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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沉默在我们两人之间蔓延,就像两个人都不曾预料这次对话会是这种走向。
海浪读不懂空气,拍打沙滩,让人更加焦灼。
我忙碌地东张西望,小夏还端坐在那细心照料自己的沙堡,小黑跑得没影了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我还恪守着自己内测玩家的本分,在脑内已经撰写出一份玩家建议了。
我把一切都归结于剧情设置的问题。
我和研磨现在的关系只是“合作对象加上好朋友”,合作对象让我们的这份关系带上了期限,也就维持到任务完成,而且我有信心在自己编纂的这个任务完成前,完成攻略所需要的好友值。
何况研磨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就像是一句沉甸甸的承诺,他的神情也像是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茫然。
我更加笃定。
——一定是编剧错判了情节发展的程度,导致连被支配的角色都感到困惑。
我点头。
这不是研磨的问题。
想通以后,隐隐萦绕在心里的尴尬也像拨云见日般散去,我自然地转移话题。
“研磨研磨,我前面见到了一个砂糖橘脑袋。”
“橘黄色的头发?”
“没错。”我刚想告诉研磨砂糖橘脑袋的方位,转头一看,砂糖橘脑袋和他的妹妹已经离开了,只有那位大个头高中生和他的朋友。
简直就像被海浪卷走,神出鬼没。
“啊,他们走了。我就没见过那么开朗的小孩。”
“研磨和黑尾怎么这个时候来。”明明现在已经接近傍晚了。
“因为小黑。”他望了望沙滩远处,“他突然说要来沙滩玩,中午才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他打了个哈欠,就像被回忆勾起了睡意,头发焉了吧唧的。
“困。”
“两点?”
研磨比了个三,我轻嘶一声:“虽然放假了,但这也太晚了吧。”
“天天堂发售的新游戏。”
“那这诱惑有些无法拒绝。”游戏宅迅速倒戈。
研磨轻笑一声:“不过好巧遇到了迷路的千流。”
我赞同。不然今天我就要没有刷掉日常登录的kpi就下线了。
他垂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很好奇研磨妈妈在他小时候有没有把他的睫毛剪掉,据说这样做下次长出来的睫毛就会变长。
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睫毛,自信一笑。
就算小时候没剪过,我的睫毛还是如此天生丽质地长。
金黄色的太阳把蓝天都染成橘黄色。
研磨敲了敲海螺,海螺清脆的声音荡开,他轻声:“我前面是认真的。”
他踢了踢沙滩上无辜的小贝壳:“虽然我自己也不怎么清楚,有点奇怪……”
我同情。
傻孩子被坏编剧的笔支配了,还以为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呼呼扇风,揉了揉研磨色头发。
研磨捍卫自己的发型:“千流。”
“是风是风。”
他才不信,不过他更在意另一件事情:“我是认真的。”
“嗯嗯嗯。”
研磨不理我了,连神奇海螺都被他随意收在包里,他还黑脸抖落海螺里的沙子,然后再将其放进去。
随后行云流水支棱起沙滩躺椅,躺在上面,用椰汁堵住自己的嘴。
研磨在生气的时候动作就会变得格外迅速,就像是气愤激发了他的潜能。
我第一次知道是在双人闯关游戏里,我们俩被数值怪打红温了。
他像是领域展开,一言不发地选了重开,手速快得连鬼都看不清,摁着数值怪一顿狂揍,[game over]的图标闪烁在屏幕上。
研磨总算松开摁住手柄的手,嘴角的弧度从(变平,彰显他的心情有所好转。
猫爬架上的猫由于自己的话没有得到重视而闷闷不乐。
游戏编剧的问题可不能影响我和研磨的关系。
我在研磨静静的凝视下打开他的背包,把里面一点沙都没有的海螺放到研磨耳边。
“你好,研磨,我是神奇海螺。”
海螺里传出我模仿机器人的声线。
生气ing的研磨惜字如金:“你好。”
“你的好友千流拜托我告诉你一句话,扣一查收。”
他伸出手指,本来是两根手指选择扣2,最后还是收起了一根,他把手伸远了,就像那根手指自己有自己的想法,选择了叛变。
不代表孤爪研磨的消气。
千流牌海螺接收到扣一的信号:“您的好友千流刚刚花大价钱买了定位器,送给研磨,她说这样自己不管怎么样都能知道研磨的方位,怎么样?”
“这样她就不会迷路。”
完美。
从本质上解决问题,我得意。
躺在躺椅上的研磨坐了起来,吸一大口椰汁,沉思片刻。
我从他沉默的几秒读出了几分无奈。
我疑惑地看着他。
研磨最终还是接过了定位器,定位器的形状是铆钉手环的形状,我严重怀疑游戏公司的某个设计师有这类xp。
研磨随手把它解开,一把扣在自己的手腕上,黑色的手环恰巧束住手腕,铆钉反射着阳光,显得格外晃眼。
他瞥过我所在的位置,像是逮捕了我愣神的片刻。又收回目光,低头把手环转了一圈。
“不好看。”
我也跟着口是心非地锐评:“确实。”
研磨又躺回猫爬架,我打量,发现研磨的嘴角从(变成 ] ,果然,我的解决方法完美戳中了研磨的心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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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情况下靠谱的小黑拿来乌泱泱的一大坨道具,他从中抽出桶、渔网、和鱼竿:“店主跟我说附近有个地方可以捕鱼,研磨要不要去。”
“啊。”研磨淡淡,“小黑把我连着躺椅一起拖走吧。”
我扣字:[这么说很危险的,研磨。]
果然,小黑上下打量躺椅与研磨,比划着手,像是在估测要用多大的力道。
研磨瞬间一个激灵,从舒适的躺椅上站起,捞走一个小渔网,耳畔是黑尾开朗放声大笑的魔音,还有千流[咯咯咯咯咯咯]在他眼前下蛋。
好喧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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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捕鱼有时靠技巧,有时靠运气。
小黑戴上渔夫帽,看起来很有捕鱼佬的潜质,翻看手机,大概是在查攻略,时不时发出“原来如此”的声音。
研磨蹲下身,拿着渔网,在水边晃悠,时不时打着哈欠,我都担心他困意袭来两眼一闭投入水中。
小黑兴致勃勃:“研磨,来个赌注怎么样,帮你打起精神。”
“刘大叔甜品铺的一整套大福,怎么样。”
研磨的眼睛还没有发光,我的眼睛就咻地一亮,甜品脑袋难以抗拒,我朝着研磨凑近。
“要玩?”
[当然当然。]
“那小黑早点认输吧。”
“哈?!”黑尾耸肩,“还没比赛就开始说大话。”
两人对视,默契十足地展开了对决。
我原以为研磨那么自信是因为有我这个外挂。
我碰了碰水,魂体感受到的凉意是人体的十分之一,下水跟在温水里泡也没什么区别。
[我去赶十条鱼到研磨的网里?]
他把手里的渔网细致地观察了一遍:“不用。”
他张开网,语气笃定:“我能抓住六七条,小黑用鱼竿,我猜他只能抓一条。”
我怀疑:“黑尾装备齐全诶。”
研磨撒网,轻飘飘的话溜到小黑耳边,引来小黑危险的凝视。
“差生文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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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鱼师傅研磨和捕鱼师傅黑尾在等待的过程中心平气和地对话。
“研磨师傅,你这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研磨师傅轻瞥:“你这杆子鱼倒没有咬钩,你的手却晃个不停。”
黑尾师傅稍显不淡定,回击:“捕鱼不能心急。”
“心急也钓不到。”
黑尾师傅危险地眯眼,最终还是选择放研磨一马,通过实力来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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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尾师傅的三条鱼远超研磨师傅的预估,研磨师傅与我小声说道:“小黑今天运气好。”
显然,小黑已经被三条肥滚滚的鱼冲昏头脑,浑身散发着成功钓鱼佬的气息,他肩扛鱼竿,手持小桶,走路带风,以研磨为圆心,半圆为轨迹作徘徊运动。
研磨老师傅泰然自若,起身收网。
小小的渔网里装着活蹦乱跳的好多条鱼,小黑师傅和我齐刷刷数出声。
“十条?”
我和小黑去便利店买东西,买完东西研磨却不见了,我俩问老板研磨去哪了,老板指了指袋子。
“喏,装起来了。”
装起来的研磨谦逊表示:“走运罢了。”
小黑认赌服输:“回去就买。”
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研磨刚刚明明没有查手机。”
撒网也是慢悠悠的,就像随意一撒。
“我本来就会。”研磨回答,“我爸有一段时间很爱捕鱼。”
……
他连着跟他爸补了一周的鱼,看着他爸看了数不胜数的捕鱼攻略,愣是连他都听会了,初级钓鱼佬研磨爸爸还是捕不到任何鱼。
研磨趁他离开把网按正确的方式铺开一遍,这才满足了研磨爸爸捕不上鱼不收手的决心。
小黑面无表情点点手机开始预订:“什么口味的,研磨。”
“树莓味和苹果派味。”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树莓味的?”小黑打字的速度一顿,抬头。
“就最近。”研磨把桶里的鱼都倒了回去。
小黑敛神,视线停在研磨的手腕处,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收起手机,凑近。
“哪来的手环啊,突然喜欢上树莓味大福研磨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