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雁因盖兮承诺,执意教盖兮一套刺击动作,盖兮看士雁兴致勃勃的,也只好由着士雁示范一遍,自己再模仿。士雁在一截低矮的槐树枝上系了六条半寸宽的淡蓝色丝带,(那颜色盖兮莫名觉得熟悉),说让盖兮一直练习,直至刺穿布条。
盖兮发现这个刺击难度比看起来高很多,丝带是十分轻盈的质地,此时院落中恰有微风吹来,因此丝带总是随风飘扬,匕首快速刺过去时,又总是不经意间改变风向,虽然风很小,却足以带动丝带偏离原有轨迹,因此刚开始总是无法刺到,刺得慢了又因为丝带质地十分光滑而无法刺穿。
“今日有风,改天再练可好?”盖兮刺了半刻没有刺到,打算放弃说道
“你很快就能练好了。”这是十分温和玉润的声音,说话的不是士雁,而是门外传来的,因为这棵槐树正对大门,门外的人也能看到,盖兮专注练习,没注意到外面已经有人观察片刻了。
盖兮收起匕首,转头望去,见那人一身玄青长衫,生得玉树临风,儒雅俊美,很像吕师叔,腰间配有一把碧绿长箫,确定应当是田士居无疑了,想来是哪吒把话带到了,田士居寻了过来,随即迎出去,问道:“田大仙,您是来找士雁吗?”
“士雁?这名字倒是起得不错。”田士居说道,又微笑问:“想不到毛毛居然长这么大了,还出落得这般俊秀,恐怕比善居长得高了。”
“难得田大仙还能想起自己有个留守在魔界的弟弟。”士雁冷冷说道,仍在石桌边坐着自顾自喝茶。
“士雁,田大仙自然是不放心你才过来的。”盖兮赶紧打圆场劝道,一面又延请田士居进门喝茶。
“没想到这书院里真有槐树精,”田士居进了门才注意到这棵槐树直径有六七尺,灵气也较为充盈。
“这槐树精尚未化形,年岁已有上千年,陪我在书院作伴,待契机成熟,化成人形应当不是难事。”盖兮介绍说,同时发现士雁站了起来,脸上面无表情,也没有迎上来的意思。
然而没有人继续接话聊槐树精,兄弟二人迎面对上,一言不发,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盖兮此刻忽然想起槐树精的禁言术应该还没解除,心中不由得怀念起一向吵吵嚷嚷喋喋不休的槐树精了。
“你让三太子带话说会一直寻找父母踪迹的,以此逼我现身。”田士居走至士雁面前,直接论断道。
“不错,要不然田大仙本来想躲到什么时候?”士雁依旧不看田士居,别过头面无表情问道。
“好,此事终究是我亏欠你,其实并没有什么父母。”田士居长舒一口气说道,“以你的聪慧,我也不期望能一直瞒得住你。”
士雁冷笑一声,不说话。
“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我本是昆仑山修道几百年的仙人,忽有一日因意外下山,得知自己为魔界灵胎转世,卷入了魔界纷争,因此才做了几十年的界主……”
“因此你才找到我这个替死鬼?”士雁问道。
“你亦是魔界一处灵胎孕育所生,按照上古天生神祇的习惯,称为兄弟也是应当……”
所谓灵胎,是指天地灵气荟聚,积年累月产生灵识,最后能化形成人或动物,这种天地灵气孕育的灵胎往往修行起来进步神速,旁人几百年上千年才能达到的境界,往往几十年就能达到,且上限很高,前途无量。大家都知道的例子就是孙悟空。天庭也因此,后来一有灵胎产生就会密切关注,不过田士居和士雁为魔界所生,不在天庭探查范围。
士雁这时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过聪慧如他,以前一直找不到父母,魔界长老也未曾提及,早就猜测过自己和田士居也许并没有血缘关系,现在得知这样的结果他先前虽未想到,却也没有很意外,因此并未十分震动。
“那还是应当恭贺田大仙能够找到我这个灵胎,由此可以高枕无忧逍遥世外了。”
“你还年轻,这担子确实有些重,”田士居自然听懂了士雁责怪他欺骗并抛弃自己,直言道:“哥哥不该骗你,不过有众长老辅佐,治理魔界并非难事,你可以选择依靠长老会,无为而治的。”
“田大仙是怪我闯入天庭,劫走魔界罪犯了?”士雁冷冷说道。
“看你气息,伤势已然恢复,却仍留在书院,定然是在等哥哥吧,”田士居见自己弟弟一直摆着臭脸,虽然知道他心情不好,但了解这孩子从来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必然是有所要求,“现在哥哥来了,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没什么,”士雁回答很干脆,“我想告诉大哥,我不喜欢长老会,打算扶持一些魔将及宗族势力,魔界天灾我会继续控制,逃出魔界的妖魔我会抓回来,之前趁魔界死劫时骚扰的几个妖国会还击。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之前定立的策略你会尽数推翻。”田士居确认说,“无妨。”
谁知士雁听到这个回答,脸色更难看了。“原来田大仙当真一丝一毫也不关心魔界了?那我与天庭作对,残杀天兵天将你也不管吗?
田士居却抓住士雁的手腕说道,“善居,你以前戾气没有这般重,是不是练了焚风洞岩壁上的魔功?”
“这与田大仙无关!”士雁低沉道。
“我是你哥哥!”一贯胸襟广阔、涵养极佳的田士居终于被激怒了,大声斥责道,“不是告诫过你不可练岩壁魔功吗?这魔功以七情为引,极易扰乱心神,破坏心性。虽然短期内功力飞涨,假以时日,容易经脉错乱,神魂颠倒,早晚会受到反噬!”
“田大仙是觉得这与玉虚道法相背离?”士雁漠然说道。
“你今日有意气我是吧!”田士居察觉到自己的弟弟存心激怒自己,知道现在不是教育的好时机,干脆就陪这孩子撒撒气,随即抽出长箫,“那哥哥就陪你教练”
“好!”士雁挥动长剑迎了上去。
如闪电般的剑影,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炫目的轨迹。剑箫碰撞之间,伴随着清脆的破空声,仿佛连空气都被切割开来。剑锋所及之处,剑气纵横,寒光闪烁,仿佛能洞穿一切。
兄弟二人对打,自然谁也不想致对方与死地,但是都不愿输给对方。因此,这场对打的激烈程度一直维持在一种高于比试低于战斗的微妙分寸,两人也都没用多少法力,纯粹是剑招,武力和技巧的比拼。两刻钟后,仍然胜负难分。
盖兮在一旁一直插不上嘴,后来听及士雁身世,心中莫名有一种哀伤的感觉,神思骤然有一丝恍惚,后来也没有留意兄弟二人争执。等到缓过神来,发现两人已经打的难舍难分了。
正当盖兮思索该如何劝导两人停手时,打斗却蓦然终止了。
兄弟二人各自收好武器,相对坐在石桌边,盖兮立刻将炉子上煮的茶给倒上,却又不知道如何问,只好试探说,“先喝茶休息片刻罢。”
“再打下去没有意义,分不出胜负的。”田士居率先解释说:“起初听老唐说善居与杨师兄战得平手我还不信,看来那岩壁魔功确实不凡。”
盖兮也很诧异,毕竟杨戬威名三界皆知,况且士雁还这般年少。假以时日,不知还会如何厉害。
“也罢,”田士居叹了一口气,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枚玉符,三瓶丹药,几件深色法衣,又迟疑片刻,掏出一面铜镜。郑重说道:“每人缘法不同,你执意学魔功,大哥也拦不住你,这枚玉符可助人清心凝神,丹药可抑制神思昏乱,法衣可抵挡攻击类法术,”顿了顿又说道,“这把镜子乃是魔界至宝,可以助人穿越空间,宝镜从上古流传至今,之前念你年幼没有给你,现在看来时机也到了。”
士雁见田士居突然拿出这么多宝贝给自己,眼神中似有光芒晃动,却仍然没有开口说话。
盖兮在一旁心想,玉虚派宠孩子果然是真的。
田士居又拿出一个荷包放在桌上,“这里面有一些银两和灵石,以后若在人间和妖界走动,兴许用的上。我早年在人间游历时,卖乐器丹药玉雕攒了些家当。”
这时喝茶的石桌已经差不多满了,正当盖兮以为田士居拿的东西差不多了,又见他凭空抽出一根可以绑妖魔鬼怪和神仙的捆仙绳,一面帮助破阵的玉罗盘,一方攻击类法器金印,几面列阵用的阵旗,一艘可变换大小的飞行兼居住法器飞舟,几株恢复元气的千年灵芝,两瓶迅速恢复功力的昆仑玉髓……
面前的石桌上法器实在是摞得太高了,田士居这才停下,“大哥以前也没收过徒弟,你幼时不知如何与你相处,因你身负重任,怕把你宠坏了,所以刻意远离冷落,不假辞色。现在看来,可能是错了。”
田士居缓缓伸手,摸了摸士雁的头发,士雁这次没有避开。
“以后若有事找我,可以玉符传信。”田士居悠悠起身,“我走了。”
一阵白光闪过,人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