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口,林澈抬手刚要敲门,犹豫了一瞬又放下了。
以林念的脾气,他要真给她敲醒了,指不定要被她怎么打入冷宫。
以前虽难哄,但小孩子脾气,冷她几天就会屁颠地跑回来,至于现在,林澈很怀疑他要是不马上哄好,林念念可能隔天就忘了他是谁。
脑海里浮现过林念巴掌大的小脸,因为睡不醒,委屈皱眉,还不搭理人的模样,林澈不由无奈地摇摇头,一脸苦笑。
算了,能活着就行了,脾气坏点就坏点吧。反正只要他在,也不可能真让她受委屈。
这么想着,林澈小心翼翼地拉下门把手,动作轻得几乎听不到声响。
然而,门内的景象却让他瞬间僵直在原地。
病床上,身形修长的男人随意靠坐在床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捻着书页。
听到开门声,他翻书的动作微顿,抬头望来,那眸底幽黑深邃,裹挟着令人看不透的淡然与沉静,平静无波地打量着闯入者。
在他的大腿上,一团黑色毛绒似的脑袋在那静静枕着,只露出一半供呼吸的白皙侧脸,那光滑的脸蛋上染着熟睡的红晕,裹在被子下的身体随着呼吸慢慢起伏着。
是…林念。
林澈的瞳孔猛地收缩,心里的火瞬间涌了上来。他死死攥住门把手,指节发白,声音却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克制的怒意:“顾医生,莫名其妙和我妹妹睡在一张床上,不合适吧?”
顾召置若罔闻,目光平静地落回书中的书页上,语气淡漠:“安静。”
林澈心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腔。他强压下情绪,声音冷得像冰:“顾医生,麻烦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谈谈为什么他会和没有交集的妹妹躺在一张床上,两人还如此亲密的紧贴。
就像是…情侣一样。
这个认知让林澈内心的怒意抵达巅峰,林念连对他都从来没这么亲密过,现在却这样枕在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人腿上。
他的拳头攥得更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林念念虽又懒又娇气,但绝不会没有分寸,一切的始作俑者,只可能是眼前这个叫顾召的男人,趁人之危,占人便宜。
顾召依旧没有动,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等她醒了再说。”
“我妹妹不懂事,难道顾医生也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胸口翻滚的怒意和道不明的交杂情绪,让林澈无法再顾及吵醒温廿的后果,他径直走到两人身边,声音冷得像冰,“顾召,你最好明白,林念是我妹妹,如果你对她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最好现在就收起来。”
林澈周身雷光闪烁,细碎的电流在他指尖跳跃、缠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小小的病房点燃。
可在这摄人的威压感下,顾召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紧不慢地翻着手中的书,书页翻动的声音在这紧张压抑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要把她吵醒了。”
走近了,林澈才注意到,林念不仅是脑袋枕在顾召腿上,甚至连手都圈在顾召的腰上,睡得一脸香甜。
这一幕像一把利刃,直直刺进林澈的心窝,让他好不容易克制下去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烧。
“顾召,别逼我。”雷光顺着林澈的手臂,如蜿蜒的蛇般向顾召蔓延过去。
顾召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抬眼看向林澈,目光平静如水,却又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意:“你可以试试。”
他的语气平淡至极,没有丝毫的畏惧,像是在邀请林澈来一场无关痛痒的游戏。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迸溅。病房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澈的雷光在距离顾召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因为,温廿醒了。
被吵醒的她眼眸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睡意,眼神呆呆地放空了好一会儿,像是还没从梦乡中彻底清醒过来。
温廿下意识地在顾召身上蹭了蹭,随后闻着味儿,朝顾召的脖子凑过去。
那里,魂体的味道是最浓郁的。
顾召见此,低头捂住了她快要贴到自己喉结上的嘴,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温廿小脸刚要皱起来,几缕泛着微光的魂线就顺着他的手心,钻进了温廿嘴里,被她一口吞了下去。
得了甜头的温廿,立马眉开眼笑,懒洋洋地醒过神来。
她眨眨眼,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站着的林澈——满脸怒容,胸膛剧烈起伏,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温廿一看到他,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自己的晾衣杆,还要让他改造一下,于是张嘴就问:“我晾衣杆呢?”
林澈根本听不见这个杆,那个杆。满脑子都是两人刚刚亲密无间的亲昵举动,心口莫名像被针扎了一下,钝痛起来。
这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
林澈不由扯了下嘴角,呵,明明不久前还在说喜欢他,还一脸信誓旦旦的保证是特殊的喜欢…果然没有比林念念更善变的人了。
他就说,他少盯着人一天,林念念转头就会问他是谁,什么喜欢不喜欢,林念念哄人的话张嘴就来,没一句能信。
但就算只是妹妹,他也绝不可能答应她和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男人在一起。
哪怕是要找,也只能由他来帮忙找。
林澈冷扫了顾召一眼,视线落到温廿身上,瞬间柔和了些,但心底仍有复杂的情绪在翻滚,本想质问她“你和他什么关系”,此时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温廿闻言,扭头跟搓馒头似的揉了揉顾召的脸,确定如假包换后,脆生生道:“没错呀,是顾召。”
那语气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林澈看着她极其自然亲昵的动作,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瓶,各种滋味交织,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试图引导她:“林念念,你才二十岁,懂不懂什么叫做被占便宜?”
“还有…”林澈眼角猛抽,还是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说,“把你的手…给我从顾召衣服里伸出来!”
林澈怒视向顾召,肯定都是这个男人,林念念不懂事,他是男人他难道不懂避嫌吗?
却不想顾召仍旧头也没抬,只是安安静静在那坐着,明明面容清俊,气质疏离,此时却像那勾人的男狐狸精一样,任由温廿抚摸他的身体,被胁迫似的低垂着眼帘。
沉默着,不主动,也不拒绝。
林澈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词,欲拒还迎。
“占便宜?”突然被点的温廿歪头,指尖戳着顾召的胸口,仰头问他,“我这是在占你便宜吗?顾医生。”
顾召合上书,语气平静:“不是。”
温廿笑眯眯地点头,表示认同。
根本算不上贵重的东西,怎么能叫占便宜。
“我是说他占你便宜…”林澈似乎打定主意要给温廿上一课,结果一句话没说完就让温廿轻飘飘一句话打断了,“你好烦呀林澈,我饿了。”
林澈一噎,恨不得把恃宠而骄的某人抓起来打一顿,真是翅膀硬了林念念。
行,既然不吃硬的,那就来软的。
“念念,我不是要控制你的行动,但不管怎样,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防备一些居心不良的人,我是担心你不会分辨。”林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缓一些。
旋即面露不善地看向顾召,语气冰冷:“顾召,我不知道你和我妹妹怎么认识的,但现在这种时候,念念跟在我身边是最安全的。当然,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但你也最好祈祷自己不会一出去就变成怪物。”
说这话时,林澈下意识看了眼温廿的反应——依旧是懒洋洋的,显然没有要维护顾召的意思。
林澈心底松了下。
看来念念对顾召并没有那么在乎,应该就是玩心重,对人有点新鲜感而已。
也正常,毕竟林念都二十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而且她的样貌好,本来也不缺男孩子献殷勤,现在估计就是一时让顾召这种斯文败类的长相给迷惑了。
毕竟还是小姑娘。
如果是这样,他越阻拦搞不好会让念念叛逆心更重,而且还会讨厌他。看来,与其说教念念让她离人远点,不如从顾召那边下手离间。
反正只是图个新鲜感,几天不见也就断了。
等出了这个医院,他也多的是机会让他们再也见不到面。
温廿不知道他心里的打算,知道了也无所谓,只会期待有没有好戏可看。
反正哪怕顾召真要变成了丧尸,她也可以在这之前就将他的魂体抽出来彻底吃掉,或者再给他找个肉身当“培养皿”也不是不行。
“念念,你不是饿了?走吧,我们去外面,我让小雨给你拿点吃的。”林澈将温廿放在不远处的鞋子拿过来,蹲下给她穿上。
温廿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他的服务,然后转身又和顾召讨要“零食”,顾召一言不发,手掌合握着,被她玩弄似的一根一根掰开。
掌心处,的确生出了一条魂线。
但这条魂线难得的有个性,圈住她的手指挺别扭的拧了几圈,就是不愿意离开,末了才不情不愿的让她勾走。
林澈起身就看到温廿的手指在顾召手掌上暧昧似的打着圈,眼里闪过一丝冷芒和晦暗,旋即若无其事地牵起温廿的手,笑着说:“走吧念念,你不是还想找什么晾衣杆,我去帮你找。”
提起她的晾衣杆,温廿头也不回地就和他走了,边走边说,“我要把晾衣杆的两个勾子改成铁的,要长一点,宽度和你的眼距差不多…”
林澈猜测:“为什么是眼距宽,你准备拿它当武器吗?想要武器你拿我的枪,刀剑都要近身,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枪呢?给我玩玩…”
随着两人聊天的余音彻底消失,顾召转头看向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玻璃窗上,倒映着他黑色剪影似的上身,还有他身后几十条骚动的血色魂线。
最近失控的次数…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