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护具损坏,隔日,老宅寄来了新的工具。
随包裹一同放在门口的,还有包白晶菊的种子。
我做不到看一眼种子就能明白这是什么植物那种事,能断言是白晶菊也是因为它的包装上被人写了名字。
不是通用语,而是一种很古老的方形文字。从字迹判断应该是爷爷亲手准备的。
我翻出一个花盆,在终端搜索怎么种这种花,却得知五月不是适合栽种的时间。
于是我先把护具收了起来,坐在沙发上思考种子放哪儿比较好的问题。
或许前几天耗费精力太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门铃吵醒。
我迷迷糊糊站起开门,难道又有快递?
门口站着个意料之外的人,一头红色长发披着身后,乖巧而柔和的样子。她似乎有些纠结,居然没有立刻发现我在旁边。
我退后一步关门。
这显然不是快递。
“等一下,姜黎同学。”
被发现了,好吧。对面都叫出名字了再装作睡懵视而不见,这种谎话连我都不信。
我打开门:“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看到我后,塔季扬娜脸上又出现了平日维持着的笑容。她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打完招呼后停顿一下,才将那个唯一合理的理由说了出来。
“抱歉,是我主动向老师打听的。我来之前向你打过电话,不知为何都没有接通,好友申请没通过似乎也发不了消息……”
听上去完全是对我的控诉,或许意识到这点,塔季扬娜声音越来越低。
直到最后我什么都听不到时,她忽然提声道歉:“总之,擅自打扰非常抱歉。”
我告诉她最后这句根本不需要,突然大声很容易吓到别人。
塔季扬娜偷偷看了我一眼。
是别人,不是我。
沉默了下,我若无其事伸手在口袋里取终端,果然有几条未接,看时间应该在收拾东西,难怪没看到。
我决定跳过纠结塔季扬娜有没有提前联系我这个话题,不然最后分析就会发现都是我的错。
所以在她再次开口前,我问:“有什么事吗?”
“那个,明天是周末。”这句话不是重点。
我并未接话,等待她进一步补充说明需求。
但塔季扬娜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张了几次口都没说出来。
午后的光芒耀眼,太阳从云后走到眼前。门前有很大一片阴影,不用担心直接被晒到的问题。
我看了眼她身后空荡荡的、一看就十分炎热的马路,目光移回塔季扬娜身上。
突然想到如果是在露天场所,就算周围没其他人,受心理作用影响,一些私密性强的话题也不适合讨论。
于是我侧身让开位置让塔季扬娜进来。
她十分隐晦的松了口气。
客厅没有收拾,拆开的快递箱随意扔在一旁,白晶菊种子和花盆摆在桌上。
塔季扬娜看到有些诧异:“姜黎同学打算种花吗?”
“本来是,但我查到现在不是适合种植的时间。”
“嗯,白晶菊耐寒,但夏天很容易热死。”
围绕花的问题很快结束。
我给她倒了杯水,塔季扬娜喝了口后,重新提起本来的目的。
“其实,我是想问问姜黎同学下周末有没有空。”
当然有,我目前挺闲的。没打算隐瞒,我给出了回答。
于是她继续说:“这次之所以跑来敲门,也是因为承受了大家的期待,一时忘乎所以……抱歉。”
“不用道歉。你刚才说大家?”
“嗯,上次大考成绩很好,同学们都很高兴。而且我过来没多久还没一起出去玩儿过,大家就商量着准备聚会。
因为是私下的班级活动,默认大家都会参加,所以一直兴致勃勃地挑地点。今天早上班长一一询问确认,发现姜黎同学似乎还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而且也不想参加。
话说我一直都在上课对吧,所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商量的啊?
“请别误会,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在终端上互发消息,我们也想尽快告诉姜黎同学,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似乎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
塔季扬娜飞速看了一眼我的表情,掩饰性低头喝水。
“所以你就找来了?”
她点点头:“我们住的比较近,又是同桌,所以有人拜托我时,一时冲动向老师打听了地址就过来了。”
听到“住得近”这几个字,我想起上次撒谎说回家不顺路,稍微有些尴尬,所以放弃了追问。
塔季扬娜也很有分寸的没有说下去。
鉴于我很少参加私下的班级活动,大概塔季扬娜询问老师我的地点时,刚一说明理由就被告知了答案。
尽管明白塔季扬娜出现在我家里的原因,但我还是打算拒绝。
照顾老师情绪很重要,但假期果然还是更想自己待在家里。
于是我准备回答。
塔季扬娜环视一圈,一个突兀的问题打断了我的节奏:“姜黎同学是一个人住吗?”
“怎么了?”
“不,没什么。刚才在门口看到两种不同风格的拖鞋,只是在想我一直说话会不会很打扰。”
“没有的事。”
“呼,那就太好了。”
她将杯子放下,起身做出告别的姿态:“那么,我就先走了。”
大门一开一阖。
随屋内恢复平静,我后知后觉想到似乎刚才没有拒绝。
只能等周一上学了。
起身清洗塔季扬娜用过的杯子,我略感烦恼。
-
西台镇夏秋多雨,尤其是刚入秋的时候。
虽然今年别说秋季,就连真正的夏天还没来到,雨已经很不客气的降了下来。
一个人上学骑不骑自行车都可以,反正学校不远。
我拿了把伞出门,站到公交站牌跟前看到一个眼熟的人。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公交站没几个人,下一趟车就是刚在上课前的最后一趟。
用余光瞥了眼那个学生,我看到她校服上印了这两个字:育佳。
除了教会学校圣格莱塔,西台镇共有三所中学,按照成绩从优到差分别是:育佳,南森,康成。
每次全市联考,西台这种地方人才外流严重,理所当然排不上号。
自从七年前育佳因**换了校长,大刀阔斧改革后情况惊人的好了起来。
不知道哪儿拉来的资金,育佳待遇比市里学校还好。
但是它的老师学生一天到晚基本都在学校,取得成绩不假,应该很辛苦吧。
女生一手提包一手玩终端,我看了她一眼,并未在她身上发现疲惫之类的痕迹。
开往育佳的公交车很快来了,两所学校不顺路,所以我只是看着她上车。
在车门关闭那刻,挂在她手提包外侧的白色小熊,似乎被其他上车的人不小心挤了一下,蹭掉了。
然后,这个毛茸茸的玩偶就掉到了站台与公路交接处的水洼里。
车门在眼前关闭慢慢驶动,虽然没压到,但轮胎在水里经过,底部脏污被带起,那只小熊更脏了。
“……”走掉了呢。
我蹲下,伸手捏住小熊头顶链子把它拎起,轻轻甩了甩上面的水。
由于链子不好控制方向,污水顺利地甩到我的脸上。
“……”我拿出终端熟练拨通号码。
“喂?”
“路上出了点儿状况。”我冷静说,“大概会晚五分钟到。”
回家简单清理一下,将小熊清洗后晾在绳上,抵达校门口刚好是8:15。
学校为了让学生按时到校设了很多规矩,迟到一律禁止放行。
但长久实施下来,总会有例外的情况。比如老师在一旁,门卫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提前打电话就是为此准备。
老师对门卫说了几句,大门便打开了。
她先把我带到一处安静的地方,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今天有雨,公交车少了两趟,路上有些堵车所以来迟了。”
“没事就好,遇到紧急情况一定要跟我联系。去上课吧。”
“谢谢。”
“别,每次客气准没好事。”
是吗?我觉得自己一直挺有礼貌的。
任课老师对迟到的我并未关注,他忙着上课,在发现我站在门口后一个手势让我进来便继续自己的教学了。
我坐回位置,窗户紧闭避免了书本被打湿的不幸命运。
而身旁,塔季扬娜不在,她今天没来请假吗?
我记挂着拒绝邀请的事,所以一整天都有些在意,时不时朝空座位看一眼。
其实随便找个同学告知我的想法也可以,根据塔季扬娜说法,班上所有同学都会参加。
这样一来,无论经过谁我不会去的消息都能传达到组织者手中。
但对塔季扬娜而言,这样缺乏必要的郑重。
不急,我有整整一周时间。
说起来,后面似乎有人一直在看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斜后方递来一张纸条,打开看了看,是让我放学后留一下。
我微微偏头,递来纸条的同学用眼神示意我看后桌。
其实我认得出他的字迹,刚才只是确认一下。
仔细想想,很久没和后桌说过话了,他打算问我些什么?
玻璃窗被一只黄色的鸟啄了两口,我回神看向黑板。
好无聊,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