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赛博世界也要考试吗 第2章 天使

“……下面播送一则晨间新闻。又有一男子被发现于家中死亡，死因依然为窒息，白塔市警察署已就此开展调查。请大家不信谣、不传谣，时刻谨记唯物主义世界观，相信科学。若出现幻听、幻视等赛博精神症状，请及时前往就近的医院对植入义体进行调试。”

“白塔晨间新闻到此结束，感谢您的收看！感谢高塔工业对本节目的大力支持，义体植入，就选高塔工业！”

天空中，虚拟投影出的女主播对着屏幕微微一笑，然后虚拟投影被迅速切换，令人眼花缭乱的广告再度出现在高楼霓虹之间。

“你听说了吗？”街边两个女生手牵手从黎钰身边走过。

“听说什么？”

“无头尸体怪谈啊！你没看过吗？这两天传疯了！”其中一人的半机械手在面前一划，像是把什么东西分享给了身旁的好友，“传说，无头的尸体会在阴暗处向你发问，如果你回答错了，就会被拧断脖子！”

“那么可怕？”另一人装模作样地抱紧肩膀，然后轻轻撞了一下好友，“讨厌啦！你明明知道我怕这种东西！”

“就是因为知道你害怕……”

两人的声音逐渐传远，喘着粗气的黎钰也慢慢平复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她开口，想问些什么，系统已经了然地将一个论坛界面弹到她眼前。

【救命！我被一具无头尸体缠上了！】

【1L：Rt，现在它在问我一个奇怪的问题，好像我不回答它，它就不让我走了……我该怎么办？】

黎钰扫了一眼，跟帖大多都对题主的情况嗤之以鼻，认为他在哗众取宠。但也有人耐心看完了题主的话，并给出了有用的回复。

【16L：你可以分享一下无头尸体问到的问题，也许我们可以帮帮你？

题主回复：感谢你！它问的问题是“您瞅我像个人不？”！好奇怪的问题。】

底下的回复对此提出了许多意见，而楼主也针对其中一个答案表达了感谢。

【31L：你可以试试说“你像个健全的人！”？

题主回复：谢谢你！没想到问题的答案那么简单，无头尸体消失了！我还害怕了好久……】

底下的回复大多是对题主的嘲笑，人为他不过是在编故事罢了，这个帖子也本该到此结束。

……直到五天前，有人重新回复了这条帖子，并附上了一张无头尸体的照片，帖子的热度再度被点燃，并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越来越多的人煞有其事地说自己也遇到了无头尸体，在不少人的怀疑与害怕中，这个帖子最终被打上了“hot”的标签，被热度顶到了白塔市的门户网站首页。

【一共有超1000条回帖了，而且回帖还在快速增加。】

系统贴心附上了帖子的数据。

“他们遇到的无头尸体……好‘纯良’，”黎钰顿了顿，才用这个明显不合时宜的词语做出定义，“这应该只是一则普通的都市怪谈而已，甚至写的有点烂。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它真的会成为现实中的……‘诡异’？”

【请自主发掘。】

黎钰沉默了一会，才愤愤撂下一句：“谜语人。”

“叮咚~”

一则消息伴随着铃声弹出，然后在黎钰面前展开。

【【高塔市就业中心】尊敬的黎钰小姐：

我们温馨地提醒您，您的就业分配有效时间仅剩1小时了！请及时前往高塔市就业中心确认，逾期将视为放弃就业分配，30天内无法再次进行就业分配。

随信附上高塔市各就业中心的地址。】

下一刻，系统的字迹也在她面前展开。

【新手任务已更新。】

【任务：一个工作

任务介绍：被打劫后的你身无分文，急需一个工作支持你的生活。快前往就业中心确认工作吧！因为没钱被饿死？我希望你这一生不要这么轻易地结束。】

黎钰沉默。

黎钰打开地址，查看了一下定位。

黎钰绷着脸，迈开步子。

“已定位至高塔市下塔区就业中心，全程预计1小时5分钟。”

但还未等黎钰照着定位前进，她的脚步顿时僵住。

她脚下，钻出了一个没有五官的头颅。

“她看到了？”

“她能看到？”

“她好像能看到……”

“她顿住了，她能看到！”

无数阴测测的身影骤然出现，没有五官的脸注视着黎钰。稀碎的私语在她耳旁飘过，祂们愈发兴奋，没有五官的脸渗出了鲜血。

于是黎钰一咬牙，面不改色地一脚踩在挡路的头颅脸上。

奇怪，黎钰想，竟然像不存在一样。

黎钰指尖冰冷地走过头颅，却像是二者不在同一个次元，轻飘飘地便跨了过去。

“她看不到……”

“她看不到啊……”

“她看不到……”

见黎钰淡然地走过，渗出的鲜血也被收回，那些身影慢慢淡去。

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黎钰心中怒吼着，却依旧面不改色地循着定位快步前行。她心跳的飞快，密密麻麻的冷汗从背后冒出，若有若无的含义萦绕在她身侧。

一种像是被食物链上位存在盯住的感觉不停地涌出，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再度涌上心头。

明明只是一个头，还不及一个足球大；明明只是一些虚影，没有什么实体……

外形的冲击终会适应，但不曾削减的恐惧做不了假。

那种任人宰割、杀生予夺的恐惧，那种无法理解，无法认知的压制……

被送到屠宰场的动物面对人类，也会有这种感觉吗？黎钰忍不住想。

但是她只能绷着脸，想方设法无视着路上时不时出现的“东西”，无视着那“她看得见？”的私语声。

她的任务可是拯救世界！系统会帮她的！

系统沉默，黎钰也只是抿着嘴角，快步前行。

……那该死的抢劫犯怎么一分钱都没给她剩下！她账户里的每分钱怎么都被盗刷走了！

“您已到达目的地，用时58分钟！”

站在就业中心门前，黎钰一手扶墙，弯腰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那么远……”她狼狈地将粘在面上的发丝撩向耳后，拍了拍衣角，走近大门，“应该是自动门……”

“找到你了。”

一句话，让黎钰如入冰窟。

耳畔瞬间寂静，让黎钰恍惚间只能听见自己迅速加快的心跳声。喷涌的鲜血弥漫到黎钰脚边，浓郁的腥味萦绕在鼻尖。她想直接冲进就业中心，寻求庇护——这是人类的本能，渴望同类的陪伴来驱散近在咫尺的恐惧。

然而，因徒步行走带来的暖意在渐渐散去，黎钰只觉得身体无比冰冷，像是血液也即将凝结。

死亡的威胁高悬于头顶，如芒在背。

黎钰用余光看向周围，本稀稀疏疏出现的诡异呈指数级的增加。祂们自阴影中走出，细碎的低语在耳畔响起。

“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

“她能看见！”

“她能看见！”

欢呼声扭曲着，恶意交缠着，恐惧在此刻爆发。

会死。

会死！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冰冷的恶意靠近黎钰：“您瞅我像个人不？”

您可太像了！

黎钰脑内的思维疯狂转动，可身体却被恐惧灌满，无法动弹丝毫。她只能在系统飞速闪过的猩红“Warning”中，眼睁睁地看着无头尸体向她靠近，再靠近，直到在她身后站定。

颈间汗毛直竖，黎钰大脑内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报警。

“您瞅我……”

带着满盈恶意的的问句骤然停下，耳边稀碎的低语也忽然噤声。黎钰双腿一软，便倒在地上。

……什么情况？

她狼狈地瞪大双眼，看着无头尸体身上上缓缓爬上了一层冰霜。寒气渐渐弥漫，颇有一股冻结一切的气场。

机车的轰鸣声像是冲破了某种屏障，直愣愣闯入黎钰耳中，随之而来的是街道热闹嘈杂的声响。

广告声、谈论声、机械的轰鸣声……

以及骤然炸响的尖叫声。

“那是什么？血，好多血！”

“忽然出现的无头尸体？是谁在玩虚拟投影吗！”

“啊——怪谈成真了！无头尸体出现了！”

黎钰从来没觉得这些声音那么体贴过。

世界像是不满地揭下了它的面纱，重新将黎钰迎回人世。

机车悬浮在半空中，纵使磁悬浮技术在如今无比成熟，机车也依旧保留硬朗的外形和多发排气管。

黎钰甚至怀疑它运用的是不是磁悬浮技术，居然能发出如此逼真的引擎轰鸣声。

男人跳下了机车，皮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清晰的脆响。他一步步靠近无头尸体，随着他的靠近，寒冰也随之覆上了祂的身躯，直至将其完全冻结。

黎钰望着男人，炫彩的霓虹倒映在他略显苍白的脸庞上。他面上并无表情，只是默然地看着被冻在寒冰中的无头尸体。匆匆一瞥，她无法辨清他的样貌，只在记忆中留下他深邃五官的轮廓和那双大海般碧蓝深邃的眼眸。

男人身材高挺，未来风格设计的制服在他身上显得无比合身。

如果是平时的黎钰，她一定会窃笑着对自己的好友吹个口哨，然后撞撞她示意有帅哥出没。但对此时的黎钰来说，她眼眸中却倒映着男人头上的一轮深色的光环。

那与其说是光环，不如说是一顶希腊式的冠冕。它由冰花缠结而成，自旋中又时不时冒出几句看不清内容的语句，而那些语句又在下一刻消弭在空气中。

下一刻，黎钰的目光被男人身后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锁定住。很难说是她看向了祂，还是祂看向了她，但是……

祂逐渐清晰。

祂逐渐靠近。

祂落下了目光。

祂……

“闭眼。”男人的声音唤回了黎钰不多的理智。

待她强逼着自己闭眼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双眼早已淌满了泪水，甚至指尖都结上了一层薄冰。

【那是一位天使。】

系统平淡的机械音此刻无比的轻柔，唯恐惊扰到什么。

【祂来源于人类对寒冷的恐惧，对冰河的敬畏。】

这也是诡异？黎钰在心中问道。

系统像是沉默了，良久，它才回道：

【这也是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