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健全的人格?
积极的三观?良好的人际?高尚的品德?
心理学从五个维度定义健全人格,在当今社会,其培养不仅局限于学生阶段。只是学校里要求的更为显眼,尤其在知识和人际方面。
“你是不是对新同学有意见?”
“具体表现在哪个方面?如果这种感觉来自我们不同的生活学习方式,那不能称之为意见,大约和大家说的磁场不合有关。”
“你不和她交流,明明回家是一个方向但撒了谎,没有完成我托付给你帮助同学熟悉校园的事,今天还干脆请假不来。”
“只是这样?”
“你还想怎样?”这还不够过分吗?她的表情表露出如是讯息。
嘛,大概吧。
但我的确尽了我应尽的职责。
学校规章没有规定我必须和同桌交流,撒谎避免同行是为了省去麻烦的解释。而熟悉校园,我带她转了一圈,询问她是否记住时她并未否认。
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
因此,过分从何谈起?
举个例子,称呼,起初人们不觉得“你”这一指代失礼,但当“您”“足下”之类更尊敬的称呼出现,“你”继续使用就会让人感到不愉快。
道理是同样的,如果换成其他同学带领参观,他们毫无疑问能做得更好。这时,我的行为似乎就不可饶恕了。
“塔季扬娜对你说什么了吗?”
“她是个好孩子,对摸索不到和你交朋友的方法这件事十分苦恼。”
那就是说了。
“她想做什么?”
“刚才说了,交朋友。”我从未听过有人通过告状来交朋友。
真这么做还没有其他目的,要么缺乏常识,要么缺心眼。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反感告状的做法,但这对我来说是十分新奇的体验,而且从效率角度,也是行之有效的手段。
还有一点,我觉得塔季扬娜不会用太过分的言辞进行叙事,她给我的初始印象十分深刻,我还是觉得那种温吞与温柔并非伪装。
至于为什么老师翻译后就变成这幅样子,算了,还是不讨论老师转述困难的毛病了。
我飞快看了老师,在她准备提问前又一次陷入沉思。
交朋友吗?很正常的想法。
那么,我有一个问题,你喜欢自己被他人知晓吗?
并非对他人姓名住址工作之类只需调查就能看到的东西的了解,而是藏在白天笑容背后的,无法宣之于口的真实面目。
在我看来,这需要十足的勇气。
教廷曾宣称人人生而背负罪恶。
人的一生中,纯粹如只剩本能的婴孩也会在母体中吸收同胞争夺养分,很少有人从不犯错。
由各种因素造成的个体差异当然滋生负面情绪,嫉妒的诋毁,暴怒的冲突,直至杀死对方的愿望诞生。
阳光下人人都是天使的备选。
可阴影中,真实的内心,敢于被另一个和自己无法共感的个体知晓吗?
知晓自己的善和恶,并包容自己丑陋。
我无法做到。
事实上,之前之所以能和塔季扬娜一起在夜晚的公园里散步,正因为我们对彼此一无所知。
所以不存在意见,我对所有人都没有意见。仅仅是拒绝和他们做额外的交流。
但是老师说:“这样是不行的。”
因为那就是所谓的,不合群。
“过去五年,你没有交到一个足够好的朋友,也没有对我说过一次心里话。要不是邻居时常看到另一个女孩出入这间公寓,我甚至怀疑你有室友这件事也是杜撰的。”
“我自认和同学们保持着相对良好的友善关系。”
“抛开你说的友善,如果有一天我没来学校你碰巧遇到了危机,会有人帮你吗?”
“为什么要抛开?每一个因素都应纳入考虑。至于危机我无法解决的话,其他人更无参与必要。”
“这是重点吗?我不管,这学期你必须交个朋友。”
“您多少有些无理取闹了。”
“你就把它当做特殊作业好好完成吧,就是这样。”老师拎着包施施然离开了。
我抱着玩偶倒在沙发上沉沉叹了口气,真会给人添麻烦。
要无视吗?算了,敷衍一下吧,没有行动条会生气的。
首先该怎么做呢?我从自己单薄地可怜的经历中试图寻找答案,半晌自暴自弃把头埋进玩偶。
果然,好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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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巨大的恶**件,震惊之余,社会各界都在组织捐款,学校也不例外。
我的位置靠窗,不怎么引入注意。教室吵吵闹闹的氛围不适合我,于是插上耳机顺理成章看向窗外,听它播放新闻。
其实我没有留意新闻的习惯,鉴于两次爆炸相当凑巧的都发生在塞里奇市辖区,才会关注一下看看有没有类似事件。
很遗憾,这种枯燥的东西长时间收听相当催眠,加上我从两周前就不怎么好好睡觉,很快陷入睡眠。
学生会干事将捐款箱带到教室,同学自觉排队投入金钱。
我没注意到这一举动,毕竟我睡着了。
塔季扬娜叫醒了我。
“怎么了吗?”我有些不清醒。
“姜黎,学生会的同学已经把捐款箱带来了。”她指了指门口。
我摘掉耳机坐直,门口几个学生干事正在看我。
“捐款?”
“两天前说过的,对了,你那天好像请假没来。”
“和她说那么多干什么,指不定人家不乐意捐正装聋作瞎呢。”
后桌言辞尖锐,很难想象不久前我们还保持着良好的同学关系。
他的同桌用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意思让他别这么说,顾及一下同学颜面。
“我说错了吗?眼里只有自己,你不就是这种人吗?姜黎。”
“请你冷静下来,这已经是很严重的中伤了。”塔季扬娜似乎也有些生气了。
后者嗤笑:“中伤?她心里清楚我说的是实话。小心你旁边的人,记住这句话,你不够了解姜黎。最后,你会感谢我的。”
氛围,变奇怪了。
后桌的反常在预期范围,这种话刺激不到我。
但他的话太多了,会对我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我站起来看向从刚才起就努力降低存在感妄图听到更多的学生干事,对方终于回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开口打破了这种凝滞:“这是自愿的,不捐也可以。”
自愿,只是一种流于纸面冠冕堂皇的说辞。
人与人会比较,班级同样。如果某种行为和集体的荣誉挂钩,那就不存在自愿之说。
但我不反感这种做法。
我将身上的所有现金放进捐款箱里,金额在众人中既不出彩也不垫底。
“真面目被戳穿,又想做样子了?”
“你——”
“你的言辞比上周我拒绝与你同行时更加激烈,为什么?”我打断塔季扬娜,因前面一系列闹剧铺垫,很容易觉得这番话有种不近人情的感觉。
这是没办法的事,后桌被不对等的信息冲昏了头脑,我也没必要对不必要的人生气。
“你居然问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你知道捐款是做什么吗?”
“向爆炸幸存者提供帮助。”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果然对你抱有期待就是浪费时间。”他坐了回去,不再分给我一个眼神。
铃响了三遍。今日课业结束。
今天周四,距离塔季扬娜转校进来马上就两周了。
对西台镇爆炸点的观察从事发起持续了九天。
除了第一日请假守在那儿,后面都是夜晚来看一眼。
明天起,工程队正式开工清理。
终端扫了扫自动售卖机的二维码,我取出饮料迅速喝完,将空瓶子递给一旁等候已久的老人。
从衣着上看,她不是那种需要拾荒维持生计的,这么做要么出于节俭,要么出于贪婪。
不过这两词所代表的含义到底有什么不同,我依然不能很好理解,恐怕与情境有关,因此还是不要做评论了,说到底那和我无关。
眺望废墟,爆炸,为什么会发生在这种地方?
“这两天经常看见你,小姑娘。”
老奶奶收下瓶子,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略带感慨的叹气:“难道说,那群可怜人中有你的亲朋好友吗?”
我摇头:“没有,单纯有些在意这件事。”
“你看上去很烦恼啊,太不妙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你想抓住制造爆炸的犯人,对吗?”
“您误会了,我只是个学生。”
“学生,原来如此,还在学习的人。你都学些什么?”
很奇怪的问题,我依然老老实实回答了。
“在任何地方,知识上的学习都是最基础的。这方面的成果值得尊重,但不值得夸耀。”
我有些意外的看向老人:“因为知识无止境吗?”
“因为知识永远是谦卑的。大厦高处的人很容易看到远处,那更远的地方,是否要通过更高的大厦呢?对知识谦卑,对未知谦卑,因为人啊,如此渺小,就像蝼蚁一样。”
老人负手将瓶子拿到身后,她转身时瓶子在手中像指针一样一摇一晃。
“但是大厦,不正毁于蝼蚁吗?”
她离开了。
我收回目光,这个人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