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快问快答回合结束后,牧时泽连头发上都在滴水,上半身的衣服也从背后湿透一大半,江晚欣身上则几乎一点水都没沾上。
他的脸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有些细小水珠,却只是用手随意抹了一下,转而问江晚欣有没有事。
江晚欣心道,只是帮我挡了下水而已,又不是挡了子弹,至于表现的这么柔弱吗?但是看着这张脸,她又确实没忍心说出什么吐槽的话。
为了节约时间,牧时泽没有去换身干净衣服的打算,只用节目组给的干毛巾擦了一下脸上和头上的水,就打算继续做任务。
江晚欣并不觉得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牧时泽的好意她领情,但从他之前不能吃还坚持吃辣,再到现在这样穿着湿衣服也要做任务,反而让她觉得他有故意卖惨的嫌疑。
江晚欣问他:“你真的不用去换一件衣服?做杯子的事交给我就行了,你去换一件衣服花不了多少功夫。”
牧时泽反问:“你在关心我?时间紧迫,把任务做完再换也不迟。”他的头发还很湿润,发梢也在朝下滴水,但这却让他更加有种清爽澄澈的感觉,他的脸仿佛在微微发光一样,江晚欣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被他闪到了。
江晚欣晃晃脑袋,缓冲了一下牧时泽脸的冲击力才说道:“其实我从以前开始就不喜欢你这种故意放任虐待自己身体的行为。”
旋转的圆形转盘停住了,牧时泽望着她,微微蹙眉:“故意放任虐待自己的身体?我只是穿着湿衣服而已,还没有到虐待的程度吧?”
江晚欣看了看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小争论,低声说道:“这件衣服确实还没有到虐待的程度,但是本质上你心里面压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你总是习惯把伤害自己的身体当做一种筹码!”
牧时泽静静注视着她,没有说话,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有点说不出的委屈。
江晚欣被他用这种像被训斥的小狗一样、有点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反而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最后她只好仓促又飞快地说:“就算是我关心你吧,求你把衣服换了。”
牧时泽脸上的委屈顿时被笑容取代,很快就去换了身干净衣服回来。
而坐在原地的江晚欣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突然就说了这些话。
诚然,让牧时泽换衣服,自己的愧疚感会没有那么重。但其实她压根可以对这些置之不理,就算牧时泽是故意的又如何,他们都分手了,她何必去在意他的种种表现,在意他穿着湿衣服会不舒服,除非……
她看了眼牧时泽,江晚欣刚才已经把杯子做薄,牧时泽接替她继续把竹节的形状做出来。
牧时泽全神贯注地做着手里的事情,和江晚欣没有半点眼神接触,但江晚欣却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他。
此时江晚欣终于很不情愿地承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好像又开始对牧时泽有那么一点感觉了。
她不由叹了口气将脸埋在手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绝不会和前任纠缠的人,分手之后她也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吃回头草,但是事实证明,人的心和感情是不受理智控制的,哪怕牧时泽甩过她一回,但是她现在还是再一次不争气的对他心动了。
因为拍摄时长原因,直播中途会停止一段时间,给嘉宾们休息喘息的机会。
趁这个时间,洛怡找了过来,对牧时泽道:“晚欣,有件事我得和你沟通一下。”
牧时泽和江晚欣对视一眼,起身跟着洛怡走到一边去。
过了十几分钟,牧时泽脸色不太好的回来了,并给江晚欣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有人故意在网上黑我?”江晚欣惊讶地说。
牧时泽点点头:“对,洛怡说她一眼就看出来背后是专业水军在控制舆论,节目组的人调查了那些重复发同样内容的账号和ip地址也证实了这一猜想。但是现在全网都在讨论你校园霸凌的事情,还有不少人相信你真的校园霸凌过,并且给节目组施压要换掉你。”
江晚欣更是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校园霸凌?为什么会有这种传闻?”
牧时泽犹豫了一下说道:“因为全江。”
*
时间回到过去。
从牧时泽口中得知神像在全江的家里这一爆炸性消息,连见多了上流社会豪横的江晚欣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晚欣:“我还是没懂,神像为什么会在他家里?”
牧时泽道:“准确地说,是他们家有一个私人博物馆,专门收藏展示他们家族的藏品,偶尔也会对外界开放。而这一次他们借了异国藏品,原本是准备举办一次为期三天的异国文化主题宴会,现在因为那个国家火山爆发的原因,变成了替当地募捐的慈善晚会,就在博物馆内举办。”
江晚欣直觉这句话后面还有转折:“但是?”
牧时泽说:“没有但是,这个慈善晚会现在是邀请制,我查了一下,我爸和江阿姨都有收到邀请。”
江晚欣稍微松了一口气,然而说她多心也好,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原本牧君恒和江虹都没打算参加这个慈善晚会,毕竟邀请他们出席的各类活动太多了,但在江晚欣二人的极力劝说下,四人最终都出现在了全江家的私人博物馆内。
而作为东道主的全江自然也在。他今天的形象和江晚欣在学校里见到他时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截然不同,不但穿着一身得体的塔士多礼服,头发也打理的很有型,这个人都显得彬彬有礼——如果忽略掉他看见江晚欣时不爽的眼神。
他和江晚欣他们打了个照面,因为是在长辈眼皮底下,他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和江晚欣打了招呼,而他看向牧时泽时,又明显真诚了许多。
江晚欣:这种莫名其妙被人敌视的感觉真不爽!还有,你知道你认错人了吗!
长辈们忙着社交,江晚欣和牧时泽则打算开溜了。
二人刚悄悄朝外走了几步,全江便发现了他们的动作,主动问道:“你们是不是想要参观这个博物馆?我来给你们当向导。”
江晚欣只能无可奈何地说:“好的,那拜托你了。”
全江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她。
江晚欣不由看了牧时泽一眼,小声抱怨道:“看你做的好事,你到底做了什么把人得罪到这种程度了!”
牧时泽一脸无辜地摊开手。
不过比起牧时泽这种哪怕讨厌你也装模作样,在背地里悄悄搞事情的人来说,全江这种明目张胆挑衅讨厌的人还稍微好一点——虽然这两者江晚欣都不喜欢!
虽然这个博物馆是私人所有,但江晚欣也不由感叹这幢建筑实在是太美太恢弘了,既大气又奢华,细微之处也无不精巧华丽。走廊穹顶和墙壁上还有无数繁复精美的壁画,说是宫殿也不为过,难怪能用作举办宴会。
全江介绍整个博物馆有五层,共五十多个展厅,不光有展馆,还有配套的诸如咖啡馆、文创馆等区域,囊括了古今中外的展品,从雕像到名画应有尽有,基本上都是家族的收藏。
如果想全部逛完,得花至少三天时间。所幸江晚欣二人的目的只有那块石刻浮雕的神像,所以只需要直奔主题就行了。
在全江的带领下,三人很快来到那个展厅。
江晚欣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块被摆在展厅中央的浮雕神像,她不顾另外两人,抑制不住激动和狂喜的心情快步走了过去。
她隔着玻璃展柜注视着脸上浮现神秘微笑的神像,转头对牧时泽道:“你看!它真的在这里!”
他们终于、马上就能换回来了!
牧时泽的脸上也是显而易见的欣喜,他走到江晚欣身边,一起看着展柜里的神像,透亮玻璃上重叠倒映出他们两个人表情一致的脸。
全江疑惑地说:“你们是特意来找这个展品的?”
江晚欣回头对他露出个感谢的笑容:“没错,谢谢你了。”就算之前全江对她再怎么横眉冷眼,现在对方在她眼中都变得可爱起来。
全江下意识回道:“不客……”他才说完前两个字,突然想起自己和“牧时泽”不对付,又立刻闭嘴。
江晚欣则已经全然没心思管他,一心想着赶紧把身体和牧时泽互换回来。
她一脸期待地看着神像,小声喃喃道:“火山神纳塔大人,不管之前我做过什么冒犯您的事,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让我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只要您让我变回我自己,您想要多少贡品我都愿意奉上。”她记得当地人供奉火山神都喜欢用各自鱼类当作贡品。
牧时泽也低声说着和她差不多的话。
然而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过去了,全江在旁边都等得打哈欠了,二人依旧毫无变化。
全江也凑近过来看石板:“你们到底在看什么能看这么久?这块石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江晚欣立刻捂住他的嘴:“嘘!别对它说这种不尊敬的话!”她可不想让这件事变得更复杂,万一神像不高兴了,让全江也加入了这场身体互换的闹剧中,那可怎么办!光是想想都头大!
接着她还替全江向神像道歉,全江将她捂着自己嘴的手扯开,恼怒地说:“牧时泽,你们俩究竟在干嘛?神神叨叨的!”
牧时泽敷衍地说道:“这块石板的雕刻工艺已经失传了,我们在研究它是如何雕刻出来的。”
面对“江晚欣”,全江的态度好很多,他闻言也仔细打量起石板来:“是吗,你们研究出来了什么?”
江晚欣和牧时泽都没有搭理他,而是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讨论起来。
江晚欣焦急地说:“为什么一点变化都没有,难道我们身体互换实际上和神像没有关系?”
牧时泽也皱眉思索:“不,我觉得一定和神像有关,但是恐怕还要满足其他条件,否则岂不是随便谁来到神像前都会身体互换,那不早就乱套了?”
江晚欣也顺着这个思路思考着:“会不会是我们当时同时做了什么——难道我们要在神像面前再吵架,或者告诉神像我们和好了?”
牧时泽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你当时和我吵完架,心里想的是什么?”
江晚欣:“这我哪记得,吵完就忘了!”
牧时泽喃喃道:“我当时想的是,你是一个一天到晚都恨不得和马睡在一起的野人,我都怀疑你能不能适应现代社会。”
江晚欣差点被气笑了,这家伙嘴毒起来真不是一般的讨厌:“好啊,所以你现在亲自体验了我的生活后,觉得我能适应现代社会了吗?”
她说完这句话,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牧时泽想说什么。
“等一下,”江晚欣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天想的是什么,“我记得那天你说我在平地上掌握不了平衡,所以我心里想的是有本事你来试试骑马,看你这种四肢不协调的家伙能不能掌握平衡。”
牧时泽:“……”你说话也没好听到哪儿去。
江晚欣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也就是说,这才是神像让我们互换的原因?因为这其实是我们——”
“自己提出来的愿望。”牧时泽的声音和江晚欣的声音重合。
江晚欣接着补充道:“我认为与其说是愿望,不如说是我们对对方的质疑成为了触发身体互换的条件。”
这个结论完全颠覆了他们之前的猜想。
谁能想到造成他们俩身体互换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他们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表示想要换回来,就必须得彻底体验对方的生活?”江晚欣看向牧时泽,“所以你恐怕……得学着骑马了。”