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娶夫郎 第2章 消息传开

远方的金乌也一点点往西沉去，初春的寒意此刻渐渐蔓延开来。农家的晚餐总是热闹的，劳碌了一天的人们就指着这顿饭来抚慰一天的疲劳。

姜家此时却十分沉寂。

姜裕礼让他爹把银子收起来，自己则走出房门深深地长舒了一口气。如今能与柳杏儿合离，他其实是很开心的，柳杏儿虽然美丽，但过于娇蛮霸道，着实不是他心中的良配。

当时迎娶不过是抵挡不住父母的抵死相逼，想来当初就该坚持自己的立场，便不会有如今这些窝心事了。

边想边朝院子里走去，只见院子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请阿福婶来做的饭，却不曾见到他娘和妹妹的身影。

照往日，阿娘早该大嗓门的吆喝着自己去吃饭了，但至今没动静。姜裕礼明白他娘是还没走出今天的冲击，怕还要郁闷上好些日子。

人一拐弯，缓步走向主屋，还没多么靠近，就听见屋里隐隐传来白秀莲的啜泣声。

他叹了口气，轻轻敲门，道：“娘，吃饭了。”

“你和你阿爹先吃，娘今日没胃口，想早点歇息了。”白秀莲听到大儿子话，敛了敛头发，使劲揉了揉眼睛，压住声音回答。又推了一把身边的小女儿，“瑛儿，你也去吃，不用陪着我。”

话音未落，姜裕礼推门走了进来。“如今往后，咱和他柳家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会打交道。娘何苦为了不相干的人，伤害自个儿的身子？让家里人惦念。”

姜裕礼的面容在背光的情况下看的不是很真切。

白秀莲脑海中却清晰闪现出，近半年来，儿子看到柳杏儿便皱起的眉头和宁愿呆在书房里度过也不愿意到自个屋里休息的夜的画面，泪水又像珍珠串子似的滑落。

她赶忙伸手掩面，想要在儿女面前稳定自己的情绪，却不得法。

“儿啊，我知道你当初不愿意娶柳杏儿。是娘和你爹非压着你成婚，才有了如今这一出惹人笑话的事情。娘真的是后悔了。别怪你爹和娘，娘只是......只是......”

白秀莲坐在椅子上，低声絮絮着，泪水滴答滴答落在了裤子上。

一旁的姜瑛忙找出手帕，给她娘递过去，看了看她娘又望了望姜裕礼，也不敢说话。

姜裕礼见此不由安抚道：“娘和爹有何错？是儿子不孝，都二十岁的人了，还总让你们操心。”说完，又补了一句：“今后，我必用心给您找个更好的，让娘你在外倍有面儿。”

闻言，白秀莲破涕为笑，“你当娶亲如选菜呀？哪有那么好找，娘只求找个踏实肯过日子的，体贴你的，别的啥都不求了。”

说着说着，她又是一番愁闷涌上心头，虽说以自家条件和裕礼的长相想找个头婚的漂亮姑娘和哥儿肯定没问题，但可要是再碰到柳杏儿这般的人物，自己的一颗心脏可是遭不住了。

回头一定要和李媒婆好好说道说道，让她多给瞧瞧。人的长相普通点、家里穷点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一家人必须要讲理，通人情。

姜裕礼看着自家娘亲已经有了点精神头，“娘，裕信就要放学了，早晨他缠着您要的粉蒸肉，阿福婶可没给做，您今晚可有的忙了。”

白秀莲两眼一瞪，“你爹都做啥吃啥，他还点上菜了。就不做，我看他敢说什么？”

姜裕礼和姜瑛对视一笑，心里明白得很，自个娘亲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拿姜裕信一点法都没有，这粉蒸肉上桌也就明后天的事。

正逢姜守业招呼着去吃饭，白秀莲让俩孩子先去，自己稍微收拾一下就跟上。

一家四口刚坐到桌上，筷子都没拿起来，就听见姜裕信的一阵嚷：“爹娘，大哥，瑛儿！吃饭不等我，好过分！”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位身高五尺五左右的少年，肤色白皙，眼眸透亮，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少年的朝气。若和他相处久了，就会觉得这哪里是周山书院的端庄风雅的学子，反而像极了花果山中的泼猴。

“怎么没有粉蒸肉！娘，你今儿早晨答应我吃的，我盼了一天，中午少吃了好几口，就为了下午的这一顿。”

姜裕信看着桌子上的青椒炒肉丝、香椿拌豆腐和油焖笋片，咽了咽口水，仍没忘叨叨两句自己心心念念的粉蒸肉。

“明个再吃，今天家里有点事。”白秀莲刚要开口训斥，姜守业先开了口。

“咱家能有什么事儿？”

“我与柳杏儿合离了。”姜裕礼不急不慢地开口道。

“什么？”姜裕信闻言手一抖，夹着的一大筷子肉丝落到了桌子上。

“哥啊！那咱家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明天该去平安寺里烧香，保佑这位大小姐可千万别再回来了。”

白秀莲听了这话，忍不住拍了姜裕信一巴掌，“把你那个嘴闭上，吃你的饭。哪来这么多废话。”

“哪里是废话？您说说，自打柳杏儿嫁过来这半年，咱们家哪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就拿我举例，这半年我总被严夫子批评的次数直线升高...”

“这难道不是因为二哥太懒太馋了，不好好复习功课，总缠着娘做这个吃的，那个吃的。”姜瑛捂着嘴笑道。

“好你个瑛儿，居然敢笑话你二哥，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姜裕信眼尖手快，去挠姜瑛痒。

还没等姜瑛反应过来，自个儿就被大哥握住了手腕，“你都十七了，还这般小孩子气。快放手，不然可要挨娘亲打了。”

白秀莲配合的把筷子一撂，准备上手揍姜裕信这个混小子。可他像只滑不溜丢的鱼还没摸着衣角，人就窜出去老远。

“我错了错了，瑛儿，娘亲。你们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一次吧。”姜裕信站在七八步开外的位置上，双手作揖，弯腰向两人鞠躬，做足了一副小生这厢知错的模样，让将姜家人笑出了声来。

“快来吃你的饭，别贫嘴了。再不吃，天就黑了。”

初春风大，太阳下山后又冷，在院子里吃饭点蜡烛多有不便，一家五口加快了吃饭地速度。

料峭的春风拂面而过，夕阳的余晖终是散了，黑暗占据上风，赢得了主宰大地的机会。银色的月华把乡间的一切照亮，良景乡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偶有几声犬吠，也只是夜晚的插曲，不会惊醒沉睡的人们。

天才微微亮，白秀莲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这么早，你要去哪里？”姜守业将被角塞了塞，不让寒风吹进温暖的被窝里。

“我去李媒婆家，让她费心给相看相看，看看谁家的姑娘小哥儿和咱裕礼配。”

“要我说，礼小子心中有数，咱还是别跟着...”白秀莲瞪了一眼还在床上的姜守业，自家男人到这时候了还一副稳当模样，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那可不行，回头合离的消息传开来。柳杏儿攀了高枝儿，咱家小子还单着，这村里的婆娘们指不定编排成啥样。就是不知道裕礼到底喜欢啥样的人啊。”

说完白秀莲和姜守业都沉默了，自家大儿子从小就省心，打小就没有什么叛逆期，也未曾见过或听他说过偏好某样东西，更何论喜欢旁的什么人了。

村里的汉子们在少年时期，看到自己心仪的姑娘总会脸红，会忍不住找机会给人家献殷勤。

但姜裕礼从未在这方面表示出对谁的不一样，**淡的比行僧不遑多让。这在乡下可不兴，所以当初白秀莲才会着急忙慌强势逼迫着姜裕礼娶了柳杏儿，生怕自家儿子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唉，也不知礼小子是喜欢小哥儿还是姑娘。”姜守业盘腿坐了起来，咂咂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管他呢，先让李媒婆给寻着人，最后让裕礼自个儿选。”白秀莲将装满点心的挎篮提起来向外走去。“当家的，要是他们问起，你说我上赵婶子家纳鞋底去了。”

“你这人，净偷偷摸摸办事。”

火红的金乌跃出地平面，驱散了春日清晨的微寒。静寂的村庄也随着人们的活动恢复了活力。

村尾的小溪旁聚着一群妇女、夫郎在洗衣服。

姜彩花神神秘秘和身旁妇人讲道，“姜家那小子离了！”这句话还未落地，周遭的人就炸了锅。

“真的假的，啥时候发生的？”“昨个，我听见柳杏儿她爹在门口和礼小子他娘吵架呢！”

“我看那柳杏儿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要我说，肯定是姜家那小子有问题。”杨老三家的媳妇开口说。

良景乡以姜和杨两姓人口为主，两族人明面上看似和谐，但暗地里也都较着劲儿。这些年姜家有出息的人多，在话语权上渐渐超过了杨家，连村长今年也是由姜守业的远房表哥姜保儿担任着。

杨老三的媳妇王招凤曾想把自家妹妹介绍给姜裕礼，可惜被白秀莲给拒绝了。现在想想心里还不得劲儿，听到姜裕礼合离的消息，自是一阵快意，让姜家人心气儿高，这回还不是丢个大脸。

“放你娘的屁！”姜裕礼的大伯娘柳巧翠抱着盆子来洗衣服，正好听着王招凤胡说八道，当即就撂了盆子准备开骂。

“你倒说说，我们家礼小子哪里有问题？若是说不出个四五六来，我就叫着我家汉子们去你杨家讨个公道。”

刘巧翠是柳溪镇镇上人家的女儿，自小家里条件好，为人泼辣不受气。嫁给姜守宗后生了三个儿子裕仁、裕义和裕智。

大儿子在镇上开饭馆儿，生意稳定；二儿子热爱闯荡，常跟着船队一起天南海北的走，结交的人多，赚得也不少；小儿子虽然才十四岁，但已是童生，十分有出息。因此村里人鲜少有直接触她霉头的。

王招凤此时也有些退缩，但却不想在众多人面前丢了面子，强撑着说：“谁有问题谁知道。”说完就将衣服收拾起来，回家了。

刘巧翠还要说些什么，被同行的人拉住了劝慰了几句，只对着王招凤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端起盆子衣服也不洗了，就往姜守业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