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么回事,陈胜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包裹里的东西拿出来,共有麦乳精七罐,五袋奶粉,十罐黄桃、哈密瓜罐头,七罐肉罐头,还有十来根手腕粗壮的肉肠,两斤羊肉干,两斤牛肉干,三斤装的葡萄干、杏干,若干点心饼干,和田红枣,还有新鲜的香梨、核桃,给天佑买的仿真军用小卡车,小坦克玩具等等,满满当当放了一床。
“这么多东西,花了多少钱票啊?”杨秋瑾把东西分类放好后问。
“要不了多少,都是我平时攒得军用票。”陈胜青知道她在想什么,从一个包裹里面掏出一沓钱票出来,递到她面前,“不用担心钱票的问题,这些年我回不来是有缘由的。我一直在执行秘密任务,每次任务完成,国家会有补贴奖励,这些钱都是我工资以外的奖励,你收着,想吃什么用什么,都自己去买。”
刚进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妈身上穿得衣裳,还有天佑放在床上的小衣裳都是没有补丁的,而杨秋瑾还穿着七年前嫁给他的衣裳没有换,屋里榆木柜子放得衣裳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处处是补丁。
他在部队家属院见惯了那些衣着光鲜的军嫂,猛然间回到家里看到自己的媳妇还过得如此艰苦,从内心里觉得对不起她。
杨秋瑾一脸古怪的看着他:“给我这么多钱,你不跟我离婚?”
“离婚?你想跟我离?”陈胜青闷了一瞬,“你还想着纪明辰?”
当初杨秋瑾跟纪明辰处对象,结果被石芳芳设计截胡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那个时候他跟她结婚,都只是被父母双方逼迫。
他们两人之间虽然没什么感情,但他记得她泼辣又脆弱的模样,尤其是在新婚之夜,当她羞涩的褪去层层衣裳,他才发现她身上的皮肤,不像脸上呈现的蜜色一样,皮肤细腻白嫩的犹如上好白玉,经不住他一点点的折腾......
如今她还是以前那副模样坐在他面前,全无泼辣气焰,相反文静不少,散发出一种沉稳温柔之美,很难不吸他的目光。
他很想知道,她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才让她变成如今这样。
从前的她,看到他的目光,不是畏惧就是凶巴巴的,很难像现在这样,目光温和,跟他说话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他看向小床上放着的衣裳,是因为生了孩子,当上母亲,性格才会收敛的吗?
想到自己素未谋面的儿子,陈胜青胸腔涌起前所未有的温情,这个女人,当初不情不愿嫁给他,在新婚之夜,他知道她喜欢纪明辰之时,本不想碰她,没想到她主动出手,一边哭喊着疼,一边搂着他的脖子,叫他不要停......
后来在他参军之时,她红着眼睛高喊,‘你走啊!你要是死了,我会给你收尸,然后再嫁,偶尔帮你照顾爸妈,你不要想着我会给你守寡!’。
一晃过了七年,她一直守在家里,替他孝顺父母,给他父亲送终,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没有跟他离婚,也没有再嫁。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口是兴非啊。
“你还好意思说纪明辰。”杨秋瑾说起这个就来气,“纪明辰之前不是在首都总军区医院上班吗,怎么跟你一路回来,你还让他进我们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
“你倒对他挺了解的。”陈胜青眸色暗沉,神色复杂,“他去年调去了我们边疆,跟我在同一个营地,这次探亲假,我们顺路,我蹭他的车回来的。”
“他不是军医吗?还能坐团级的车回来?”
杨秋瑾能不知道纪明辰的事情吗?石芳芳的寡母隔三差五就在她娘家妈面前炫耀她的女婿有多好,气得她好脾气的妈跟石母吵过不少架,杨秋瑾也就堵过石芳芳几次,揍过她几回。
“他不是文职军医,是专业级别的军医,有军职在身,目前是副团级别,比我高一些,可以开团部的车。”
“原来军医也有军职。”
杨秋瑾并不关心纪明辰是什么级别,当年她是跟纪明辰有些许好感,可是两人八竿子还没杵到一块儿,各种谣言满天飞,直接断了她对纪明辰那么一点点的想法,纪明辰是死是活她都不关心。
她不待见纪明辰,主要是纪明辰跟她最讨厌的石芳芳搞上了,他的东西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要。
不过纪明辰给她了她两罐麦乳精,一大盒子苏国巧克力,还有一大袋大白兔奶糖,这些东西都是这个年代的金贵玩意儿,没有票据,一般人是买不上的。
杨秋瑾平时一年到头就舍得买一罐麦乳精给婆婆和儿子冲水喝,自己舍不得喝一口,大白兔奶糖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给天佑买,现在纪明辰送这些个好东西,她是真舍不得还给他。
两人默契地没再提离婚的事情,杨秋瑾数了数钱票,竟然有一千二百多块钱,若干精细粮全国票据,当即震惊了,“我的个老天爷啊,这么多钱,你得吃多少苦,受多少累,流多少血,才能得到这么多的补贴啊。”
“没事,都过去了。”陈胜青听出她话里的心疼,心中一片柔软。
他在营地的时候,没少见战友同事们的家属嫌弃自己丈夫挣得钱不够多,不够一家人用,战友们但凡有点额外补贴奖励,她们拿在手里只会感慨有多少钱,压根不会想到他们军人拿这些钱要付出多少的代价。
而杨秋瑾看着大大咧咧,泼辣直爽,实则心思细腻,很会为他人着想,这让他新生感动。
久违的感受到被人关爱的温暖安全环境下,陈胜青放松了心神,连日坐车带来的疲倦感涌上全身,眼皮子不受控制地打架。
“你睡会儿再起来吧。”杨秋瑾数好钱票,看到他眼里的疲倦,忙收拾了床上的东西,让他躺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准备往屋外走。
“秋瑾。”她的手被他宽大有力,满是粗茧的滚烫大掌握住。
杨秋瑾被他手上的温度烫得心尖一颤,回头看他,“怎么了。”
“秋瑾,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等我这么多年,愿意为我守着家。”陈胜青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温柔,望着她波光潋滟的眼睛,唇边带笑,“你让我觉得我在部队的那些年,都值得了。”
杨秋瑾被他从没在自己面前露出过的温柔神色吓了一跳,脸上隐隐发热,她不自在的掰开他的手,说了句:“不用谢,我只是舍不得你给的钱票。”
匆匆忙忙出门去了。
陈胜青嘴角勾了勾,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她走后,屋里安静下来,远处隐隐传来母亲做饭的饭香,身上盖着的被子温暖厚实,还带着跟杨秋瑾身上一样的淡淡肥皂香味,陈胜青心中暖流不断流淌,眼皮子似千斤重,缓缓闭上了眼睛。
杨秋瑾走出西屋,进到灶房,“妈,晚点炒菜吧,胜青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
边疆到他们省有上千公里的路程,看陈胜青疲倦的样子,他们该是连夜赶路的,一连坐几天几夜的车,就是神仙也扛不住。
“行。”李秀娥立即把灶里的火熄灭,瞧着儿媳妇拿出一堆钱票出来要给她,忙拦着她,“秋瑾,你干啥?”
“胜青给了我一千二百块钱,我给您一半。”杨秋瑾把数好的钱票递到李秀娥手里。
在钱票的事情上,杨秋瑾从未藏过私,她觉得一家人过日子就得一条心,陈胜青给了她多少钱票,她没必要藏着掖着防着婆婆,该给的都得给。
李秀娥微微叹气,很多时候杨秋瑾懂事明理的让她心疼,也不知道她以前咋想的,居然看不上杨秋瑾。
伸手拿过钱票,李秀娥只拿了一百块钱,剩下的全都推回到杨秋瑾的手里,“傻孩子,三儿愿意把钱都拿给你,是想让你当家。我都一把岁数了,脑子糊涂的很,拿捏着这么多钱,万一弄掉了可怎么好,这可是三儿这么多年刀山火海里,拿命挣得钱啊。你把钱收好了,想买啥就买啥,不用问我这个老婆子的意见。”
“妈,这可得你说得啊,到时候我卷着钱跑路了,你可不要在背后骂我啊。”杨秋瑾打着趣,把钱收好,打算有空去县里存到折子里,转头又跟李秀娥商量,“胜青拿得那些东西,我分了三份出来,两份是给大姐二哥家的,一份是给我娘家的,剩下的咱们留着自个儿吃。”
“你做主就好,妈没有意见。”
其实以杨秋瑾泼辣记仇的性子,当年婆婆生病,大姑姐二房非要闹着分家,不给老太太钱治病,全都由她自己扛,如今陈胜青回来,带来的东西,她是一点不愿意给他们的。
奈何陈胜青姐弟三人打小感情就好,陈老爷子在世的时候,那姐弟俩明面上对婆婆还不错,要是不把东西分一份给他们,还不知道他们怎么说她,也就忍痛分一份出去。
“三弟妹,三弟妹?”
婆媳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敲门声,杨秋瑾跟李秀娥对视一眼,听出是二房田春莲的声音,一同撇撇嘴。
平时二房从年头到年尾都不跟三房来往一下,这会儿陈胜青前脚进屋没多久,后脚田春莲就主动登门,这是看陈胜青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回来了,上门来打秋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