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教书的日子 第81章 番外七 善居的心魔二[番外]

“不知善居界主缘何大驾光临？”情魔拱手问道。

“我来看病。”我在情魔示意下落座，然后伸出手由他把脉，随后开始缓缓描述最近的症状，“最开始时，只是心脏突然悸动，有时加快跳动，有时又停止跳动一两下，还会心尖发酸，心口憋闷，我担心是上次二郎神三叉戟留下的内伤。”

“界主您脉象平稳，并没有病。”情魔面上露出一丝疑虑，试探问我，“界主您一般是什么时候不适呢？”

我皱起眉头开始回忆：“最开始是在人间刚被救醒那两天，后来回魔界之后，每天忙完政务，闲下来就会心中发酸。”

情魔也皱起眉头，“一般而言，过于劳累会令人心脏不适，可您竟然是闲下来会不舒服，有些古怪。”情魔顿了顿，又问，“那您闲下来会做什么或者想什么吗？”

我闲下来的时候，尤其是休息前或睡醒后，总是想起盖兮——若是他在我身边陪着我多好。

“界主，您刚刚笑了，知道吗？”

情魔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我意识到盖兮不可能来魔界陪我，心中又莫名有些憋闷。

“界主，你现在心脏怎么样？”情魔问道。

“我的心病，好像又犯了。”我回答说。

情魔以一种有些戏谑和慈爱的眼神看了看我，收回把脉的手，笑了笑，“善居界主，你也长大了啊。”

我有些奇怪：“人长大了就会心脏不好么？”

“我修炼的魔功可以感受人的情意，”情魔正视我的眼睛说道。

我愣住了，一时之间没太能领会这句话的意思。

情魔微笑着说：“界主，医家讲望闻问切，我问您几个问题，请如实回答。”

“辛长老请问。”我有些不明所以。

“善居界主，您说受伤后被人所救，那救您的是不是个美人儿？”情魔问道。

盖兮自然是极美的，我一想到他的模样就不自觉得嘴角上扬，轻声说道，“的确很美。”

“那你是见她后才开始心悸，离开她后才开始心中憋闷对吧？”情魔问道。

“好像还真是。”我回答说，不愧是情魔，我都没总结出规律，情魔一下子就发现了。

“善居界主，您还记得我教你的诗经么？想想那位美人儿，现在脑海中能回忆起哪些诗句？”情魔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没有提出异议，而是顺着情魔的思路，想了想盖兮，又回忆了一下诗经，然后口中就不自觉吟了出来。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念出这几句诗，我也呆了。

“界主还记得关雎、蒹葭和子衿讲的是什么吗？”情魔并没有言明，而是启发我说道。

“难道我喜欢他？”我又惊呆了，第一次意识到竟然是这样。

“界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年少知好色而慕少艾’，你这个年纪，喜欢一位女子再正常不过了。”情魔笑着劝解说。

“可是盖兮不是女子。”我还处在震惊中，不自觉将所思所想说了出来。

情魔闻言，惊讶不已，又站起来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情魔听到对方是男子竟然如此惊讶？这件事有那么惊世骇俗么？我就是喜欢盖兮，我一想到他就开心，这有什么不对吗？

情魔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界主，属下作为情魔，敬重每一位情深义重之人，并非轻视男子之间的感情。只是您要想好，两人若在一起，必然困难重重，而且要弄清楚，对方怎么看待这件事……”

我仿佛跌进了一个深渊，浑身都浸在冰水里，黯然说道：“盖兮是神仙，一心想积累功德救出母亲，他待我，应当只是朋友。”

情魔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我突然想起，别的长老提起过他有十几次的失恋经历。

想到这里，心情竟然好了一点。

盖兮对我无意又如何？反正魔界又不适合他一个神仙，我有空了经常去找他不就行了！只要他不知道我的心思，我们就永远都是朋友。可以一直牵着手散步，甚至可以躺在同一张床榻睡觉。

“又或许，善居界主的心上人在女扮男装也说不准。”情魔继续劝解说。

我回想起二十年多年前在蓬莱山第一次见毛毛的情景，不由得勾起了嘴角，“也许吧。”

随后辞别了情魔，我去藏书阁翻看人间的史书，专门查找关于帝王龙阳之好的记载。

原来汉朝的帝王有这么多人宠爱男子，那魔界出我一个也没什么稀奇的。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一直忙于剑痕堂情报组织和铁面卫监察刺杀组织的创办。大概一年多之后，终于布置得差不多了，可以讨伐那几个妖国了。

不过可惜的是，盖兮还是没有回槐林书院。春节、上元节、上巳节、清明节、端午节、七夕节、中秋节，我都去了，但一直没等到盖兮回来。

希望只是在蓬莱多待了几天而已，不过槐树精说盖兮之前承诺最多五六个月就回来。盖兮不会有事的，谁敢伤盖兮，我定让其悔不当初生不如死！

方昭是一年前投奔魔界的，那就从玉华国开始吧。

剑痕堂的情报说，前太子甘松想结交魔界，还说妖皇打算将甘棠公主献给我。真是有意思，那就将甘棠作为人情还给甘松吧，反正我对玉华国没兴趣，讨伐玉华国一是为了处置魔界叛逆，二是立威。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平淡地应付过去了，谁知道玉华国妖皇那边送过来一幅甘棠公主的画像，我本来把画卷随手丢在一旁，方昭却告诉我甘棠公主是玉华国第一美人，看神情是他想看看。

我笑了笑，并未拆穿他，展开了画轴。然后与方昭一齐惊呆了。方昭显然是被甘棠公主的美貌所惊艳，而我则是看到了熟悉的画风、笔触，画上的题字更是验证了我的猜想。没错！绝对不会错！这与一年半之前，盖兮在槐林书院所作画像的风格与题字字迹一样。

于是，我连忙召人过来，传令示意玉华国提供这个画师所作的全部画像，同时传旨剑痕堂探查这名画师的所有情报。

很快，玉华国送来了几十张画像，的确都是盖兮画得，但是为什么画得都是甘棠公主？难道盖兮也如同方昭一般，痴迷甘棠公主？

我正在失神想着，剑痕堂就送来画师的消息。

“画师叫林槐，十个月前来到的皇宫，作为甘棠公主的宾客，一直为公主画像，弹琴，吟诗，不过由于妖皇嫉妒他与甘棠公主的关系，已经在牢狱中关了快九个月。”说着呈上来一张画像，“这是林槐的画像。”

画像上只是一个普通的清秀少年，远远不及盖兮秀美。不过我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如果灵魂真的是盖兮，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人，我十分开心。于是打起精神认真处理事务，为接下来的会面做准备。

玉华国果然上道，见我点名要画师林槐的画作后，使团中就出现了这个名字。

在营帐内，我无法分心去看盖兮，好难熬，幸亏宴会结束的很快，我立即命方昭传唤林槐去河边见我。

我不会看错，虽然模样变了，但是动作、神情分明就是盖兮无疑。我们可是朝夕相处了半个月的人，虽然其中有八天我在昏迷，但是肯定错不了。

我面上试探盖兮，心里想到，如果盖兮真的只是普通的妖族，那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在魔界陪伴我了？

只是为何盖兮会自称方卓，为何会拿着千机锁秘钥，为何还未与我相认就离魂而去？

我抱着少年的身躯，悲痛不已。

到底是谁害得盖兮魂魄离体附身在方卓身上？到底又为什么盖兮突然离开这副身躯？盖兮到底是死是活？

我开始心神不宁，于是没有亲自去战场，好在手下将领表现出色，轻轻松松斩杀了妖皇，玉华国的故事告一段落。

回到魔界后，我上门拜访情魔，委托他替我寻找一个叫做林盖兮的人。情魔领到这个任务很高兴，我知道他喜欢滚滚红尘，烟火人间，所以每次离开魔界执行任务都非常积极。

为了不至于思念成疾，我只好找些事做。

听闻凤鸣国窝藏傀儡师，可疑。

寒冰国有秘术让人梦入轮回，可疑。

流沙国有灵药让人神魂出窍，可疑。

那就一个一个来，于是我加快了进度，原计划三年拿下这四个妖国，没想到一年多就打下来了。

可是依旧没有盖兮的消息，我实在受不了了，于是不理会大哥的警告，重新修炼焚风魔功。

本来我已经靠修炼魔功达到神魔境，后来听大哥劝导，已经有三年多没再炼过。我以前修炼时，总能达到一种忘我的境界，希望这次也能如此，再见不到盖兮，感觉自己会疯。

可是我错了，这次修炼魔功，不仅没有找到以前那种宁静的感觉，反而生出了心魔。

以前我也察觉到修炼焚风魔功后会变得暴虐嗜杀，可是我真的第一次生出心魔。

自从意识到对盖兮的心意后，静坐时，偶尔会出现盖兮的身影，但是我只是与他说笑聊天，可是这次不一样了，我已经寻遍了妖魔两届仍然没有他的踪迹，内心的希望破灭了。

我感受到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叫做“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我现在都快疯了，我时常怀疑盖兮已经被人所害，真的不能接受生活在没有盖兮的世界里。

于是，心魔就产生了。

进入功境后不久，盖兮出现在我面前，他一上来就抱我、亲我，这我怎么能忍得住！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的外衫都已经褪下了！可是盖兮是不可能这样做的！他不会喜欢我这么想！

想到这里，纵然万般不舍，我依旧忍着推开了盖兮，随之幻影也暂时消失了。

我立即退出了功境，然后走到汤泉去泡澡。

因为我素来喜清净，汤泉平时没有人。我静静地放空思绪，恍惚之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这个心魔是真的就好了！

随后我就感觉到有什么靠近，睁眼一看，果然是心魔又出现了。

盖兮**着上身出现在汤泉里，氤氲的热气将他的眼尾、脸颊和嘴唇熏蒸得比平时红润了许多，眼里湿漉漉地蕴含着水汽，身上肌肤光滑如玉，我心里砰砰直跳，忍不住走向前去。

这次心魔很聪明，知道盖兮不会主动，由着我缓缓靠近，不凑近也不躲避。然而很快，我停下脚步——绝不能对其他人这样做，即便是幻化成盖兮模样的心魔。

虽然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和心魔，虽然就算我真的做了什么，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但是我还是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否则的话，我就失去了爱盖兮的资格。

于是，我只是默默看着心魔，从不主动触碰。心魔也因此陪了我好久，只要心魔不破坏盖兮在我心中的形象，我其实还是乐见其存在的。

于是，在我眼里，心魔陪我上朝、陪我处理政务、陪我检阅千军万马、陪我散步、陪我入眠。

但是心魔终究不是真的盖兮。

又过了两年，在一个除夕夜，心魔第一次跟随着我在槐林书院出现了！

不可以！心魔绝不能代替真正的盖兮。

我终于忍不住，一剑刺穿了心魔，这个幻影终于消失了。

我也吐出了好大一滩血。

焚风魔功七情六欲缠身，其中的七情对应人的三魂七魄，我刺穿了**萌生的心魔，相应的魂魄也会受损伤。

此后，焚风魔功开始反噬，时不时血脉逆行、神魂颠倒错乱，尤其是子时午时最为剧烈。因为时不时忍受魔功带来的痛苦，我又必须忍住不让人发现，所以性格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之前无论多危险的战场都上过，却第一次神魂受损。

好在心魔消失后，我不用再担心做出对不起盖兮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