨滑过网站的图片,上面正是那座他无比熟悉的桥:“我只是让学长走夜路的时候小心点,不要脚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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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算是看出来了。
熊本看着远远的桥,内心燃着怒火,孤爪读那个故事的声音全然不像害怕的样子,他肯定是用这种方式讥讽自己。
这座桥他走过多少年,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么想着,他踏上桥的台阶。
突然,一阵凉意从脚底攀升,渗到全身,他缓缓低下头,什么东西都没有。
自己吓自己。
他想要抬起脚接着走,用力拔了拔左腿,沉甸甸的,不管使多大的劲自己的这只脚都纹丝不动,浅浅的字浮现在他脚边的石阶上,他费劲地仔细一看。
[替我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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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自己飘在半空中,塞得鼓鼓当当的身子,显然,我还没有来得及露面,他就吓晕了。
研磨叹着气从另一端走来:“强力胶?”
“是系统的超级强力胶。”为了不让他掉到地上,我还用半个积分换了一张垫子。
“我本来的计划是装作是鬼差,然后让他认错,保证此后不再这样,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结果啥都没干就晕了。”
研磨假装若无其事地瞥了我一眼又一眼,他勉强拉平嘴角,我又不是瞎子。
我飘来飘去,张牙舞爪:“研磨——别以为我没看到,有那么好笑吗?”
不就是戴着长胡子的假面以及双开门男鬼的身躯吗。
“那千流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我蹲下来,摇了摇瘫在垫子里的熊本,他大有一睡不醒的趋势,早知道不把给研磨准备的担架贩卖了,这时候不就能派上用场了。
“又要多花些积分了。”我晃了晃手中的入梦符,一把贴在了熊本的额头上,又晃了晃手上另外两个符纸,“研磨要一起来吗。”
他稍微把头往我这凑近,我茫然,他比了个“傻”的口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好萌。
我傻笑。
研磨看破,把符纸从我的手里抽出,点到了我的额头上,随后给自己带上:“这个符纸能不能净化一下你的脑子。”
我抱头,捍卫我的脑袋瓜,连忙摆头:“我的脑袋瓜装的都是干干净净的东西,谢绝洗脑。”
他轻轻握住贴在我额头上的符纸下端,看着我的眼神晦暗不明,我缩了缩:“研磨。”
“你在想什么。”
他果然是有读心术!
捧读着:“好萌。”
我一点都不信,他绝对是自负地觉得我的智商不如他,所以用那么深沉的眼神看着我。
*
“我的妈。”我还没在他的梦境里站稳脚跟,就被冰凉的水淹没了双腿,赶忙让自己漂浮起来。
看来熊本绝对是被吓坏了,不然也不会在梦里都是茫茫一片的河水,那他本人自然是在桥墩附近。
我戳了戳肩上喵呜喵呜乱叫的三花猫猫,它凶狠地想要咬上我的指尖,我立马逃开:“研磨,你只是变成猫了,又不是真的猫,居然还咬人。”
“猫呜猫呜”
[为什么你是人我是猫]
“我才不是凡人呢,吾乃鬼界玉面鬼差。”话音刚落,我的头上冒出圣光,手里也出现一把巨大的镰刀,可谓中西结合的鬼差形象。
三花猫踩了踩我的肩膀:“既然你能变出这种镰刀,绝对千流把我变成这样的吧!”
[入梦符:造梦者可以携带一个随从,随从的形态由造梦主决定。]
我抱住三花猫,紧赶慢赶往桥边走:“有时限啦,先别在意这些,我们先让熊本悔过!”
熊本正淹没在水中,双手紧紧地握着桥墩,喊着“我再也不敢了。”
我施施然地出场,给自己的声音塑造一个全景环绕的特效:“你真的悔过了吗。”
他的手还粘着桥墩,高喊着:“我真的悔过了!”
“吾乃鬼差,原本按上届鬼差的旨意,是要将你永远留在这个石桥之下。”我一顿,“不过本鬼差向来怜悯,故而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要不是抱着桥墩,早就虔诚鞠躬:“谢谢鬼差大人。”
我一挥镰刀,把他从桥墩上解救下来,他连同一身水渍落在桥上。
“你知道以后要怎么做了吧。”
“知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以前辈的身份压社团里的后辈一头,一定会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我满意地点点头。
不得不说,他还是有胆大包天的一面,在获得我的宽恕后,抬头看了我一眼,视线停留在我肩上的三花猫猫上。
研磨大“喵”一声,表示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幅模样,即使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一挥镰刀,他连忙低头。
“大胆,你知道你直视的是什么吗?”
熊本摇头。
研磨心中萌生不祥的预感,像让千流把嘴巴闭上。
千流抢先一步:“你直视的可是我们猫猫大仙!”
亏她想得出来。
还能念得那么大声。
千流的羞耻心总是飘忽不定,让人难以琢磨。
孤爪研磨用喵爪捂住了自己的脸。
捧读?
非也非也。
研磨真的被捂着小脑袋瓜的千流萌了一下下,不过他越是直说某人就越不信,所以可以随心所欲地直说。(拿捏[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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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研磨猫猫养成手札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