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月亮本是象征着团圆,惨白的光打下,有些异样的恐怖。
风声越来越紧,枝条摇晃,在月光投影下,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直至云被风吹动,遮住了唯一的光。
边月听不清洞穴中的声音,只用一双锐利的鹰眼盯着山洞一动不动。
“把小屁孩看住,跑一个,你就少根指头。”
动静传出,不知不觉挺起脊背,耳朵紧贴在粗粝的树干上,心脏跳动声不合时宜地愈发清晰,手掌收缩,紧握住手里暂时的支柱——粗木棍。
冯悦在风声中上膛,转移到背风的树干后,三点一线,瞄准。
[不是,这姐真是知青吗?]
[主播,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好消息:不是剧本,坏消息:快闹出人命了。]
隐约知晓直播间底细的冯灿手都在抖,特别是镜头从那稳端着武器的年轻姑娘坚毅的面庞前划过时,心肝胆颤动。
山洞里的人贩子要出来了啊!
闫洋把头埋在膝盖间,小心打量人,最起码把脸给记住,耸动肩膀喊醒吓坏的二丫和困顿的铁柱。
闫耀祖和王狗蛋躺在地上生死不明,恐惧在孩子们中传递,啜泣声不绝于耳。
“老实点,再哭一块躺地上!”
积极冒出头的蒙面男一声怒吼,如愿负担起留守的重任,山洞中出现空档。
机会来了。
闫洋酸痛麻木的胳膊缓慢挪动,曲折的山壁将麻绳磨得发白,脑中不断浮现停下来休息认命的想法,但家里的粉蒸肉还没吃完呢!
二丫人小,但恰好遮住门口的小动作,铁柱埋头佯装哭嚷声。
砰—
突如其来的响声,留守的人慌慌张张跑出山洞,徒留绑成一串山药豆似的小孩们。
“铁柱,快,把绳子解开!”
闫洋咬着牙,拼着一口回家吃饭的气,哆哆嗦嗦挣脱开手上的绳子,帮小伙伴们解开。
边月却是在山林间逃亡。
自她给瞅着是领头的敲了黑棍,十来号人浩浩荡荡冲她追逐,好在他们以为只有一人,并不打算开枪引人注意,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靠着对山林的熟悉以及弹幕的指引,鹿般灵巧跳跃的她竟然一个人将他们耍得团团转,早抛下手中断裂的木棍,换地上的石头做武器,绕着粗树干一圈,敲晕人。
“竟然是个娘们,咱包上去,实在不行...搞点人命也成。”
二把手阴鸷盯着快跑出视线的背影,抬起胳膊,身上一激灵,躺倒在地。
[碰瓷啊!]
[我去,逃亡游戏进入现实。]
[冯知青暴露了。]
剩余的人顾不上随地取材的边月,操着武器绕一圈,寻找藏在暗处的人。
“去,给人抓起来,剩下的都注意着点啊。”
砰-
冯悦出手的同时,边月在肾上腺素作用下,投掷的准度提高,打一枪换个地方,把人骚扰得心烦意乱,分成两队。
“不许动!”
突如其来的火光,照亮来人身上的衣裳,警察制服。
“条子来了,边退边打。”
砰-砰-砰-
凌乱的枪声过后,一片狼藉,躲在树干后的王添禄瑟瑟发抖,庆幸自个还活着。
砰-
又有人倒下,人贩子们没了主心骨,自私心占上游,谋求自个退路才是最重要的,断断续续的枪声,凌乱地退到有熊出没的山林腹地。
“呜呜呜,我好怕啊-”
漆黑看不清路,时不时听见猛兽叫声,平均年龄只有六岁的孩子们心里打鼓。
“就不该听闫洋的,那洞里有火来着。”
小声蛐蛐,几近让处在崩溃边缘的队伍散去,有人想转回山洞吃那香味十足的罐头,烤火,在暖和的石台上美美睡一觉。
领头三人组沉默,他们是一定要回家的。
“啊!”
尖锐的叫声比木仓响还引人注目,悄悄转头的孩子撞上回撤的人贩子。
“躲一边去!”
边月拿起刚熄灭的火把,大胆冲向前去,棍棍打在后脑勺,招式不够,力量来凑。
[左!]
[别瞅了,快上来帮忙啊!]
[我的天,主播太勇了。]
傻站在原地的小孩被掳走,警察们顾不上威胁,三两步拉进身位。
“离远点,小心我毙了他,先给你毙...啊!”
胳膊传来钻心的疼痛,不老实的小孩像是饿狠的狼,撕扯下一块肉。
抓住机会,边月用燃烧过的那头打在人贩子手腕上,滚烫的热度足以将皮烫掉,警察逮住最近的,踢向膝盖,卸下手,地上七七八八躺了大半。
最后一个漏网之鱼,被等待多时的冯悦等到,一个扫腿绊倒人,高举的拳头看似轻飘飘落下,地上又躺下一个人。
边月出主意,所有人把腰带贡献出来,给人贩子捆得结结实实。
王添禄在树后做半天思想准备,拿着棍子听动静没了,才鼓起勇气冒出头,这一看差点给他吓得坐地上,事情大发,村长怕是做到头了。
铁青着脸等危险武器收敛好,让王婶领着人来收拾残局。
“娘!”
一把抱上来的闫洋哭得鼻涕眼泪齐流,后来的恐惧爬上心头。
边月愣怔在原地,后劲散去,胳膊腿都是软的,好在被冯悦扶住,安慰道:“没事,我在。”
煤油昂贵,此刻,火把照亮一张张焦急的脸,好像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找到自家孩子的父母,或是抱团在一起哭,或是不由分说地责骂。还有些孩子还无措地跟在闫洋后头,每一双眼睛里都是恐惧,却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来,一个大人带俩小孩啊,多看着点!”
王婶点清人数,扯着嗓子安排,身先士卒地把自家孙子和一嘴血的小孩抱起。
边月恢复大半力气,捞起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二丫,轻拍背给孩子哄睡着,拉住没眼看的儿子,踏上回家的路。
那刘家老太太指定是不想让齐安出门,重男轻女的她,觉得小丫头片子是赔钱货。
乌云散开,月亮还是很亮,照亮了回家的路,哈欠声连天。
“去,给打个光,都瞅不见路了。”
刚放松下来,困得要倒地的闫洋才发现刚刚的母爱是限时的。
[短暂地爱了你一下,哈哈哈。]
[怎么当妈的,自家孩子还没安慰好,上赶着照顾别家孩子,还是个丫头,有什么用,又不能给你养老。]
[滚啊,要你管,事真多,不爱看可以退出去的。]
[看个直播还能被这种人恶心,不是哪里都是你随便拉屎的地方。]
试探地走下每一步,在第不知道几次拉住快滑倒的儿子后,边月受不了,接过火把,前面抱一个,后面背一个,利落地走到队伍前面。
“啊!鬼啊!”
“啊!”
后面山上,突然两声喊叫,原本安静的氛围被打破。
坐在地上的两人互相吓得心脏病出来,村长摸摸自己光亮的脑门,叹口气,认命地往后面去。
突然冒出来的刘卫明,浑身脏兮兮的,撞鬼了似的,抱头在地上抖动,把他也吓一跳。
地上还掉着一个不停闪烁的手电筒,树叶层层叠叠,还好没摔坏。
两手抓住人,使尽全身力气都扯不起来。
“你屁股下面是有胶吗?粘地上就起不来了?”
王添禄两手一甩,真没办法了,可别把他老胳膊扯坏。
两边都吓得不轻,一个是被手电筒下巴往脸上打的光给吓着了,另一个被肩上托个孩子的背影吓着了,都是误会。
刘卫明挪动自己早已没有知觉的屁股,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说:“太黑了,走惯的林子都找不到路,看见火找过来给吓一激灵。”
扭扭捏捏解释完,“村长,扶我一把,屁股摔得实实的,痛得走不了路了。”
愁归愁,这么大个小伙子往身上靠,王添禄这个年纪可真吃不消了,把话茬甩给别的人,急匆匆下山,差点顺着山路滚下去了。
靠着好心人的搀扶,刘卫明终于下了山,这一天可真刺激,魂都吓丢了。
分开各回各家,一个眼熟的身影出现在路边。
“咔嚓咔嚓-”
刘卫明只远远听见,“刘婶,分我点,两个人,再多点。”
[直播间还有几百个人,都分分。小狗期待.jpg]
[什么,哪里可以分,我也要!小狗摇盆.jpg]
[别来,怎么一下子就破千观众,一人一颗都得给刘婶掏空了。]
[相信刘婶应该还有很多存货,再不给我嗑瓜子我就要发疯啦,嗷呜~]
边月跟二流子一样,蹲路边拿着把瓜子磕,旁边的闫洋也被分了一把,有样学样地蹲在路边。
二丫分到刘婶的半边座位,拘谨坐着,被塞了一小把瓜子,还没吃上,边月就逮了个邻家的婶子,让送回家去。
王婶现在忙活跟警察说话,得给王家屯摘出去。
“没个正形!”刘婶指指点点。
边月毫不在意,手里的瓜子快吃完了,还想从闫洋手里扣点出来。
“娘!”
刘卫明挪啊挪啊,堪比蜗牛的速度,用期盼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
刘婶皱着眉,想了许久,才动身把人给扶过来,忍不住骂他自找苦吃,都这么久没上山,现在好了,跟大山来了个亲密接触。
“几岁了啊?要跟闫洋一样屁大点的时候,我去旁边掰根棍子给你打回去!”
边月把剩下的瓜子揣进口袋,拍拍身上的碎渣,拉着闫洋站起身,“诶诶诶,今天还得谢谢卫明,帮忙骑单车到公社里喊人,明儿我做点好吃的,留着肚子啊!”
“不用不用,都邻里邻居的,客气啥!”
刘卫明痛得龇牙咧嘴,已经可以预料明天的惨状。
“有的吃还不成?不吃给我吃,好好养着吧,一天天尽惹事!”
刘婶都想给儿子身上来一巴掌,要不了几天就结婚的人。
两家人搭伴回了家。
边月看到完好的闫妍,眼泪差点掉出来,孩子要没了,她是真没心思活下去。用热水壶里的水兑了两碗麦乳精,安抚两个孩子今天受到的惊吓,把炕烧上好睡觉。
“甜滋滋的,好喝。”
闫洋终于喝到日思夜想的味道,奶香浓郁,比甜杆还甜,脸上的眼泪鼻涕擦洗干净,哪还记得今天的凶险,恨不得再来一次。
边月拒绝,喝碗凉白开,啃个冷窝窝头,勉强压下肚子里的饥饿,熄了屋里的灯,躺回炕上裹上被子才有实感。
这才是回家了。
[好久没来了,这怎么还吃不上饭啊。]
[麦乳精800g×5。]
[又不是喝不起,就算跟平台分一半,这主播也能收到五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