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是理型世家,包括幕僚在内很少有普通人。
上任家主是个让两大组织都头疼的天才,行事无度,目无章法。
内侧世界至今有她的故事,不过一般都是被当做反面案例。
奶奶死后,爷爷接替了家主位置,姜家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低调了。
爷爷不喜欢出门,比起参与理型内部派系斗争,他更喜欢待在自己的书房,冷眼旁观外部变化。
当家的态度影响了家族势力的依附者,最近二十年没有一个以姜家名义活跃的理型。
这样一个深居简出的人出现在西台镇,他想做什么?
爷爷不会回答的。
他从房间出去,在客厅站住,突然问了我一句:“种子,种下去了吗?”
“还没有,我在终端上查到现在不是适合栽种的时候。”
他点点头,不带任何赞许或反对之意:“你决定吧。”
说完往大门走去,一副打算离开的样子。
我没问他怎么回去,只沉默跟着。
从楼上下来,管家撑着伞正在等候。路边停靠的黑色轿车并不起眼,尤其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之中。
爷爷坐进车里,车窗放下一条缝,正好让我看到他的眼睛。
深沉的、疲惫的绿色。
“……”
“……”
雨水流经脸颊,夏衫很快被打湿。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我没有等到叮嘱的话语。
“走吧。”爷爷闭上了眼。
车窗升上去,我后退一步,目送它消失在巷口。
然后我收回目光,看向路对面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的少女。
见我注意到她,少女很自然地走了过来,将伞下空间慷慨的分我一半。
她的面容是平静的,这平静并非特定年纪为证明成熟的刻意表现。
要么性格如此,要么她是十分坚定而自信的人,不会为外物所动。
虽然少女穿着便服,我还是认出了她。
毕竟她的小熊还在我这儿,要忘记也不是很简单。
注意到我的视线,少女主动开启了话题,她与我站在距公寓门口只有几步之隔的地方,问我:“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意识到她也不是那种很会挑话题的人。
也可能是,她根本不在意。
从周围散发的气质来看大概是后者,是个非常随心所欲的人。
听到我的回答,少女“哦”了一声,却没离开的意思。
出于好奇,我问她:“你不走吗?”
“你呢?继续站在这里?”对不相熟的人而言,狼狈时听到她的话语已经算得上被挖苦挑衅了。
我并未生气,甚至久违地笑出了声。
不为什么,只是突然想笑而已。
在少女莫名其妙的表情面前,我摆出一副友善的样子:“你早上丢的玩偶被我捡到了,要进去坐坐吗?”
陌生人的邀请还是拒绝为妙,至少一般人肯定会这么做。
少女听到了邀请,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尽管我看上去也是个没有威胁的少女,初次见面就和陌生人一起回家她还是太大胆了。
但对方显然并不缺乏常识。
事实也是如此。
少女坐在客厅,我自作主张帮她沏了杯红茶,放到她跟前便去了厨房。
她端在手里,轻轻抿了一口:“随便把陌生人带回家可不是好习惯。”
“教训我之前是否先反思一下自己更好?”
少女并未被这句话噎住,准确来说她直接忽略了我的回敬,十分无赖地说自己听不到。
“我的熊呢?”总算没忘记正题。
“在阳台,自己去找一找。”
“什么嘛,你也太没戒心了。”边说边起身,观察一圈后向阳台走去。
取到玩偶,果然还是有些潮湿,她思考片刻,又挂了回去。
见我仍在厨房,声音闷闷地,有些不解:“你从刚才起一直在做什么?”
“做饭。”
“啊?”
我的话很难理解吗?
抱着这种疑问,我从厨房探出脑袋,看到了她脸上嫌弃的表情。
于是我想起来回家后一直没换衣服,这幅样子应该很狼狈吧。
被忘记的东西一旦想起来就很难继续忽视了,再加上湿漉漉很难受,我思考了下,问她:“你会做饭吗?”
“做饭?那种事随随便便就能做到。”
那就是不会。
好在锅里只煲了粥,就算是没有做饭经验的人,照看一下姑且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我向少女提出请求,她一脸不在意地答应了。
所以,我就去洗澡了。
鉴于家里还有别人,这个过程只进行了十五分钟。
我换上睡衣从房间出来,少女并未待在厨房。她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怀里抱着扔在沙发上的玩偶,全神贯注玩着终端。
这个玩偶从买来便一直放在沙发上,似乎每个看到的人都会抱一下。
但我一开始只是为了装饰一下客厅,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呢?
我走向餐桌,脚步声刚好引起她的注意。
她回头看到了我,放下终端又跑进厨房里了。
没有立刻跟上去,我站在桌边低头观看她未关闭的终端界面:家常菜做法、食谱大全……
“……”还以为有什么秘密,果然屏幕亮着是不会出现不可告人的东西的。
“快来帮忙。”厨房传来催促。
我答应一声,和少女忙前忙后跑了两趟,坐到桌边晚饭除了粥外还多了几道精美的菜肴。
“你之前没做过饭吧?”我尝了一口,对另一头少女的天赋表示惊叹。
“哼,那种事一看就知道了。”是和之前一样的回答呢。
不管起因如何,拖少女的福,今日结束时至少我的味蕾十分满足。
但是时间马上就到九点,她这么晚回去没问题吗?
“现在才想起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
“你不也一脸自然地待在陌生人家里吗?”
“难道不是你先拜托我帮你做饭?”
“我只是让你看一会儿火而已,但你的手艺十分了得,有兴趣继续学下去吗?”
“不要,我对太简单的事没兴趣。再说,你警戒心未免太低了,至少我不会把陌生人的食物吃下去。”
我们就这个问题又争吵了十分钟。
也不算争吵,单纯反驳对方观点而已。这不重要,反正我们一致认为两人在警戒心上半斤八两,勉强停止了战争,真是恭喜。
“你家离得远吗?”
“不远。怎么?如果我说远你要留我住宿?”
“还是不了,家里没有多余房间,你想留下来只能睡沙发。”
“为什么不是你睡沙发?”
“不要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出失礼的话啊。”
她似乎懒得和我说下去了,靠在厨房门口看我洗碗:“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家了。你明天在不在?”
“不出意外都会回家。”
“那就明天见。”
“还要来吗?”
她反问:“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行,但家长那边不会在意吗?”
“没关系,我一个人住。”
站直伸个懒腰,顺便说出名字:“王可乐。”
我洗碗的动作停下。
似乎以为我没听到,她又说了一次:“王可乐,我的名字,你呢?”
“为什么突然说到名字?”
“认识之后交换名字是常识,而且要是连这种基本信息都不知道,难道见面后要用‘喂、那谁’交流?”
“也不是不可以。”
“随你的便,反正下次见面记得叫我名字。”
互相陌生的两人待了这么久才知道其中之一的名字,社交中不多见吧。
但想到我们相处时一个比一个无所谓的态度,我又觉得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我笑了一下,十分郑重地报上我的名字:“姜黎。”
王可乐没太大反应,得到回应后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便走了。
毕竟,天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