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五人,云思雨的心情十分沉重。
货车引擎启动,将云思雨的视线一并带走。
“别看了,他们离开了。”
睫毛垂下,云思雨呼出一口气,“牧粱,你说这个世界和我的世界真的不一样吗?”
资本的压榨。
无人在意的底层。
无止尽的内卷。
“在我的世界,我一直觉得人人平等只是噱头,无论是给领导的礼物还是留给自己紧巴的生活费,我觉得好累好累,”她转过身子,静静靠在旁边这人的手臂上,“你知道吗,其实在我面对死亡的时候,我想的竟然是终于不用早上七点起来炒饭了,其实我只是一个学徒。”
“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根本算不上五星级大厨。”
身子一歪,很快她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腰上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扣住。
“云思雨,其实我也骗了你。”
耳边温热的吐息令人发毛。
她贪恋对方身上干干净净的味道,将脸埋得更深。
与她相贴的皮肤下,也有一颗心脏在与她的心跳同频。
“你,骗了我什么?”她抬起眸子,从下方看着牧粱优越的下颚线。
阳光透过他的镜片,突然刺了一下眼睛。
她下意识伸手揉搓。
湿热敷上她的额头,很轻很轻。
一个吻。
“你,你……”云思雨的动作顿住,压在眼睛上的手放也不是继续不动也不是。
“不要用手揉眼睛。”
……
一路被牵着,云思雨的表情怔愣,眼睛一顺不顺贴在牧粱的后背上。
门锁被扣上,像是被雷电击中,从一片虚无中挣扎出来,眼神也恢复清明。
“你你你,你怎么亲我!”她撒脱开被牵住的手,转而捂住额头,牙齿抵住嘴唇,羞愤瞬间涌上心头。
中途死寂的心脏恢复了活力。
绯红冲上她的面颊,只有嘴唇被咬得发白。
牧粱倒是平静,还朝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你不许笑,你说清楚!”
云思雨跳出两米远,蹦跶到沙发旁边,眼睛一瞥,捞过沙发上的抱枕挡在身前。
牧粱只是迈开了一步,她默默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裤子口袋传来“嗡嗡嗡”的响动。
云思雨的视线在二者中来回巡视,最后摸起手机,眼睛朝牧粱瞪了一眼。
“喂阿树,有什么事吗?”
“姐姐,你今天开工吗?你昨天说要我打电话确认一下。”
云思雨又朝牧粱看了两眼,“开!怎么不开了!姐姐今天刚到了一百五十箱面条,管够!”
“嗯,那我先自己坐公交过去了。”
“好的,待会见。”
随着电话声戛然而止,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二人似乎在玩干瞪眼比赛。
“还不说话吗?”云思雨有些支撑不住,她必须问出个所以然。
这家伙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要她怎么把持住。
可恶,心跳总是干扰自己的判断。
见云思雨的眼眶都要红了,牧粱趁着对方不注意,又将她圈住。
“喂!你!”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云思雨眼神慌乱。
这个家伙,难不成也喜欢我?
还不等她将疑惑问出口,牧粱松开了她,“给你点安慰,别想太多。走吧,再不去上班就要迟到了。”
说罢,将茶几上的钥匙拿过来,往门口走。
“喂!你耍我很好玩吗?”
“牧粱!我生气了!”
她的步伐有一种幻视哥斯拉来袭的震动感。
阿树揉了揉眼睛,外圈的顾客也纷纷摸不清头脑。
“阿树,先进去。”
阿树斜眼扫了后面跟着的牧粱,小小的脑袋装满大大的疑惑。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阿树看着牧粱进厨房又被赶出来,来来回回好几次。
甚至有一回他穿着围裙,阿树冷不丁笑出了声。
可是那双猫耳朵像是嗅到猎物一般,锐利地竖起,阿树只好拿手捂住了翘起的嘴角。
黄色的瞳孔带着危险。
他看着系着围裙的男人端起碗,将食物放在客人面前。
重重地碰撞让客人都吓一跳,却在对上牧粱那双眼睛时怒火熄灭,变为小心翼翼地讨好。
阿树看过去,那个胖胖的兽人穿着得体的西装,与周围的客人格格不入。
十分眼熟,这种穿搭他记得他见过。
“阿树,过来把碗筷从洗碗机拿出来!”云思雨探出头,叫唤了他。
下一秒,她像是看到了什么糟心事,压下眉头,整个人缩了回去。
是牧粱。
云思雨见阿树进来,忙将面条盛出,“阿树江湖救急,碗要不够用了。”
阿树手脚麻利,很快将碗摆好,方便云思雨。
就在她打算端碗出去时,衣摆被拽了拽。
“姐姐。”
“嗯?怎么了?”云思雨的心思并没有集中,还停留在自己的思绪里。
“姐姐,你忘记加蟹黄了,”阿树指了指她手上的碗,又将指尖转向台面,“有蟹黄的是那一碗。”
云思雨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睛不住眨巴。
“啊,是了是了,谢谢你阿树。”
她忙换了正确的面,火急火燎出去,却不巧门口牧粱直挺挺杵着。
差点将面条打翻。
牧粱稳住她的身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碗。
只愣了一秒,云思雨很快躲回了小厨房。
“姐姐。”阿树不解地站在她身后。
云思雨挺直腰板,拍了拍胸口。
“阿树,下次不可以站在我后面,万一我踩到你了怎么办?”云思雨露出笑脸,摸了摸他的脑袋。
“姐姐,你今天和先生是不是发生了不愉快?”
“没有啊,”云思雨的笑带上了假装的意味,“我们没有不愉快。”
才怪,她现在恨不得狠狠在牧粱脚上踩两脚。
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做这种误会的事情。
阿树仿佛在她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咽了咽口水,想到手表上的消息,将脑袋往云思雨手里又拱了拱。
“姐姐,如果你有想问的问题,我可以偷偷告诉你答案哦。”
云思雨一听,来了兴趣,蹲下身,“你能知道什么?”
阿树似乎知道云思雨不相信,在新衣服口袋里掏了掏,随后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本子。
“姐姐,你看,只要我问了问题,再随便一翻,书就会告诉我答案,如果你不知道答案的话,我来帮你问问它。”
看着小孩天真的表情,云思雨想着,这不就是答案之书吗?
“阿树,我现在很忙哦。”
感受到阿树眼里消失的光,云思雨还是狠心回到了工作台前。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更别提和小孩说关于感情上的问题呢?
时间一晃而过。
今天的收入也十分可观。
云思雨拉上卷帘,一手牵着阿树一手拿着带回家的东西。
牧粱中途有事,很早就离开了。
“阿树,今天姐姐带你回出租屋,你要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她领着小孩,二人在夕阳的余晖下等公交。
阿树舔了舔嘴唇,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看着来往的车。
“阿树,车来了。”云思雨招招手,公交车稳稳停在他们面前。
公交头顶有着萌萌的猫耳朵,连下半部分的车身都画上了猫胡须,整辆车像一只巨大的橘猫。
“我记得之前公交还没有这些装饰的,今天怎么就有了?”云思雨投了四枚币,嘴里小声嗫嚅。
找位置坐下后,云思雨打开车窗。
快到夏日的风带着一丝燥意,吹的人心里毛毛的。
“姐姐,”阿树悄悄凑到她耳边,“其实是因为快到喵喵日了。”
“喵喵日?那是什么节日。”
阿树解释:“每年快到夏天的时候都会有喵喵日,这个月的第四个星期六,应该就是后天。猫咪兽人在这天可以放一天假,并且任何娱乐活动都是免费的。”
云思雨震惊,竟然还有特定的节日,“牧粱也会放假?”
“嗯,先生也是猫咪兽人。”
“花川小区到了。”公交车上的广播播报提醒了二人,云思雨匆匆领着阿树下了车。
牧粱给阿树的房子是居民楼的一个小平层,虽然叫小平层,但是云思雨上次过来帮忙的时候打量过,差不多有一百平,说不上特别小,对于阿树一个人住甚至可以说大。
担心阿树一个人住有危险,牧粱特地找了人换锁,把窗户的防盗都做好。
云思雨先来到厨房,比不上别墅的大小,这里过道连两个人都困难。
她端着面条出来的时候,看到阿树鬼鬼祟祟蹲在她拿过来的袋子边上,似乎在做什么小偷小摸的事情。
“阿树,过来吃面。”
被点名的小孩被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马上撑着地面站起来。
“阿树,蟹黄面是不是吃腻了?”
看着在桌上直嗦面的小孩,云思雨有些担心他的营养,总吃蟹黄面也不是个办法。
“嗯~”阿树摇摇头,嘴里的面条还没被咬断。
“我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你做,一直吃这个的话胆固醇会超标的。”
阿树咬断嘴里的面条,“没事的姐姐,阿树能吃饱就好了。”
“那怎么行,营养跟不上都不能长高。”
最后,阿树抢着把碗洗掉了,要云思雨快点回去,晚上不安全。
又剩她一个人。
云思雨又想到了那个男人。
纠结了很久的疑问还是在她心头放不下。
这时,什么东西从树上窜出,下了云思雨一跳。
一只鸟。
看着鸟重回天空,云思雨才低头要捡地上洒落的东西。
这时,她看到阿树的那本“答案之书”摊在地面上,书页上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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